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正直的身影完全消失,刈差看了一眼手中的铃铛,随手放在口袋中。又从怀里拿出另一串几乎一样的铃铛。虽然这一串质地样式跟苏正直买的都一样,或者甚至都是在同一个人手中买的。但刈差知道,还是有细微的差别,上面附着的法术就不相同。这一串的寓意是“相守相知”。

    “招琪。”刈差忽然喊了一声。不知从哪一棵树上扑棱扑棱飞下一只金黄色的大鸟。大鸟像鹰一样大小,形似传说中的凤凰,全身却是金灿灿的羽毛,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此时却谦卑地微微弯着头。

    刈差冷笑着哼了一声,对着大鸟说:“招琪,你这只小畜生,跟踪的技术实在是不怎么好。怎么,你们这些妖精开始学着偷窥人了吗?”

    大鸟头上的鸟翎抖了几下,竟然开口说话了:“大祭司主人说笑了,招琪万万不敢跟踪主人。只是偶尔在这里栖息,见到主人兴致盎然,一时之间听得入了神。如果招琪因此触怒了主人,招琪愿受责罚。”

    想是听到了刚才与苏正直的对话,一向称呼自己“刈差主人”的妖精招琪才会改口称自己“大祭司主人”,想到这里,刈差不禁笑起来。“妖精就是妖精,不管什么时候只有一张嘴乖得很。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说到这里,刈差把笑容微收起来:“不过你来的倒是时候,我正想问问你,最近如意怎么样了?”

    招琪又抖了几下脑袋,老老实实答道:“如意姑娘最近出去散心了,并不在家中。大祭司主人跟如意姑娘闹别扭了吗?”

    刈差皱皱眉头说道:“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就好,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可知道她的行踪?”

    招琪头低了一下又扬起来,似乎因为刚才受到主人的责骂而害怕,“如意姑娘行程不定,只是随性四处游玩。不过招琪可以找到她。”

    刈差沉吟了一下,将手中的铃铛递给招琪,说:“你去将这个交到如意的手中。告诉她我希望她回来后可以来祭司殿找我。”

    招琪叼起铃铛,扭了一下头,回过头来时,铃铛就不知被放到哪里去了。他张开的巨大的双翅微微颤抖着:“招琪告退。”刈差摆摆手,招琪便飞向了天空。金黄色的身影优雅地在云端划过之后,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刈差叹了口气,那个人,也不知道赌的什么气,一声不吭地就跑出去,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问问她。还好有招琪这个妖精,可以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帮自己照顾她。

    招琪本是一只普通的动物,因为偶然的机遇,修行了几百年之后,不仅外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连智慧也几乎与人无异。虽然并没有修成人形,但是也已经算是一只法力高深的妖精了。本来妖精修到这样的地步是十分难得的,所以他们大多傲气十足,很难有人可以驯服他们。刈差收服了为数不少的妖精,这在常人看来几乎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因为不想浪费自己的法力,刈差就将这些实力有大有小的妖精派往各处,利用这些妖精作为自己在各地的眼睛。自从收了招琪这个妖精,刈差却没有再将招琪派往任何一个地方,反而给他充分的自由,任他四处游荡。招琪本来因为自己也算是妖精中的强者而心高气傲,这样一来,却对刈差十分感激,跟了刈差多年,不仅做事得力,而且十分忠心。刈差也因此格外喜欢他,对他也不像对其他妖精那般。

    妖精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很难让他永远忠心的,除非有足够让他们动心的好处诱惑着他们。养这么多的妖精,其实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刈差一边想着一边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

    我蹑手蹑脚地钻进房间,爬到床上,迅速解开衣服做出熟睡的样子,谢天谢地,及时转出了那个迷宫一样的庭院。希望碧瑶还没有醒过来。这样的日子还真是辛苦,要是自己一个人住就好了,可是这也是不太可能实现的了,这样想着,脑海里浮现出碧瑶泪汪汪的眼睛,“苏姑娘,碧瑶哪里做得不好吗?”,顿时感到头疼起来,接着,那天碧瑶凶狠的眼神又跳了出来,让我不禁一惊。胡思乱想中,我渐渐有了睡意。

    还没有等我睡着,就听到碧瑶起床的声音。我也只好假装刚醒过来的样子开始起床。不一会儿,碧瑶走出来,看到我,笑着说:“苏姑娘也起来了啊?昨晚睡得好吗?”

    其实困得要命的我欲哭无泪地点点头。“好。很好。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好了。对了,碧瑶姐姐,你帮我接一盆凉水吧。越凉越好。”

    碧瑶有点惊讶,看看外面。现在还在春寒料峭的时节,天气并没有很暖和,反而让人更生寒意。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对……是、是凉水。我听说,用凉水洗脸会对皮肤好。我就是、就是偶尔想试试。”

    一把凉水泼到脸上,我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寒颤,顿时清醒了不少。看来用这个法子保持清醒真是有效得很啊!僵硬地冲碧瑶笑笑,我走出房间去找暮紫岚了。

    阿暮早就准备好,正要出去练功。看到我,奇怪地问:“今天这么早?”

    我向四周看了看,问道:“云溪呢?”

    “她说她今天一早要去帮厨,我就让她走了。”

    我一把抓住阿暮的手,小声说:“阿暮,今天不要去练剑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说。”

    暮紫岚好奇道:“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我松开手,把房间的门和窗都关好,用简单的方法开启了密视流,这是《密咒》给我的小小好处之一。我的确在偷偷学习那本奇怪的书,不过成果甚微,原因就是《密咒》的内容有一大半我根本就看不懂,更不要提按上面的方法要练到什么什么牛逼的境界了。不过简单到有些弱智的小法术我竟然真的掌握了一些,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学会法术的,这也需要很多先天条件,真没有想到我还有做术士的体质,可见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扯淡。

    我回过身来,认真地问阿暮:“如果知道室内的布局,让你去把天牢里关押的犯人救出来,有几分把握?”

    暮紫岚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你要救什么人?难道是路南非?”

    我笑着说:“如此知我心,真不愧是阿暮啊!”

    “少贫。”阿暮正色道,“苏正直。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是认真的?”

    我依然笑着:“我当然是认真的了。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

    尽管我仍然是一副平时吊儿郎当的表情,不过暮紫岚显然看出我绝非开玩笑。她皱皱眉头说:“虽然这样说,不过,这种事情毕竟不是小事情,需要好好计划一下才行。”

    我对阿暮的反应颇有些奇怪:“阿暮,你怎么这么不假思索,干嘛不问问我原因?你知不知道,参与这件事情弄不好是要丢掉性命的啊!”

    暮紫岚淡淡笑了笑说道:“有什么关系?最后还不是要帮你。唉,谁叫你是苏正直呢?”

    我心里一暖,“阿暮你……真是……”真是个傻瓜啊!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你,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也算是伤害到你了吧!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的人付出这么多呢?在一起那么久了,明明一定会了解我的恶劣本质了吧?为什么要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假装什么也看不透?

    阿暮挑了挑眉毛,戏谑道:“哟?看你的表情,不会是感动吧?”

    我耸耸肩,将马上就涌上来的某种情感压制下去,也笑着说:“难得看到你这样,看来对于这件事情你是胸有成竹啊!”

    这次阿暮却摇摇头,老实答道:“其实完全没有把握。牢狱里可不是只有几个狱吏那么简单,更有大祭司的阵法压阵,单单牢门上的锁我就打不开。”

    我说:“你不必担心那锁,我会想办法,只要可以闯进去就可以了。”

    暮紫岚有点吃惊,“怎么?你也要去?”

    “当然了,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吧?怎么会让你自己一个人去冒险!”

    阿暮叹口气,“唉,算了。反正本来也没什么把握。估计情况也没法再坏下去了。”

    我一脸黑线:“你不会是在暗示我拖你的后腿吧?”

    阿暮无辜地眨了几下大眼睛没有回答。我气绝。看来在祭司殿呆的太久,大家多少都会沾上点刈差的恶趣味。

    从阿暮那里走出来,顿时感到肩上沉重的担子。因为我要开始真正去研究那本满纸不是咒语与奇怪名词就是文言文的书了。没文化,真可怕。这句话还真是放到哪里都适用啊!总之,我还真是命苦,就算穿越了仍然摆脱不了要读书学习的命运。

    一边想着如何开始,一边在祭司殿里瞎逛。不一会儿,我就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似乎从未到过的地方呈环状徘徊,我已经不知道是从哪一边走到这里来的了。于是我知道自己再次很寻常也很不可思议的迷路了!这下真是大条了!

    有时候我很不理解,明明是路痴的我,似乎偏偏比别人更加容易走到那种罕有人至也鲜有人知的地方。比如这个地方,花草葱郁,空气中似乎还有一丝湿润的水汽,让人觉得十分舒服。我可以赌誓对这个地方绝无半点印象,现在倒是希望有个人反驳我的赌誓,目前看来,这里半个人影都没有。阿暮?刈差?随便哪个都可以,谁来把我领回去啊?就像无数次的以前那样。我真是欲哭无泪了。

    作为一个资深的路痴,尽管迷路早已经成为我的家常便饭,但每一次迷路却仍然能让我感觉无比恐怖,尤其是在空无一人的地方迷路,因为也许永远也走不回去,然后甚至一个人默默地死去也不会有人发现自己。每一次迷路我都会有这种感觉,讨厌的感觉。

    虽然知道自己就在祭司殿里面,可是祭司殿实在太大了,大得足够让迷路的我绝望。不过我的运气真是不一般的好,几乎每一次都在最后的时刻被阿暮或者刈差发现,然后一个一脸无语,一个一脸鄙视地将我带回去。这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总是可以找到我,也许他们真的是上天派来守护我的吧!很肉麻地想完,我再一次被迫面对自己的窘境。

    明知道凭我的极品方向缺失感找到来时的方向根本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开始四处寻找回去的路。果然,路没有找到,竟然让我发现了一个湖,远远看去,湖面波光粼粼,让人不禁心旷神怡,难怪总觉得这里的空气湿湿的。天知道这个祭司殿究竟有多大。里面建个这么大的湖,用不用这么夸张啊!

    我慢慢向湖走去,走近之后感到激动万分,因为我似乎听到了人声。刚想过去,又感到不妥。我放轻脚步,悄悄走到湖边的一尊大石后面,向湖边看去。

    一男一女,正站在湖岸上,似乎在说着什么,女的不时发出开心的笑声。当时在月神面前异常的听力现在似乎全消失了,我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那架势,他们定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了。这里倒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这两个人还真是会找。我八卦的精神一上来,把迷路的郁闷都抛在了脑后,一心一意做着很不道德的偷窥工作。

    仔细一看,顿时冷汗都冒出来了,我发现那女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暮紫岚屋里的侍女云溪!云溪不是一大早去帮厨了吗?原来是偷偷来这里约会!更让我吃惊的是,那个男人,我想起了他的身份,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那把剑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把举世罕见的胞剑,杨荀身边的聂明风!云溪竟然跟郑王的心腹在一起!我凑近了一些看,那日聂明风凶狠冷漠的眼神荡然无存,看着云溪的时候,眼里全是温柔。那样的眼神让我心里一抖。对于杨荀跟刈差的关系,我自然是明了的,这两个人,也应该很清楚吧!他们的关系如果让自己的主人知道的话,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一面想着,我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慢慢远离那片湖。现在看来,这两个人在一起一站,倒也是一对璧人一般,拆散了实在可惜。我决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现在的我没有必要做恶人,或许将来还有机会做好人,聂明风倒是一盘好菜。我暗暗思索着,边想边离开那片湖,却撞上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