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入了琳琅院不足半日,情悦院里便又不得安宁了。

    沈悦姈本想着让碧兰随意寻一人将顾婧容带入陷阱,却不想顾婧容非但没有,反倒将秋云讨要了过去。如今秋云人在琳琅院,沈悦姈便是担忧,如若秋云口风不紧,将她供出来了可怎么办?

    “碧兰,”软榻上,沈悦姈心里越想越不放心,起身朝外间唤了几声,“碧兰!”

    碧兰正端了新茶过来,刚一进门便听到她的传唤,赶忙将木托往圆桌上一放,匆匆绕过屏风。

    见沈悦姈端坐着,碧兰上前缓缓一拜:“小姐。”

    “你上次找的人呢?”

    闻言,碧兰顿时头皮一紧。小姐这明摆着是明知故问,想来是向自己问罪来了。

    嚅了嚅唇,她却不得不如实作答:“小姐,夫人将秋云赏给了那姓顾的。”见沈悦姈脸色不好,碧兰眨了眨眼,往她耳边凑了凑,“奴婢打听到了,那姓顾的将秋云要了过去,但是却还没让她见上一面,如今还只让夕歌带着她。小姐,你看,她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沈悦姈横了她一眼,柳眉倒竖:“让你办一点小事儿都办不了,我养你做什么的!”

    “小姐恕罪。”碧兰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小姐,依奴婢看,不是咱们的人办不好事儿,而是那姓顾的胆小怕事。”

    闻言,沈悦姈皱眉看着她:“什么意思?”

    见她乐意听了,碧兰微微松了一口气,唇角一勾,道:“小姐,你想想,那姓顾的不敢去青屏苑,明显是要避开少爷,若不是心里有鬼,凭少爷往日对她的百般照顾,她该上赶着巴结少爷才对,如今反而刻意避讳,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心思维转,沈悦姈好容易舒展了眉头,轻笑一声:“哼,还以为她有多清心寡欲!”

    双肩一松,沈悦姈身子微微后仰着靠在了软榻上,挑眉又看了一眼腆着笑的碧兰,心情也是大好:“顾婧容既然招了秋云入院却又不肯用她,摆明了是在等待时机。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碧兰,你找个机会给秋云传个话,让她对这事儿上点儿心。”

    “是。”语毕,碧兰悄悄退了出去,往院外走了。

    软榻上,沈悦姈拂了拂衣袖,低眉看着双手上的蔻丹甲,颜色殷虹,看上去顿时一阵赏心悦目。她心情一好,整个情悦院便也雨过天晴,但院内的丫鬟们依然是战战兢兢,一个个各司其职,生怕再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辰正,顾婧容刚去过兰心院给沈夫人请了安回来。夕歌与暮月吩咐着小厨房又准备了些小食备上,主仆三人间气氛格外融洽。

    “小姐,你先休息休息,奴婢先去琴室焚香,等准备好了再来叫你。”廊檐下,暮月与顾婧容说了几句,转身便往院东方向去了。

    顾婧容只是点了点头,待夕歌与她挑起帘子要入屋的时候,突然扭头问道:“你知道方才夫人提到的大表哥吗?”

    夕歌点了点头,旋即却又摇了摇头。

    顾婧容皱眉:“这到底是知,还是不知?”

    夕歌窘了,挠了挠头,憨憨一笑:“夫人娘家人很少来咱们府上,所以,那什么大表哥奴婢也没什么印象。只不过,奴婢倒是听说过一些。”

    顾婧容点了点头。

    先前在兰心院,夫人说是大表哥要来长安办事儿,期间会暂时住在府里头。她好歹得知晓一些,也免得到时候触犯了禁忌。

    “夫人与娘家人关系不好么?”听夕歌说了一句,顾婧容想着自打自己入府,的确没有见过邱家的人来过,不免心生疑惑。

    “不不不,小姐,这话可不能让外人听到了。”夕歌慌忙摆了摆手,左右望了一眼,小心翼翼道,“夫人待人亲善,听说嫁给老爷的时候,邱家亲戚可是送了十里八程,可见关系不差。”

    “那为何从未见过邱家亲戚来过沈府?”

    “夫人娘家是江南名门望族邱氏一族的嫡亲血脉,日子过得富裕充实,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但是,再富贵的人家也会有一些攀附权贵之徒,听闻邱老太太是不想给咱们夫人添什么麻烦,所以给族亲下了死命令,若是无事便不许来沈家叨扰。是以,夫人族亲很少会来府上做客。”

    顾婧容想想也是了。往常听到夫人家的,也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门房处会有报备江南邱家送来大礼,除此之外,连个活生生的人都没见过。也难怪这一次听说大表哥要来,夫人差点儿喜极而泣,立马就吩咐下去要大办接风宴。这么多年,不能与家中亲人联系,心里想来酸楚,如今好容易要见着娘家人,怎么能不高兴。

    邱家大表哥名择良,是邱家大舅家的长子。大舅家与邱家其他亲戚不同,别家从文,他们却是弃文从了商,开起了药铺,邱老太太虽不看好,可几年下来,倒也是成果颇丰,除了江南主店和善堂,周边更是起了不少分堂。大表哥这一趟来长安,便是为了扩张店铺一事。

    “听说这大表哥在江南邱家可是一代人物,跟着大舅爷闯出了些名堂,如今又有自己的本事,深得邱老太太的喜欢,不然,这一次来长安,也不会就着他来咱们府上拜望老爷和夫人了。”夕歌眉飞色舞,话语里是浓浓的敬佩之意,似乎她曾亲眼见识过一般。

    顾婧容一笑,道:“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小姐莫要取消夕歌了。”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夕歌扁了扁嘴,嗔了她一眼。

    两人谈笑间,却是未曾注意到门外站着一人。

    暮月将将从琴室出来,想要请顾婧容过去,这才走到廊檐拐角便见着一人鬼鬼祟祟地趴在门前,俯首偷听。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看她一身水蓝色丫鬟服饰,倒是琳琅院的人,但其行径着实太过蹊跷。

    秋云一时不查,竟被人当场抓了个正着,顿时一惊。转身一看,竟是暮月。

    瞥了一眼房内,秋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我……”眼见着暮月眼中的戒备与怀疑越来越浓烈,秋云脑子一乱,不知道从何开始解释了。

    此时,顾婧容却带着夕歌出来了,一眼见着门边站着秋云,笑了笑,道:“是我叫她过来的。”

    夕歌不解,暮月仍是怀疑。

    秋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却又不得不与顾婧容行着礼:“奴婢来晚了,请小姐恕罪。”

    “无事,你随我去琴室吧。”示意夕歌与暮月在此处守着,顾婧容未作解释,领着满心忐忑的秋云往东边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