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石门,是一条人工暗道,还砌了石阶。石阶陡峭,一路往山腹更深处延伸。

    我背着老烟枪拔足飞奔,恨不得脚踩风火轮,只想着远离那群恐怖的食魔萤虫。

    等我听清楚赵五爷的警告时,已经晚了。前方豁然开朗,现出一个深谷,石阶就此中断。

    我刹住脚步,险些栽到深谷里去。这山谷也不知有多深多宽,只觉得冷风从下倒卷上来,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吹得人浑身犹如针扎。

    冷风中还传来低吼声,那吼声烦躁不安,倒似笼中囚兽之音。莫非深谷中囚禁着什么野兽?

    赵五爷追赶上我,双手一摊抱怨道:“我说大学生,你聋了吗?老子喊破喉咙,你却偏要往这鬼门关闯,这下真是黄角树的根栽得深咯!”

    赵五爷告诉我,他与老烟枪曾被黑毛僵尸追赶至此,两人差点丧命,最终又逃回了阔室之中。

    所幸赵五爷手里还亮着电筒,他将手电直直朝对面射去,那光芒照出几丈远,便彻底被黑暗吞噬了。

    “行不通的,除非长了翅膀。”赵五爷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说话间,身后闪动起红光,不用回头就知道,那群虫子已经追过来了。

    赵五爷气急败坏,跺脚道:“老子宁愿从这里跳下去,也不要喂那些虫子。日他仙人板板,我们要做武当山三壮士了!”

    那群虫子越飞越近,深谷边一片血红。我心里也慌乱起来,难不成真要壮烈牺牲了?

    心急如焚间,我忽然看见右边三米外耸立着一块巨石,巨石之下是一条羊肠小道。

    这条羊肠小道很隐蔽,周围又是伸手不见五指,赵五爷与老烟枪先前与僵尸搏斗时,哪里能够留意得到?

    我和赵五爷见此小道,惊喜万分,不由分说奔了过去。

    转过巨石,那羊肠小道往前百米,也到了尽头。我们站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这岩石突出悬在空中,彻底没有了去路。

    电筒扫过,忽然见两具发黑的枯骨倚在石壁上,也不知死了多少年月。难道他们也被食魔萤虫追踪至此,然后惨遭不幸而亡?

    枯骨边竖立着一座石碑,上书“无生桥”三个繁体大字。

    见到“无生”二字,我的心脏突突狂跳,不禁想起被我烧毁的人皮上,也有这两个字。

    阔室中的血太阳,还有这岩石上的石碑,似乎都与人皮笔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只是我一时还参悟不透。

    更重要的是,“无生桥”三个字明白彰显出,这儿存有一座桥。如此看来,我们又有了一线生机。

    “天无绝人之路!”赵五爷无比激动,举着手电筒四处探照,最后却破口大骂,“他娘的桥在哪里?日他仙人板板,哪个龟儿子竟敢骗老子,生儿子没得**!”

    我一听感觉不对,忙问道:“五爷,怎么了?”

    “麻雀跳进糠箩筐,空喜欢!你看哪里有桥?”

    我放下老烟枪,接过手电往四下里照了一圈,不觉头皮发麻,四周空空荡荡,就连桥的影子也没见到!

    不会是立碑之人跟我们开玩笑吧?这玩笑也开得忒大了,简直就是无聊透顶。

    这时老烟枪悠悠醒转,一通咳嗽后点了支烟,问道:“同志们,革命道路走到哪儿了?”

    我见老烟枪没有生命危险,心里安定了不少,毕竟比起赵五爷,老烟枪要靠谱得多。

    赵五爷从老烟枪手中夺过烟头猛吸一口,火急火燎地把情况讲了,踹着石碑道:“老子放着巴适嘞日子不过,跑到这里来搞个毛,我他妈的脑壳上长包!”

    “**说过,在革命的道路上还有许多障碍物,还有许多困难,我们要彻底肃清软弱的思想!”

    老烟枪教育着赵五爷,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石碑嘀咕道:“无生桥?有死无生,难不成只有死了,才能看见这座桥?”

    我觉得老烟枪所说有几分道理,便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死是不可能的,那么装死呢?

    赵五爷不等我说完,头一个反驳道:“大学生,你说话就像癞蛤蟆吃豇豆,悬吊吊嘞!莫要说装死,你看那两具枯骨,死得有板有眼的,还不是一样困在这里!”

    我哑口无言了,赵五爷话糙理不糙,装死肯定不用考虑了。

    我们三人一时陷入了沉思,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座“无生桥”早就倒塌坠入了深谷,不复存在了。

    老天爷真残忍,给你一个绝境逢生的希望,到头来发现不过是在逗你玩而已。

    老天爷喜欢开玩笑,可那群食魔萤虫却来真格的,它们已经达到巨石,很快就要逼近我们了。

    老烟枪没有亲眼见过食魔萤虫的可怕,脱下上衣就要冲过去扑打。

    我慌忙一把抱住他,叫道:“别去送死,这群东西简直就是魔鬼!”

    赵五爷却在身后大呼小叫起来,我扭头一看,见深谷中不知何时起了一阵火光。

    “你们快来看,啥子东西哟?”赵五爷趴在岩石边,脸被映得通红,嘴里惊叫着,“日他仙人板板,这就是无生桥?”

    我和老烟枪抢到前面,见岩石下有一条拇指粗细的绳索正在燃烧着,不一会儿就断开飘悬而下,火光也就熄灭了。

    不过,经过方才短暂的一瞥,我还是看清楚了,岩石下面密密麻麻悬挂着几百条同样的绳索,一直连接到另一边去了。

    这显然就是一座悬索吊桥,只是没有铺设木板而已!

    这些绳索在岩石下五米多处,而且颜色灰白,要不是其中一条被赵五爷扔的烟头烧着了,根本就不会被注意到。

    何况我们的思维局限在平日见过的桥梁上,以为深谷中架桥,也该从脚下的岩石边开工,而不是建在五米深的下方。

    终于看到了无生桥,我们都很欢欣鼓舞,不约而同地四处找寻下去的路径。

    岩石高高悬空,除非纵身跳下去,哪里还有路可走?我们再一次感到了造桥之人的恶意。

    “当初建这鬼桥的人,一定是老鹰打饱嗝,鸡儿吃多喽!”赵五爷抓狂不已,咒骂道,“日你先人,龟儿子一定是贪污了修路钱。”

    “我们真要往下跳吗?”老烟枪眉头紧锁。

    “怕他个锤子,我看绳子又粗又密,应该没得问题!”赵五爷铁了心,看来他宁愿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想落在食魔萤虫的嘴里。

    我也对食魔萤虫充满了恐惧,死在它们嘴里,与凌迟无异。但我还是担心地说道:“这绳索能被烟头点着,恐怕很脆弱,应该承受不住我们的体重吧?”

    就在这时,岩石边红光大作,食魔萤虫像一片红云般压了过来。

    “早晚都是死,早死早投胎!”赵五爷一声呐喊,一头就往深谷里跳了下去。

    我和老烟枪心里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想要拦住赵五爷,可还是慢了一步。

    没想到性命攸关之时,赵五爷还是这么鲁莽,我手脚冰凉起来,替五爷感到不值。

    这时谷中却传来赵五爷兴奋的喊叫声:“哈哈,老子没死嗦,日他仙人板板!老烟枪,大学生,赶快跳下来!”

    我和老烟枪高兴地笑了出来,趁食魔萤虫还未沾身之际,二话不说就纵身一跃,从岩石边飞落而下。

    身体落在那些绳索上,绳索只是一阵抖动,并没有断开。我心里踏实下来,身上还是出了一阵冷汗,暗道好险哪!

    老烟枪就趴在我身边不远处,他叮嘱我们道:“不要站起来,我们爬过去,以防双脚踩空了。还有,千万别用打火机照明,小心绳子着火!”

    赵五爷得意地说:“老子晓得,怎么样,关键时刻还得看我的吧?这就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也暗自点头,也许这就是“无生桥”的意义所在,有死无生,置之死地才有生机可言。

    但我还是后怕不已,这简直就是一场豪赌,脑袋别在裤腰上,能活下来完全是侥幸。

    要不是五爷这么混不吝的人,换做别人恐怕也未必有胆量这般舍命冒险。说不定石碑旁那两具枯骨的主人,当初也看到了无生桥,只是没有勇气往下跳,最后葬身于食魔萤虫口腹之中!

    一刀劈开生死门,鲁莽也有鲁莽的好处。我唏嘘感叹半晌,抬头往上看,只见食魔萤虫在上空盘旋兜转,似乎犹豫不定。

    过了片刻,食魔萤虫忽而直冲下来,但又急急升空,掉头原路折返,消失在了黑暗中。

    老烟枪纳闷地说道:“这些虫子好像对无生桥有些忌惮,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有啥子古怪,老烟枪,你一点也不像无产阶级战士!”赵五爷捡回一命,食魔萤虫又不战而逃,心情大好。

    深谷中阴风飒飒,无生桥再安全,也不是久待之地。我们三人当下也就不再多言,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往对面爬去。

    赵五爷和老烟枪手里都有电筒,他们一前一后,将我护在中间。这些绳索虽然很牢固,但不知为什么,却有些粘手,想必是经过特殊处理。

    正爬得手脚麻木之时,身下的绳索忽然剧烈抖动起来。赵五爷大声责怪道:“你们别乱动噻,想荡秋千?”

    “谁乱动了!” 我和老烟枪异口同声。话说完,都感到不解,不会是有人从对面爬过来吧?

    我们三人都停下来,侧耳倾听,耳边响起的爬动之声,听起来爬行速度很快捷。

    绳索抖得更厉害了,差点就把我给颠簸下去。我紧紧抓住绳子,忽然看见就在赵五爷一米之外,手电光里露出两个灯笼似的大眼睛。

    这双眼睛闪着幽光,不断往前移动,紧接着出现一张毛茸茸的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