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稹越过天堑之后,别回头过去,看着这鬼斧神工的构造,兀自心惊不定,正在此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云稹回头环视,在这崖顶除他之外却空无一人。

    “你来了?可知在你自进将军洞那一刻起,迄今老夫足等了一年零三个月八天,看来那里果真别有洞天。依你的武学修为现在竟也能越过剑阁天堑,想必在洞中也已造就了非凡的机缘。”

    云稹气骂道:“原来又是你?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到底想怎样?”转而一想,说道:“我明白了,此前你我之间的赌局本就是个虚设的幌子,你根本无心在意南诏之事,将我引入‘将军洞’才是你的目的吧!可是你怎么知道能解此中奥秘的人,会是我云稹?”

    青衣人颔首,说道:“聪明!你也不想‘不归阁’阁主是何许人,岂是那些迂腐蛮夷所能左右的,他们本是老夫玩于股掌之上的棋子。作为一颗棋子就终归有弃子的命运,那么是胜是败,有何足道?起初老夫也无心与你纠缠,谁料你竟会失传已久的九渊心诀,索性就死马当活马医。”

    云稹听罢,怒火三丈,道:“你草菅人命,不知羞耻。大唐、南诏本是相安无事,你费尽心机蓄谋战事,身为大唐子民是为不忠;双方开战,你既援手南诏又作壁上观,南诏显露败绩又撒手不顾是为不义;你以一己之私,徒使大唐、南诏开战,双方死伤数万生灵是为不仁。你如此不忠不仁不义,又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就不怕遭报应吗?”

    青衣人轻蔑地一笑:“报应?南诏蛮夷本就民风未化,岂能作老夫的臂膀,他们只不过是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前的短暂腥风,老夫管于不管,全由心情罢了。天下苍生如刍如狗,皆是罪恶之身,老夫不想亲自沾惹血腥,只用权利引诱,双方便已两败俱伤。其实,无论大唐胜还是南诏胜,这场战局的赢家只有一个,那便是老夫!无论有没有你的存在,都是双赢。”

    云稹辩解道:“你这疯子究竟想做什么?大唐自高祖兴兵伐隋,四海归一,苍生黎明已进入正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不好吗?何必又因你一人之恶,将战乱重现人间。这天下不是谁一个人的天下,是四海千万之众的天下。”

    青衣人大袖一挥,怒嗔:“迂腐之见,世人民智未开,世俗之风已然沦丧,唯有以戈理政,方可恢复世间祥和。唐廷上下皆是宵小之流,且不论李无道,就那些谗佞又怎能容下正义、忠良,若不然你父怎能命陨‘落虎涧’。”

    云稹听到最后,一时哑然,道:“什么?我父亲蒙难,难道另有隐情!”

    青衣人恢复了下心情,神态依然孤傲,语气倒也柔和了下来:“单凭你一句‘天下不是谁一个人的天下,是四海千万之众的天下。’老夫对你很是欣赏,不过似乎说得多了点,你把从将军洞带出的物事留下,老夫权且再

    饶你一命。”

    云稹见青衣人顾左右而言他,本就心中有气,又听见他要自己留下天门至宝。怒火从胸中涌起,催动真气震碎缠在天行剑上的帷布,寒光乍现,冷冷言道:“你把刚才的话讲明白!”

    青衣人“哦”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行剑’,寒气凛然,光泽夺目,剑芒凌厉,积百年风雨而余威犹在,好剑!果真是把好剑!”

    云稹见他话语间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大怒,心里默运九渊心诀,剑光向前方刺去,这正是“天云剑法”第一式“不落流行”,此招看似平凡的一刺,青衣人自然不放在心上。

    青衣人哪里知道云稹玄脉已通,天行剑上涌出层层剑意每近他一尺便强一分,不由暗惊。身形侧转一落,便躲开了这一击,虽不失风度,可青衫终是失了一角,面露讶色。便纵起轻功,东飘西荡,在云稹的周围游弋着,迟迟不愿动手,似乎在等待时机,因为他也知道贸然出手,自己未必能胜过眼前武功大增的云稹。

    云稹不曾料到青衣人竟会这种招数,望着眼前的人影攒动,心中已开始着急了起来,开始想突围的计策,两人心中各有盘算,谁也不敢冒进,故而在崖顶相持不下。云稹脑海灵光一闪:对啊!天云剑法中有一招叫做“化羽诛神”,只因这招数适合群攻,故而不曾练习,现在面临绝境,不如临时抱佛脚,大胆一试,兴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

    青衣人看云稹眼神飘忽闪烁,料知定时在苦思伎俩破其神功,心中得意,趁此时机,倏然出手,攻向云稹脊背,不料身形刚入云稹身边三尺,便觉大力涌出。

    云稹闭起眼睛,双手合十,以自身真气驾驭天行剑,在其周围之境行周天旋转,迫得青衣人无奈,只好放弃进攻转而防御。

    天行剑越转越快,森寒剑气直透青衣人肌肤,青衣人挥袖,大袍猛涨,将自身真气运至极点,徒手抓向天行剑。那天行剑如开窍一般,左突右冲,青衣人一时也没了主意。此时云稹以灵御剑,对周围之态皆是明了,见青衣人身形大乱真身已显露出来,已成强弩之末,双眼猛地睁开,运足真气,收回天行剑。暴喝一声,双手握住天行剑,对着青衣人的真身劈去。

    青衣人面露惊讶,要避开这一击已然不及,只好重新聚合真气,一边细数到“一成、两成......七成,够了!”

    天行剑“嘭”的一声,硬生生劈散了青衣人仓促之间所聚的真气,将青衣人击下悬崖。

    云稹的双手也颤抖不已,哆哆嗦嗦地似乎连剑都拿不稳,勉强续了口气,走向崖边,自言自语地说道:“这疯子就这样完了!我是不是出手太......”

    “哈哈!想什么了,就你也能将老夫杀死,哼!”不知青衣人何时翻上悬崖,人已在云稹的身后,拍了下衣

    衫,笑道:“呵!这许久不见,你的武功竟然已到了这般境界,着实让人羡慕。不过那又怎样,你带出来的东西必须得留下,所谓天下万物,物各有主,这世间的宝物并非是任何人都能驾驭得了的,唯有德者居之,这是更古不变的规矩。”

    云稹大凛:这疯子的武学造诣着实深厚,这一击我聚合了全身功力,不曾想他受重创后在这里还能谈笑自若,当真可怕。听到青衣人的“谋划”,不由心里苦笑,原来这青衣人费尽心机,就是让别人历经九死一生取出东西,自己以逸待劳取渔翁之利,好阴险!笑道:“这洞中并没有什么宝物,世间罕有的东西,我也并不想拥有。可是如果你指的是我天门至宝天行剑,那不可能!我想我身为天门一脉单传,更加比你有资格带走它。我不懂什么规矩,只知道物归原主。”

    青衣人把弄着手指,弹指一挥,笑道:“好啊!好一张伶牙俐齿,若是老夫偏要强留下来呢?”

    云稹已摆开架式,道:“那你过来,我再试试你有几斤几两,配不配的上这把天行剑!”

    青衣人默然道:“你这孩子口气恁得不小,方知我刚才本是轻敌,才有你一招得势......”

    不及青衣人把话说完,云稹怒道:“你若真有本事就把剑拿走,别在这里胡吹大气,浪费我的时间。”

    青衣人面色微怒,运足神功“嗖”的一声,已不见人影。云稹上次吃过亏,身子虽脚底“噔噔”地转了起来,脚底一蹬,右手高举天行剑,左手按住背上的行囊,直上云霄。青衣人本想故技重施,不曾料到云稹出此怪招,扑了个空,甚是不解。却看云稹在半空中翻转,天行剑已随着他从高空疾落而下,这招正是天云剑法第二式“落寒青萍”,宣泄出来的剑意卷起四周的碎石、尘土,一时青衣人只觉得天昏地暗,急忙后撤,“嘭”地一声,还在撤退中的青衣人竟被“落寒青萍”剑势下的气浪震飞数丈。

    “呸呸,咳咳......”青衣人捂住口鼻,挥散着尘埃。等漫天的沙尘消散之后,那还有云稹的影子,青衣人长叹一声,嘴角扬起,邪笑道:“好小子,行啊!真有你的。”缓缓从衣襟撕下一角,咬破食指,写道:“剑阁有变,天行出世!”打了声口哨,静静地站在山顶注视着苍穹,只见万里晴空一黑点越来越大,到数丈之后才看清是只金眼秃鹫,落在青衣人肩上,青衣人抚了抚秃鹫身上的羽翼,将血书绑在秃鹫左腿上,振臂一挥,“嘎”地一声,秃鹫已没入云层之中。青衣人负手立在石崖之上,如同不食烟火的天神注视着人间,远远的向周边望去,嘴角鲜血汩汩溢出,似乎并不在意也不去擦拭,别有深意地叹道:“这世间的变动终究还是来了,无论是你还是我,这都应该是最想看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