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

    “他是赶来和你会合的吧?”

    “他是他,我是我。(小说文学网)”

    “那么,他背后为何背着间房子呢?”

    “你背后也背着东西,你没看见吗?”

    “什么?”

    “我倒看见了,人人都背着,你背的是人命,他背的是钱,这厮背的是名,那厮背的是田……只不过,梁癫背的是一间自栖栖人的房子,而我……”

    他仰望月。

    月在中天明。

    但不甚亮。

    他的眼光像在月华上镌字:

    “而我……只是渡人……救人……救人……渡人……”

    这时,铁手已静悄悄的离开了客店,溜了出来。

    他决定不骑马。

    因马已太累。

    他把马偷偷送给了向他探询的村民。

    他决定要在蔡狂刻完字之前动身。

    他决意要夜上泪眼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

    ——水行不避蛟龙者,渔夫之勇也;陆行不避凶虎者,猎夫之勇也。

    (明知“狂僧”梁癫和“疯圣”蔡狂还有“大劈棺”燕赵及其三十一死士都来了,我还是得上七分半楼泪眼山——我算是什么?侠者之勇?还是愚者之勇?)

    铁手苦笑。

    他仍逆风而行。

    逆山势而上。

    自行闯过

    他以激越胸襟逆走。

    这时候,他自然想起冷血。

    ——一个喜欢以激烈迎风的少年。

    谁不曾少年过。

    真正的少年岁月少年事,应该要自行闯过自行路。

    ——就像少林弟子闯下少林。

    他夤夜上山,却现月夜里,还有一条影子,像一抹梦色,飞上了山头。

    铁手很有点奇。

    ——这是谁呢?怎么像一道梦影?

    他追上前去。

    可是那影子的轻功甚好。

    这时候,他念起了追命。

    ——要是他在,向来与流水行云同渡,跟落霞孤鹜齐飞。

    铁手轻功虽然并不如何,但他元气雄长,奔到半山,那影子已慢了下来,他已越追越近。

    月下,分明是个窈窕女子。

    也不知怎的,许是因为太瘦,还是因为太秀,她穿起劲装,也令人觉得衣袂飘飘。

    她的前身和后身,微微亮,似她的心就是明月一般。

    ——她是谁呢?

    ——难道也是要夤夜潜上七分半楼?

    这女子突然停步。

    回身。

    铁手一闪身,躲入一丛黄麻黑影后。

    月光映在那女子脸靥上,特别亮。

    原来她颊上有泪。

    泪数行。

    她的样子有一种出尘的倦意,揉合了出奇的柔弱,还掺和了出神的秀气。

    就像一颗无色而亮的宝石。

    ——这时他忆起了无:无也有这般气质。

    “你是谁?”

    她问,然后幽幽的说:

    “是你吗?”

    语音里只有柔弱,而没有敌意。

    铁手一怔,寻思:敢她错以为了。

    “怎么你老是躲开我?”那女子悠悠的说,“你一早要是跟我朝了面,事不是不会落到这地步了吗?”

    她在月下真像一缕幽魂。

    连魂魄也这般无力。

    幸好还带着一点晶亮。

    她虽吹弹得散,但却有点通体透明。

    “你出来也好,不出来也好:你无,我不能无义。”女子悠幽的说,“我来是告密的——”

    铁手觉得自己不能也不该再听下去了。

    他马上站了出来。

    拱手,抱拳,一揖,唱喏:“在下铁游夏,无意冒犯冒充,惊扰之处,尚祈恕罪。”

    那女子的双耳突然通红。

    透红直转面颊。

    她的皮肤像很薄。

    她连害臊都那末无力。

    但她胸脯之间却似有什么事物亮了那末一下。

    铁手一下子报出了姓名来历,实在令她一惊再惊,可是,对方不待她道出心里头的秘密,就大大方方的亮相,又让她连忿恨都失去了由来。

    当这男子一朝相的时候,在月下像是猛从黄麻地里猛然长出来似的,那一股气派,像已吸尽了日月精华,昂然立于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