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心想,被赵金花这一闹,娶贵香是娶不成了。我想要,不能得到的,决不能让别人得到。

    他把脸一绷,瞪起眼,拿出一副巫师加判官的模样,痛下决心道,过妩媚的女子,就怕不是人。

    手指头往下一指,狠着脸说,是到人间乱世的狐狸精!

    他右手往上一摆,又狠毒地说,俗话说,万恶淫为首。如不除掉,怕会后患无穷。后天陈集大会,就按家法让她骑木马处死!

    怪不得鲁迅说我翻开历史一查,……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吃人”两个字!

    朱四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非常惋惜。一块已经到嘴的肥肉,被赵金花这一搅和,突然又从嘴里飞了出去。

    他正瞪着眼,咬着牙,心里恨着赵金花。突然间,脸上又转化成要哭的表情。

    虽然他和耗子早有预谋,娶亲不成,就把她处死。但老淫棍的本性决定,他的根本目的,是要拥有贵香,而不是处死她。

    真的这样做的时候,他又感到惋惜和难过。

    反过来说,尽管他感到惋惜和痛心。可他这样做,又是必然的,因为他心理邪恶,因为他掌握着暴力工具。

    值得庆幸的是,民间反对这种吃人礼教的斗争已经开始。不仅反对封建礼教本身,而且反对维护这种制度的暴力机器。尽管这种反抗是自发的。这种自发,却反映了社会的进步,终将转化为革命洪流的根基。

    朱四这一番话,泯灭了赵金花的善良。激起了她的私心。

    她心里想,骑木马处死,虽然残酷,却断了老淫棍娶她当姨太太,威胁我地位的根。

    这样一想,她不光心里踏实了,反倒为用家法,能不能行得通,担起心来。

    她冷冷地说,贵香姓郭,浩东姓张,你姓朱。你执行哪门子的家法呀?

    再说了,执行家法,人家族人同意吗?你能执行得了吗?

    显然,赵金花已经由,反对害贵香。转化为,与朱四一起出谋划策害贵香的同伙。

    管家安排完张团练,正好回来。听了这话,他拉长声调对赵金花说:

    “太太,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老爷是堂堂一乡之长,全乡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他的主意,哪次落过空啊?”

    说到这里,赵忠谦看了看朱四,又不无献媚地说:

    “不光不会落空,还得叫人,心服口服。你就放心回去歇着吧,太太。”

    他说着,还给赵金花使了个眼色,把头一低,往外摆了摆手。

    看来,母老虎是信服他们害人有经验了。啥也没说,就披散着头发绺子,狼狈不堪地走了回去。

    她态度的转变,一半决定于她的经历,一半决定于她现实的利益。根本原因,还在于四千多年都没有根本变化的社会制度。

    春梅听到这里,越发感到问题的严重。她怕碰见赵金花,引起她的怀疑,更怕被她叫住,脱不开身。就赶紧踗着脚尖,偷偷跑出去送信。

    舍申领着一群小朋友,来到朱四大门口。七八个团丁拿着青红棍,把着门,不让往里进。

    突然间,听到后面,吼声如雷。

    扭头一看,浩东举着钢叉,赶着耗子,正向朱四的大门追来。

    眼看耗子跑到门口,浩东大喝一声:

    “着!”

    钢叉凌空飞起。

    眼看钢叉要落在耗子的身上。但他往前一跑,只听“咔嚓”一声,一下子扎在了他的左踝上。

    耗子应声倒地,从肚肠里挤出“吱”的一声像老鼠样的惨叫。

    祸福无门,惟人自招;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这正是耗子作恶招来的报应。

    团丁有的吓跑,有的去扶耗子,也有的去抓浩东。

    舍申趁机领人,冲进了大门。

    张富春在前边带路,领他们奔向关贵香的柴房。

    舍申正要伸手,解捆贵香的绳子,团丁“呼”声冲到跟前。他只好指挥小朋友,和他们混战起来。

    舍申突然看到,浩东被抓了进来。他心里一紧。就猛冲过去,打倒架他的团丁,先把浩东救出。

    他看团丁人多,贵香难救。正准备领人去抓朱四的儿子。富春跑来,趴他耳朵上道,春梅说,后天朱四要在陈集会上,让贵香骑木马游街处死。文贵去他舅家没回来。

    舍申闻听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