萧逸然并不知道朱棣到怡然居的事情,虽心里想着进王府一趟,对朱棣表示一下谢意,知道朱棣刚回来必定有许多事情要忙,便打算拖延几日再去。

    只是,第二天傍晚时分,朱棣和楚天便联袂来到日月舫中。因两人来的有些突兀,萧逸然乍一见面,只顾着给二人行礼,并没有注意朱棣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等朱棣和楚天就坐之后,只听朱棣对外面喊了一声:

    “进来吧。”

    随着朱棣的喊声,之间一个高瘦的身影出现在画舫门口,萧逸然一眼就认出来是去年冬天来此闹事的“混不吝”,不由疑惑地转头去看朱棣。

    “也算是熟人了,就不用本王介绍了吧?”

    旁边侍候的晴雯和麝月,刚一看到“混不吝”,还是流露出十分不友好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见,“混不吝”上前两步,站到萧逸然面前,一躬到底,嘴里说道:

    “小人孙聪,还请小姐原谅上次的无礼。”

    “逸然小姐,所说孙聪过去所作所为实属可恶,只是现在的他已有了悔过之心,那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以后替逸然小姐打理日月舫,以偿其罪过吧。”

    怎么回事?萧逸然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上次城门口送行时,和晴雯麝月两人都看到了“混不吝”的身影,当时三人都以为是看花了眼,从今天的情景看来,“混不吝”的确是跟随朱棣到了中都,也就是说,那天她们三人并没有看错。

    “既然王爷这样说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萧逸然并没有接朱棣的后半句话,她心里还没有想明白朱棣是什么意思。

    “王爷,就是今天王爷不来,逸然也打算到附上谢过王爷的。”

    “呵呵,有什么好谢的?”

    “不论是地契,还是年节礼,逸然都受之有愧。”

    “所以,本王今天不是亲自上门来了吗?”

    听朱棣的意思,似乎别有含义,萧逸然便保持沉默,等着朱棣往下说。

    “逸然小姐既然建了怡然居,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卖掉日月舫了?”

    看来自己的小心思,都被朱棣给猜透了。萧逸然微微点头。

    “如此正好,逸然小姐也无需谢本王,就把买地的银子入股到日月舫中如何?”

    “王爷,这样一来,岂不是逸然要欠下王爷更大的恩惠了吗?要是王爷对画舫有意,干脆就送给王爷好了。”

    “逸然小姐想让本王顶上一个强取民财的罪名吗?”

    “王爷言重了,本来就是逸然欠王爷的银子,何来强取之说?”

    “呵呵,王爷和小姐都不要争论了,还是老朽来说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楚天插言道。

    “小姐觉得欠了王爷的恩情,王爷又有意这日月舫。不如这样吧,日月舫还在小姐名下,不过呢,以后就交给孙聪来打理。之后日月舫的收入,一半归小姐,一半归王爷,如此可好?”

    萧逸然想想,这样倒也是偿还朱棣情分的一条途径,便点头答应了。

    “逸然小姐没意见,本王更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定了。”

    转头看着立在面前的孙聪吩咐道:

    “明日起,就到画舫中来做事吧,一切听从逸然小姐的吩咐。”

    “是,王爷。”

    答应一声,孙聪便规规矩矩转身出去了。

    “王爷前天才刚刚回来,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吧,怎么现在有时间到画舫中来了呢?”

    “不只是现在,今天一天王爷都在怡然居的工地上。”

    “不是吧?”

    萧逸然将信将疑地看着朱棣。

    “呵呵,本王昨天看到怡然居的蓝图,一整夜都心痒难挠,一早就到怡然居去了。”

    “小小怡然居,怎么可能有如此魔力,让王爷夜不安枕呢?”

    “逸然小姐有所不知,不仅仅是王爷,就是老朽,浸淫园林一辈子,也被怡然居浑然天成的构思深深震撼了。老朽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逸然小姐能否答应?”

    “楚老先生是其中翘楚,怎也如此谬赞逸然呢?老先生有何要求只管提出来,逸然无不遵从。”

    “那老朽可就厚颜道来了。”

    “老先生请说,逸然洗耳恭听。”

    “此次负责筹建怡然居,老朽不收分文报酬,只求小姐在怡然居中,给老朽一个安身的所在。从此,老朽将金盆洗手,在怡然居中颐养天年,不知逸然小姐可愿意收留老朽?”

    “老先生怎可如此说,能****与老先生这样的耆旧为邻,是逸然的荣幸。”

    “那是说小姐答应了?”

    “求之不得呀。”

    萧逸然十分真诚地说道。这的确是萧逸然的真心话,自从去年的八月十六,突然从北宋太平兴国九年来到大明朝洪武九年,萧逸然再次变成一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之人。通过这一段时间来,和楚天的接触,此老不仅精通园林设计,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而且为人处世,又是彬彬有礼,随和而又慈祥。萧逸然早就从心底接受了楚天这个人。

    “呵呵,本王早就说逸然小姐定然是欢迎的,楚老还一直忐忑不安。”

    朱棣和楚天又在画舫中坐了一会,到掌灯时分,并没有留下来用晚饭,便相约告辞离开。萧逸然也知道,朱棣刚从中都凤阳回来,定然有许多事情处理,而楚老先生又惦记着怡然居的建设,便没有着意挽留。

    “小姐,真的要让留‘混不吝’在画舫上做事吗?”

    等朱棣和楚天离开后,晴雯咕嘟着问道。

    “王爷都发话了,怎可言而无信呢?再说,欠王爷那么多银两,虽说是让孙聪来画舫上做事,我们只当是把画舫送给了王爷,以后,画舫上的事情,在搬到怡然居之前,就不要再干涉了。”

    听萧逸然如此说,晴雯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孙聪便来到画舫,先到客厅请萧逸然的示下。

    “小人虽然曾经****流连于画舫之中,只是对画舫的经营一道,并不是十分熟悉,还望小姐多多指教。”

    面对突然变得文质彬彬的孙聪,萧逸然一时有些不大适应,停顿了一下,才回头让晴雯去把王妈喊来。等王妈来到客厅时,一看到“混不吝”也是心里一惊。萧逸然并没有给她解释什么,只是吩咐王妈道:

    “王妈,以后孙聪孙公子就在画舫上做事了。王妈是画舫上的老人,一些经营之道,多多提点孙公子一二。将来,按照燕王爷的吩咐,日月舫就交由孙公子来打理。回头嘱咐一下其他人,都要好好配合孙公子,一起把日月舫打理好。”

    王妈虽然满怀疑惑,但是听到萧逸然说是燕王爷的意思,马上点头应承下来。

    “小姐不必以公子称呼小人,直呼孙聪二字即可。”

    “岂有此理,论年龄,逸然本当以大哥称呼,只是考虑到以后公子要打理这艘画舫,还是称呼公子合适些。”

    转头看着晴雯和麝月,吩咐二人说:

    “通知画舫中所有人,以后都以此称呼孙公子。”

    “小姐,画舫是继续歇业,还是择日开始营业,请小姐吩咐。”

    “歇业的日子也够久了,既然孙公子来了,就摘掉歇业的牌子吧,也无需择日,今天就开始营业吧。麝月,领孙公子到画舫各处看看,孙公子有不熟悉的地方,都要讲述明白。对了,叫上王妈一起。”

    麝月不像晴雯那样,而是性子要柔和的多,听完小姐的吩咐,领着孙聪就出去了。

    “小姐,你说‘混不吝’真的能够改好吗?”

    “我刚刚吩咐过,要称呼他公子。”

    “是,小姐。孙公子能改好吗?”

    “难道你不知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句古话吗?切不可再让我听到那三个字。”

    这天是洪武十年五月二十九,日月舫在歇业八个月后,再次开始接待起客人来。为了让孙聪尽快上手,也为了让自己尽快淡出客人的视野,萧逸然从当天起便退居幕后,凡是都有王妈,以及晴雯麝月三人辅佐着孙聪打理。至于遇到那些想要听听小曲,赏赏歌舞的客人,萧逸然只是打发那四位舞女,以及小乐队上去应付,自己出了朱棣和楚天二人来,再不出头露面。

    到六月中旬,孙聪已经基本熟悉了画舫上的一切,六月十八这天,孙聪来请示萧逸然。

    “小姐,日月舫的生意比起其他画舫来说,要清淡了些。是不是可以请一些小有名头的粉头前来撑撑门面?”

    所谓粉头,就是娼妓。萧逸然也知道,自从妈妈赵钱氏故去前,把画舫中的烟花女子都送了出去后,一直是靠着以前的积蓄,还有朱棣的关照,才勉强维持着。如果真要把画舫当做个营生,是不能一直这样经营的。

    “既然画舫都交给孙公子打理了,这样的事情公子看着办就是,无需来问我。画舫要想赚钱,只靠眼下的几个人是肯定不行的。”

    萧逸然虽然没有明说,话中之意还是答应了孙聪的提议。

    孙聪的办事效率还是蛮高,只过了几天,便买回来几个算得上中上之姿的粉头,日月舫的生意顿时好了起来。见孙聪****忙碌着,再也没有流露出以前“混不吝”的习性,萧逸然也渐渐放下心来。便更加不再理会日月舫上的事情,隔三差五到怡然居的工地看看,数着指头,盼着搬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