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挂的骄阳慢慢移向正空,和煦的光芒倾洒而下,越靠近城门,官道便越热闹,人来人往之间车马的速度明显减缓,唯有阎菁所驾白马仍旧火速前进,扬起一地黄沙,气势之嚣张引来众人侧目关注。两人自渡口与阎管家分开之际便马不停蹄赶路,中途也就喝了口茶,如今看见渐渐清晰的城门,两人只是暗暗庆幸还能赶上。

    栅栏关口守卫门远远便看见火急缭绕冲过来的马匹,守卫长更是恼怒不已,当差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如此嚣张跋扈的!顿时黑了脸,朝身后的守卫们右手一挥,得令的守卫们立刻停下入关检查事宜迅速摆好阵型,剑戟相向。

    “吁~~~”

    守卫突然闯入视野,阎菁急忙拽紧缰绳,吃疼的白马扬起前蹄嘶叫几声最后横向城门稳步停下。

    不等两人开口,守卫长立刻剑锋相向,颐指气使:“什么人!下马!”

    身后的阎蕊当即取出腰间令牌往守卫长面前一摆,一见令牌上的‘阎’字,她的嚣张气焰立刻矮了一大截,赔笑之余恶狠狠冲着偷瞄两人的守卫们打了个手势,守卫们立刻分成两拨人马将栈桥上来往的行人清了个干净,退到一旁的守卫长才鞠躬道:“请!”

    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骏马再加上两人这气势引来众人纷纷注目,早已习惯的阎蕊收回令牌却不见阎菁有任何动静微微有些恼怒,催促道:“你还救不救美了!”

    被眼前的景观震住的阎菁却像没听见一般,犹自愣神,眼前这座城池的设计不同于以往任何一座城池,整个京都如同一座碉堡被河流围绕起来,独留宏伟的木质吊桥由足有手臂粗细的玄铁锁链连接,自古老的青石城楼斜跨而下,波光淋漓护城河从左向右围城平流而下。

    整个京都可谓固若金河,建此城之人倒是费尽心思,想必这城墙的基地至少也有数十丈,典型的易守难攻之地。

    见阎菁仍然没有动静,阎蕊也懒得再催促,举起手就是一掌重重拍下,身下的马儿随即乱蹦起来,阎菁惊醒,两腿一夹,急忙调准方向,嘶吼道:“驾!”,白马即刻朝着城门急速奔跑起来,身后的阎蕊此时才满意的点点头。

    不愧是战马,只是短短时间马匹已经入城,阎蕊有些疑惑,不知为何原本总是热闹繁华的街道今日却异常冷清,只有零零散散的摊位摆在路旁,不过这到无形中方便了两人赶路。

    在阎蕊神游之时,阎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也不打个招呼,把缰绳往环在腰间的手里一塞,接而轻拍马背整个人跃下地面,脚刚着地又急速弹跳起来利用惯性轻松落回马背,把街上甚为稀少的行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眼看马匹就要冲入民居,情急之下阎菁在阎蕊腰间狠狠掐了一把,吼道:“回魂!我不认路!”

    “嗯~”阎蕊闷哼一声,卯足尽拉扯缰绳调转马头,反应过来急得直咬牙,无奈正事要紧也就没再争论下去,朝着午门火速赶去。

    此午门非彼午门,乃是朝廷特意建在城中心专用于斩犯人的场地换言之就是法场,既显示朝威也警戒百姓安分守己。平时的午门一片萧条,即便朝廷要监斩犯人,来此围观的百姓也不多,毕竟谁也不愿沾染晦气。

    但是今天的午门却人山人海,这也是为什么一向繁华的街道人烟稀少的原因。尽管已经时值初冬,围观的百姓依旧没有丝毫不耐烦,他们来此不止为亲眼目睹传说中与阎菁大将军私定终身的洪门少主,他们更是认定死而复活的阎菁大将军今日可能会出现,甚至上演一场‘英雌救美’的戏码。

    即使围观百姓多如牛毛,但是法场的秩序仍旧井然有序,因为今日的监斩官乃是封国历年来最年轻的御史大夫——陆展,其严正公明深受百姓爱戴。陆展一身蓝色朝服正襟危坐于搭建的木棚中闭目养神,身前的矮榻上一纸判书平铺开来,令牌竹筒稳稳压在判书一角。一个年约五十岁的女人同样一身蓝色朝服坐在她的下手,乃是执掌刑辟的廷尉,只见她紧紧盯着棚外天色。棚外,两拨带刀侍卫铁青着脸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大人,还差一刻便到午时,是否押犯人上台!”廷尉似乎隐忍了许久,在禀告完之后深深呼出了一口闷气,鬓角似乎还泛着细汗。

    陆展也不睁眼,只是点点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嗯。”

    廷尉得了令,用一种完全不同于刚才卑躬屈膝的语气朝棚外喊道:“来人,押犯人——洪凤仪。”

    很快,一身火红双手被绑于身后的洪凤仪被狱卒架了出来,原本的倾城容颜被凌乱的发丝遮盖住,他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被狱卒毫不留情的推倒在木台上,却没了动静。

    “起来,装什么死!”

    刽子手说着就是一脚踹了过去,台下的百姓似有不忍或是转头不看或是公然指责。然而刽子手却是笑得一脸张狂,随即蹲下身,空余的手抓上长至腰间的头发继而一把扬起,一张清秀的脸庞映入众人眼帘更显楚楚可怜,顿时整个法场炸开了锅。

    听见响动的陆展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渐渐染上怒意,她薄唇轻启,凉嗖嗖的声音即刻在棚中响起:“张大人,这就是你们平日的办事风格吗?”

    话音一落,廷尉惊慌跪地,身体颤栗之余口里还不停念叨,“属下该死!”

    而棚外的侍卫就像得了默许持剑冲向斩台,法场的气氛异常压抑。

    “嘚嘚嘚……”紧凑的马蹄声越逼越近,百姓们循向声源,只见一匹健硕白马嘶叫着冲入法场,马背上同样一身雪白的女人皱着眉拉回缰绳,白马扬起前踢之时有什么东西被女人扔了出来。

    “啊!”一声惨叫勾回众人的注意,回头之际斩台上刚才还揪着男人头发的刽子手此刻正捂着俨然被生生砍断的臂膀,跌落在斩台上哇哇大叫,鲜红的血霎时流了一地。

    而那个不明物正朝着冲过来的侍卫飞去,众人屏住呼吸,直到侍卫首领腾空将之漂亮接住,众人这才拍手称好,而强行接住青鸾剑的侍卫首领则一把摁住发颤的手,心里暗暗惊讶这人好大的内力。

    “青鸾剑?”

    侍卫首领突然一声惊呼,满脸不可思议盯着手中之物,这独一无二的青鸾图腾她是不会看错的!

    轰!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是阎菁大将军!”,整个法场的气氛被带到沸点。

    就在整个法场乱成一团的时候,阎菁面无表情跃下马背穿过人群定朝着痛得在地上打滚的刽子手慢慢走去,丝毫不在意众人说了什么,此时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伤洪凤仪者,杀无赦。

    “你、你别过来!”刽子手费力爬起身,痛苦地捂着手臂一边后退一边嘶吼,哪里还是刚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现在的阎菁就像一头捕到猎物的豹子,冷着眼一步步逼近自己的猎物。柳叶发簪的裹饰被掀开,刽子手已经被她一脚踹倒在地,她眯着眼蹲下身,手中的利刃在刽子手的身上慢慢滑行。

    阎菁微微翘起嘴角,慢慢凑到刽子手的耳边:“乖~~别乱动,我会很小心,绝对不会让你轻易就死掉的,刚才是用这条腿踹的吗?”

    阎菁轻柔的声音好似催眠,然而落在众人的心里却像她握在手中寒光乍现的利刃,吵闹的法场瞬间变得死寂,唯有呼啸的风伴着她没有温度的声音盘旋于法场。

    刀锋滑至右脚跟,阎菁突然手腕一挑,刽子手的脚经就这么轻易被挑断。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法场,众人屏住呼吸是大气也不敢出。

    阎菁收回手眉宇轻蹙,刀锋随即滑上了刽子手的脸,只见她撇撇嘴道:“你不乖哦,如果再叫,我就会先割了你的舌头呦~~~”

    刽子手满目惊慌,用染上血腥的手捂紧了自己的嘴,一颗颗的眼泪肆无忌惮地在粗糙的脸颊上滑行。

    阎菁眉宇舒展,用发簪拍了拍她的脸,冷笑道:“这才乖嘛~~~~”

    “一根、两根、呵呵,三根……”如同入了魔怔,阎菁就像得了糖果的小孩,开心的数着被她挑断的经脉,刽子手躺在地上全身抽搐,发出呜呜的叫喊声。

    人群里早已有人忍受不住大吐特吐,当然也有人心理素质好的,比如并排站在斩台下的阎蕊和侍卫,面如黑锅底紧盯着阎菁的一举一动。

    木棚外的侍卫簇拥着苍白着一张老脸的廷尉和面色如常的陆展慢慢走向斩台。

    “阎菁大将军该解恨了吧,午时就快到了,属下还要监斩犯人。”

    陆展没有声调的声音似乎起到了作用,沉溺在折磨刽子手的阎菁竟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偏过头一瞬不瞬注视说话之人。

    半响之后,阎菁的眼里终于恢复清明,移开视线后,从自己的裙摆撕扯下一块布料专注地擦拭发簪和满手血腥。

    陆展也不催促,看她擦拭发簪,看她轻蹙眉宇,看她插回发簪,看她一步步走回斩台将躺在地上的男人横抱在胸前,看她头也不回的往法场大门走去。

    而陆展身后的廷尉脸色是越来越难看,见陆展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急得粗汗直流,转身冲身后侍卫们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若是犯人被带走,你们也别想活了!”

    话音刚落,只听“唰唰唰!”长剑出鞘之际,阎菁已被被侍卫们团团围住挡了去路,阎菁停下脚步对眼前之人视若无睹,慢慢回过头视线扫过镇定如常的陆展最后停在廷尉身上,嘴角勾过一个狠绝的弧度,“若是未来的阎家主君有一丝差池,我定然灭你全族!”

    音落,廷尉全身一颤扑跪在地,拼命磕着一个又一个的响头。陆展低头扫了一眼年迈的廷尉,眉头慢慢皱起,终于开口:“将军,犯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