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三章瘦肉皮蛋粥，加点糖，加点盐
暴风雨之后，总是会很安静。波涛汹涌结束，通常都会是风平浪静，只有轻轻细语。
夜深之后，连细语都是听之不到，只有平静的呼吸声。
吞吐一团团的白色雾气，像极了天凉时呼出的冷霜。
又有点点火红，丝丝热意与那寒意相交织着，翻腾不休。
一颗圆珠静静悬浮于夜空之中，散发着比周围高出一星半点的热浪，似是在为他驱逐着寒冷。其实，他并不冷，那股寒意本就自他体内而出，他就是源头，有何寒冷可言？
人的身躯，其实就一个容器。承载着那些一开始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反复使用。这个容器倒是打磨的愈来愈舒服，只是那些被使用的东西却是在那反复之中一点点的减少。所以，得补充补充。
适当的时候，这个容器也得扩充扩充，不然指不定哪天便会被撑爆。
五行有相生相克之说，所以，他体内的水火自一开始，便不是好邻居。只是庆幸的是，他是一个脾气还算好的家伙。所以，他就慢慢的打磨这两个对立的东西。
水之寒气，火之炎气，其中再混杂些其他的东西，比如那水之寒气中的上品，四玄寒气，还有那红曜的引火血丝穿体而过残留下的火系血气，再加上点他自身体内的紫色玩意，这样演上一出大杂烩当真也是不容易。
他睁开双眼，平静的看向高悬的明月。
“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高寒心中，确实多了些东西。这些东西，是他感觉似乎存在似乎又不存在的一些非常模糊的东西，就好像是失忆的人记不清楚他的过去究竟有些什么，都是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却找不到真正存在的东西。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因为实在是一无所知。高寒脑中，浮现那个老人的模样，那一干五颜六色的骷髅开始在他眼前晃悠，还有那最开始出现的一十五具骷髅战将全都完好无损的浮现在他眼前，持着明晃晃的骨刃，眼中幽光一片，森然看着他。那个老人，倒是笑容可掬。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些全部都消失了。
高寒在回想，他想弄清楚，出现在自己心中那些莫名的若有若无的感觉是什么，但没有结果。
然后他想到了别的人。
那场战斗之中，有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又隐蔽在黑雾中的人。这是他并不认识的。
还有一个黑袍人，是他认识的，那是紧跟着奉天钊与烽无迹从冰火天魔涧中冲出的那个家伙。
至于那个黑盟的公子所带领的那些人，他自然是都不认识。但对于那些异国之辈，而且还是侵国之人，他心中，没丝毫好感。
“穆云恒……”平静的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高寒为他感到有些惋惜。
墓绝谷中的人，也有高低贵贱之分，生与死其实没多少分别。但即便是最低等的人，出了墓绝谷，死亡这件事，就换了一个味道。这个味道，有些浓重，一般人，承受不来。
高寒对月一笑，“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这位老兄立个碑什么的，他师门要是来人，我这不是也能给他们留点好印象？”
月只会发光，并不会说话。自嘲一笑，高寒摇摇头。将目光转移至自己手指之上的虚芥，凝视着似乎是想将这枚虚芥彻底看穿了去。他已经不需要看穿，里面的东西他一清二楚，所以，当那个被巨大锁链紧紧束缚的人变得愈来愈有人的模样的时候，他也知道，那个人已经愈来愈不像人了。
天干阴傀虽比阳傀要更有人的色彩，但色彩愈浓时，愈不是人。直到最后，变成完全不是人。
与独龙氓的那场让他有些匪夷所思的交易使他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那炎寒灵芥之中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人了，而是半傀儡。若放任之而不理不睬，那个人变成傀儡其实只是一个时间长短的问题。而且，那个时间并不会很久。这具半傀儡的缘由他也明白了一些，所以有一件事情是他必须要去做的。
其实，他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就两件而已。
杀人，和杀人。
但是，得下苦功夫，他才能办到。
“嗷――”
远处，一声狼嚎。高寒微微眯眼，望向皎洁光华之下的那抹灰影。
五彩光团凝聚在高莽张开的大口之中，向着夜空之中的那轮光明，迟迟没有呼啸着冲出。高莽的身躯在虚空之中有些诡异的扭曲感，然后他的身躯开始下落，口中的那一团五彩开始消散。
高寒耳中回响着之前的那一声长嚎，想起了离火涧旁的那只骷髅巨狼。细细想想，那头狼跟高莽，其实挺像的。
恍惚中，高寒感觉自己落入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很玄妙，炎寒灵芥之中的那个人曾经跟他说过，修士在修炼之中，最关键也是最难得的便是沉浸于一种冥想的状态。在那种状态之中，整个世界，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人，又仿佛是他只身一人处在了另外的一个世界。那个人说，那个世界其实有一个极为特别的名字，叫冥门空间。每个人的冥门空间都是不尽相同的，而且那每一扇冥门之所在也是稀奇古怪至极。就如同眼睛是心灵的门户之说一般，那冥门正是冥门空间的门户。只有找到这扇门户，才能够进入自己的冥门空间。
高寒不懂那个冥字究竟代表着何种含义，如果是他来命名的话，他一定不会选择用这种莫名其妙的字来形容。他的那片空间里，有水火之气，有东来紫气，有引火血丝之余，有漫天指引道路的星辉，还有自己都看不到模样的混沌世界。他心神畅游其中，好生满足。这片空间，只有他一人。
星辉灿烂，引他往那更繁密处前进；混沌无形，所以他又止步不向前。
那紫气似是知晓了他的心意，在没有他心神的牵引下，蔓延向那混沌。片刻后，混沌散开。
高寒看到了一片清明。
他笑了，原来混沌之后，是新天地。
这一夜，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房顶之上，有一个少年，拨开了一层迷雾，破了四重阻碍，攀至融灵五境。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攀上那一个新的台阶的时候，他手指之上的虚芥之中，被巨大锁链禁锢的那个人，披头散发之下，一双眼眸已经彻底失去光泽，化作另外的妖异红光。而在那片水火天地之中，散落着的众多物品之间，被高寒当作武器的那一块青石板旁边，一块不起眼的石牌微微亮了半分。那上面的纹路，被锁链之中的那个“人”瞧见了。
次日天微明，院落外的巷道之中便响起了吱呀声响。那两个小心翼翼的身影推着巨大的板车，板车上是巨大的几个泔水桶，里面自是满满的。否则，他们也不会走的这么艰难。
“说来也奇怪，上次虽然在这里碰到了死人这种晦气事情，但是回去之后我发现自己的胆子似乎壮了不少。韩颓子，你说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什么的，是不是那天早上被吓了一吓，然后我被吓出了什么好的毛病来？”瘦猴一边推着车，一边嘿嘿笑起来，不过目光却是下意识的扫过眼前的路面。
这一幕瞧在一旁的那个壮实却衣着寒碜的人的眼中，有些滑稽。如果真是胆子大了，那他这下意识的一瞅意味着什么？还不是怕得慌，如果再出现一幕跟上次一样的情况，他们还不是得脚底抹油的赶紧溜走。
上一次，他们也是这个时间推车路过这里，然后在这里发现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被旁边的那个院落里出来的一个少年抱了进去，生死不明。
“那个少年看着面生，该是外来人……”一想到那个少年，韩颓子的脸上倒是有几分的艳羡，他虽然混迹的不怎么样，但是瞧人的眼力还是有的，那个少年一看就是练家子，那么年轻便能有那番的成就，将来的路，肯定是他们难以想象的。即便落魄，也不会跟他们一样，是拉泔水的。
“韩颓子，不就是死人吗，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怕得慌？”瘦猴听不见韩颓的回答，自然而然的以为这家伙还沉浸在上一次的恐惧之中，不免心中有些得意，出言嘲讽起来。
韩颓撇撇嘴，“你倒是不怕，昨夜被一条野狗的乱嚎声吓得整夜没睡。”
瘦猴面上一红，眼眶周围，却是有黑黑的一圈。有些不好意思，瘦猴扭过头，有些不服气，“这能一样吗，这是两码事成不？再说了，那是狗的乱嚎声？明明是狼的声音好吧，要是狗，我至于……那个样子？开玩笑！”
韩颓不在意的笑笑，意思很明显：信你才怪。
瘦猴哼了一声，他一个人争这个问题，也没什么意思，索性懒得再说话。
然后，他看到身旁的人停了下来。他脑中闪过了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脚步一僵，面色都有些呆滞。
“老哥，又碰到你了。”轻笑声响起，听在瘦猴耳中，只是觉得有些耳熟，笑声中，也并没有什么恶意。
他侧过头向前看去，一身黑袍的少年站在上次那处院落的门口，笑着望着他们站立的地方。他低声呼唤了身旁的那个家伙，却发现这个家伙跟自己一样，都有些呆滞了，不由得重重低咳一声。
韩颓被这一声低咳提醒了些，面上的呆滞才缓缓收敛，然后露出不自然的笑来。他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或许，他是被那一声老哥给吓住了，说起来，还没人这么称呼他。记得上次见着少年的时候，他喊了自己一声老师傅，这次，却换成了老哥。
高寒双手拢在袖中，笑着走上前去，那模样，本不像是一个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有的姿态，所以，有点滑稽。
韩颓和瘦猴王精此时根本不会注意这些，因为他们很紧张。毕竟，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一旦踏上修炼这条路后，即便是三岁小儿在他们面前，都容不得他们不认真对待。
“一大早就这么幸苦，其实蛮不容易的。”高寒知道这两大车拉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上一次在这里，他看过，闻过那种味道。
韩颓摇摇头，依旧是那般不自然的笑，“没什么，生活幸苦点，过得去就已经很不错了。其实蛮容易的，就是费点力气罢了。”
高寒瞧得出眼前之人的局促，不过并不说什么“莫要紧张，我并没有恶意”之类的话语，他在怀中摸了摸，拿出来两根细长的东西来，递了过去。
“老哥，来一根？”他笑着问道。
韩颓和王精都是一愣，看着眼前少年递过来的东西，不禁有些奇怪。不过他们看那东西的眼神都还是有些激动的，韩颓放下板车，手在身上搓了搓，然后憨笑着接过了高寒手中的家伙，递给了瘦猴一根，然后又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一个火折子来，给自己还有瘦猴点着了噙在口中的东西。
这种东西，叫烧折子。它还有个较为文雅点的名字，叫云里醉。其实就是一个纸筒里填塞了种叫云烟丝的东西。这云烟丝没什么其他的用处，就是能够将人折腾的飘飘忽忽，感觉像是在云里游雾里走一般，有点仙人云游的味道。一些乡野的看病郎中在给他的病人动大家伙的时候，都是会用这种东西麻醉一下，免着太过疼痛。这东西是供人们消遣寻乐子的，所以，普通人家自是很难触碰到，多是些大户人家，将这一种东西的火热给渐渐捧了起来。
高寒其实一开始并不知道这里竟会是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以前在帝都的时候，他倒是对此并不陌生，那时候他经常偷偷给家里那些上了年纪却好这一口的老仆人们拿去些许，然后就这他们抽着烧折子的空暇当，央求着他们给自己讲着离奇古怪的小故事来。
说起来，他跟这烧折子倒也算是有缘，在他醒来的那天晚上，在青老的屋中，他发现了这个东西。当时那个家伙一个劲的狡辩说，他并不抽。高寒也爽快，不抽就别浪费了，上缴吧。
韩颓与王精都是狠狠的抽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团云雾来，脸上满是享受的表情。王精看着高寒，哈哈一笑，心中却是少了几分紧张，再加上看着高寒面露几分笑意，不像是难以交流之辈，便开了口，“小兄弟，你这人不错，我瘦猴看着心喜欢，不像这城中的有些人，仗着自家的权势，无法无天，目中无人。”
韩颓瞪了王精一眼，王精撇撇嘴，“我知道分寸，这不是看着小兄弟面善，说说心中的不满嘛，你担心个鸟？”
韩颓摇摇头，又狠狠的抽了一口。
烧折子抽到嘴里，其实有一股涩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火辣味。
“小兄弟别见怪，这家伙就是管不住嘴。”韩颓冲着高寒笑笑，扬扬手中的烧折子，赞叹了一句，“好东西，真有劲！”
高寒笑笑，“老哥，干了多少年了？”
韩颓咂咂嘴，“打来到这，就开始干这个了。这样算算，其实都快二三十个年头了，无论刮风还是下雨，都是得把这条路走上一遭，这东西，每天都是会有新的，歇不得，不然少不了执法队的一顿教训，然后就只能喝西北风了。”韩颓指了指板车上的几个大桶，然后露出一抹笑意，“不过还好，没人跟我们抢这个，干这个啊，其实只要忍忍这个味道，然后出出力气就好了，也不费什么事。每天早上走一趟，挺轻松。”
高寒看着那张写满岁月风霜的脸庞，或许是这西南部少雨多阳的缘故，那张脸被晒得黝黑，再黑几分，就赶得上家家取暖用的黑炭了。而另外那边的那个瘦精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一张黑面庞，说是骨瘦如柴，其实也不算很夸张。
高寒注意到，韩颓说“挺轻松”这几个字的时候，眉宇间，并没有什么轻松的表情，反而紧了几分。
“这条路，有多远？”高寒问道。
韩颓比划了一下，“从这条巷道的尽头处起，然后途径主街道，在万药阁那个地方有一条岔道可以拐到另外的一条副街道上，走完了那段路之后，再回到万药阁那个地方，拐到另外的一处岔道，往里走个半里路，就差不多了。”
高寒点点头。
“其实副街道那个地方，我们并不怎么去，那里并不需要我们。所以，我们通常的路线，便是直接从万药阁处拐入岔道，直接赶往漕水，将泔水倒了去。”
“漕水？”高寒念叨了一句，“那是什么地方？”
韩颓望向巷道深处，“那个地方，就是一个泔水的汇集地。其实，不仅仅是泔水，很多人把不用的废东西都会扔进那里面。副街道那里的每一家，便是因为他们可以将泔水之类的东西倒入一条可以通往漕水的暗栈道中，所以才省了我们去那里的工夫。”
高寒点点头，还没说话，又听到那个瘦精男子慢慢开口。
“小兄弟，那个地方，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的。”王精吐着烟圈，望着微明的天空。
“这里面，还有故事？”高寒笑问道，又走近了几步，丝毫不介意那股难闻的味道。
王精嘿嘿一笑，“小兄弟，我看你住在这个院子里，我想你应该听那个书阁的老头说过霄火下人这个人物，是不是？”
高寒笑着点头，心里在想：要是青老知道别人称呼他是老头，不知道他该是怎样的一种表情。
“霄火下人是咱们离火城的第三号人物，说是这漕水乃是他当年一手所建，其中蕴含着什么天地之理，大道之精，更是有着他的一丝灵魂烙印存在。这漕水就像是离火城的生命，漕水不绝，离火城就能够一直存在。要不是那老头确实有些门道，我瘦猴肯定是不会信这一套说法，要知道，虽然我瘦猴没读过几天书，但好歹也是天赋异禀，知晓一些阴阳五行之说。那漕水的地，选得确实不错，小兄弟，我偷偷的告诉你，那个地方，绝对是上好的墓穴之地，说是龙脉之根处，也不为过。当然，只限于这离火城的根脉。那地方，我觉着，其实更适合建一座大墓。”
高寒微微一愣，看着眼前这个瘦精男子面上的信誓旦旦，还有一种不知道源自何处的自信，他心中有这么感觉，要么这个家伙在吹牛，要么，这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不过，他这一番话，倒是让他对书阁那个老家伙更加有了几分兴趣。
“老哥，不是我不相信你啊，不过，你说的都是真的？寻墓址这类活，我可是一点都不懂。至于你说的那个书阁的老头，怎么就有些门道了？都说走江湖的光说不练那叫假把式，就算是小把戏也得露两手不是？你这一番话，我听着倒是挺厉害，可不中用啊！”高寒摊摊手，无奈道。
瘦猴一听，有些急了。狠狠抽了一口，看着已经快要烧到底的烧折子还冒着烟，扔了怪可惜的，便依旧夹在了手指之间，“这就是不相信嘛！我这不是没有家伙，否则肯定给你露两手。再说，这不是还得赶着去拉泔水，没时间啊。”
高寒摆摆手，“没事没事，改天请两位老哥喝酒，那个时候，老哥你再露一手也不迟。”
一听高寒还要请他们喝酒，韩颓与王精都是有些愕然。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笑笑，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那一抹黯然，“小兄弟，这烧折子，多谢了啊。”
高寒笑笑，“其实这是那老头的东西，我这算是借花献佛了。没事，没事。”
韩颓与瘦猴冲着高寒点点头，高寒知道他们的意思，便走到了一边，也不做什么挽留状，交流一番虽是挺舒畅，但毕竟他们还有他们的活计要干。
“两位老哥，引见个人给你们认识。”韩颓与王精已经重新拉起了板车，正欲动身，高寒一声呼唤又让他们停了下来。韩颓与王精同时看向院落门口处，一抹高挑身影静静地站在了那里。
素颜长发，青衣花鞋，一双晶亮眸子中平静如水，却又因为脸上的淡淡笑意为那一抹平静之中增添了点点涟漪，致使那一双眼睛中，都泛着点点笑意。
“两位大哥，多谢了。”霄碧晨微微躬身。而这一幕，在韩颓与王精看来，却是难以想象。
韩颓与王精同时不好意思起来，怔怔立着。
“那一日，若非两位老哥，她不会那么快便被发现，而那种情况的结果便是，”高寒看向那抹高挑身影，脸上淡淡笑意。
“那种情况的结果便是，我现在，可能已经见不到两位大哥了。”霄碧晨接过话，对着韩颓与王精又是一鞠躬。
韩颓与王精尴尬笑笑，他们那天早上，只不过因为惊吓而叫了出来，没想到那一声惊叫，竟是阴差阳错的有了这么大的一番作用。
“没，没事。”韩颓腾出一只手来，摆摆，然后对着霄碧晨与高寒一点头，便与身旁的瘦猴一同推了车，渐渐走远。
霄碧晨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愈来愈远，嘴角上扬，“这两位大哥也太紧张了，我又不是什么鬼怪，又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高寒淡淡一笑，“那天，其实你看起来蛮像鬼怪的。不对，应该说是诈尸。”
霄碧晨白了高寒一眼，“你怎么不说说你那天回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我如果是鬼怪，你那天，应该是鬼怪中的极品。”
高寒无奈道：“这就有些不讲理了啊，那是情有可原好吧，再说了，鬼怪中的极品虽然名头不错，但我并不喜欢，我觉得，还是低调点好。”
“所以，你这算低调？”霄碧晨笑眯眯的看着高寒。高寒已经从她的笑容里面读出了她的意思，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是个意外，意外。”
如果说竞药大赛过后的高寒只有一些名气，那么此时的他，则是相当有名气。当然，并非人尽皆知才算有名气。有时候，被离火城的一些家族青睐其实比被城中的人们赞叹更有实质性的用处。高寒属于前一类的有名气，在霄家看来，他绝对是一个潜力值极其大的人物，假以时日，定有不可限量之前途。所以，在高寒昏迷的那几天，城中的人们绝对想不到，这离火城的第二号家族竟是会频繁派人前来探望于他。只不过，却都被那个手持黑色小塔的老人请走了。
后来，持塔的奉天钊给出了话：是不想弄过太过难看所以才留了些颜面没有开打，只要人没醒，一切免谈。
高寒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为奉天钊那个家伙的行为狠狠地叫了一回好。其实也就是昨晚上而已。不过，奉天钊得了那一声赞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头扎进了屋中便再也没有出来。
霄碧晨看着高寒有些发呆的脸庞，轻声问了句，“霄家那边，你想好怎么回答了没有？”
高寒也不说话，心中却是有些感叹霄家的手段。
因为那几天来的人，是霄浪和霄风。
他已经猜出来，霄浪和霄风，肯定不会是仅仅凑巧姓霄那么简单。原来，都是霄家的人。
“虽然改天请两位老哥喝酒，不过在那之前，得把身体养好了。走，回去吃点粥，然后跟棋老杀两局，练练手。”
说了句令霄碧晨不明所以的话，高寒哈哈一笑，深深的看了那巷道尽头，那里，早就没人了。
转身进了院子。
霄碧晨摇摇头，“莫非是实力的精进致使你烧坏了脑子？”
“所以得补补。”高寒的声音飘过来，“老样子，瘦肉皮蛋粥，加点糖，加点盐。”
暴风雨之后，总是会很安静。波涛汹涌结束，通常都会是风平浪静，只有轻轻细语。
夜深之后，连细语都是听之不到，只有平静的呼吸声。
吞吐一团团的白色雾气，像极了天凉时呼出的冷霜。
又有点点火红，丝丝热意与那寒意相交织着，翻腾不休。
一颗圆珠静静悬浮于夜空之中，散发着比周围高出一星半点的热浪，似是在为他驱逐着寒冷。其实，他并不冷，那股寒意本就自他体内而出，他就是源头，有何寒冷可言？
人的身躯，其实就一个容器。承载着那些一开始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反复使用。这个容器倒是打磨的愈来愈舒服，只是那些被使用的东西却是在那反复之中一点点的减少。所以，得补充补充。
适当的时候，这个容器也得扩充扩充，不然指不定哪天便会被撑爆。
五行有相生相克之说，所以，他体内的水火自一开始，便不是好邻居。只是庆幸的是，他是一个脾气还算好的家伙。所以，他就慢慢的打磨这两个对立的东西。
水之寒气，火之炎气，其中再混杂些其他的东西，比如那水之寒气中的上品，四玄寒气，还有那红曜的引火血丝穿体而过残留下的火系血气，再加上点他自身体内的紫色玩意，这样演上一出大杂烩当真也是不容易。
他睁开双眼，平静的看向高悬的明月。
“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高寒心中，确实多了些东西。这些东西，是他感觉似乎存在似乎又不存在的一些非常模糊的东西，就好像是失忆的人记不清楚他的过去究竟有些什么，都是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却找不到真正存在的东西。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因为实在是一无所知。高寒脑中，浮现那个老人的模样，那一干五颜六色的骷髅开始在他眼前晃悠，还有那最开始出现的一十五具骷髅战将全都完好无损的浮现在他眼前，持着明晃晃的骨刃，眼中幽光一片，森然看着他。那个老人，倒是笑容可掬。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些全部都消失了。
高寒在回想，他想弄清楚，出现在自己心中那些莫名的若有若无的感觉是什么，但没有结果。
然后他想到了别的人。
那场战斗之中，有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又隐蔽在黑雾中的人。这是他并不认识的。
还有一个黑袍人，是他认识的，那是紧跟着奉天钊与烽无迹从冰火天魔涧中冲出的那个家伙。
至于那个黑盟的公子所带领的那些人，他自然是都不认识。但对于那些异国之辈，而且还是侵国之人，他心中，没丝毫好感。
“穆云恒……”平静的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高寒为他感到有些惋惜。
墓绝谷中的人，也有高低贵贱之分，生与死其实没多少分别。但即便是最低等的人，出了墓绝谷，死亡这件事，就换了一个味道。这个味道，有些浓重，一般人，承受不来。
高寒对月一笑，“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这位老兄立个碑什么的，他师门要是来人，我这不是也能给他们留点好印象？”
月只会发光，并不会说话。自嘲一笑，高寒摇摇头。将目光转移至自己手指之上的虚芥，凝视着似乎是想将这枚虚芥彻底看穿了去。他已经不需要看穿，里面的东西他一清二楚，所以，当那个被巨大锁链紧紧束缚的人变得愈来愈有人的模样的时候，他也知道，那个人已经愈来愈不像人了。
天干阴傀虽比阳傀要更有人的色彩，但色彩愈浓时，愈不是人。直到最后，变成完全不是人。
与独龙氓的那场让他有些匪夷所思的交易使他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那炎寒灵芥之中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人了，而是半傀儡。若放任之而不理不睬，那个人变成傀儡其实只是一个时间长短的问题。而且，那个时间并不会很久。这具半傀儡的缘由他也明白了一些，所以有一件事情是他必须要去做的。
其实，他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就两件而已。
杀人，和杀人。
但是，得下苦功夫，他才能办到。
“嗷――”
远处，一声狼嚎。高寒微微眯眼，望向皎洁光华之下的那抹灰影。
五彩光团凝聚在高莽张开的大口之中，向着夜空之中的那轮光明，迟迟没有呼啸着冲出。高莽的身躯在虚空之中有些诡异的扭曲感，然后他的身躯开始下落，口中的那一团五彩开始消散。
高寒耳中回响着之前的那一声长嚎，想起了离火涧旁的那只骷髅巨狼。细细想想，那头狼跟高莽，其实挺像的。
恍惚中，高寒感觉自己落入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很玄妙，炎寒灵芥之中的那个人曾经跟他说过，修士在修炼之中，最关键也是最难得的便是沉浸于一种冥想的状态。在那种状态之中，整个世界，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人，又仿佛是他只身一人处在了另外的一个世界。那个人说，那个世界其实有一个极为特别的名字，叫冥门空间。每个人的冥门空间都是不尽相同的，而且那每一扇冥门之所在也是稀奇古怪至极。就如同眼睛是心灵的门户之说一般，那冥门正是冥门空间的门户。只有找到这扇门户，才能够进入自己的冥门空间。
高寒不懂那个冥字究竟代表着何种含义，如果是他来命名的话，他一定不会选择用这种莫名其妙的字来形容。他的那片空间里，有水火之气，有东来紫气，有引火血丝之余，有漫天指引道路的星辉，还有自己都看不到模样的混沌世界。他心神畅游其中，好生满足。这片空间，只有他一人。
星辉灿烂，引他往那更繁密处前进；混沌无形，所以他又止步不向前。
那紫气似是知晓了他的心意，在没有他心神的牵引下，蔓延向那混沌。片刻后，混沌散开。
高寒看到了一片清明。
他笑了，原来混沌之后，是新天地。
这一夜，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房顶之上，有一个少年，拨开了一层迷雾，破了四重阻碍，攀至融灵五境。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攀上那一个新的台阶的时候，他手指之上的虚芥之中，被巨大锁链禁锢的那个人，披头散发之下，一双眼眸已经彻底失去光泽，化作另外的妖异红光。而在那片水火天地之中，散落着的众多物品之间，被高寒当作武器的那一块青石板旁边，一块不起眼的石牌微微亮了半分。那上面的纹路，被锁链之中的那个“人”瞧见了。
次日天微明，院落外的巷道之中便响起了吱呀声响。那两个小心翼翼的身影推着巨大的板车，板车上是巨大的几个泔水桶，里面自是满满的。否则，他们也不会走的这么艰难。
“说来也奇怪，上次虽然在这里碰到了死人这种晦气事情，但是回去之后我发现自己的胆子似乎壮了不少。韩颓子，你说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什么的，是不是那天早上被吓了一吓，然后我被吓出了什么好的毛病来？”瘦猴一边推着车，一边嘿嘿笑起来，不过目光却是下意识的扫过眼前的路面。
这一幕瞧在一旁的那个壮实却衣着寒碜的人的眼中，有些滑稽。如果真是胆子大了，那他这下意识的一瞅意味着什么？还不是怕得慌，如果再出现一幕跟上次一样的情况，他们还不是得脚底抹油的赶紧溜走。
上一次，他们也是这个时间推车路过这里，然后在这里发现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被旁边的那个院落里出来的一个少年抱了进去，生死不明。
“那个少年看着面生，该是外来人……”一想到那个少年，韩颓子的脸上倒是有几分的艳羡，他虽然混迹的不怎么样，但是瞧人的眼力还是有的，那个少年一看就是练家子，那么年轻便能有那番的成就，将来的路，肯定是他们难以想象的。即便落魄，也不会跟他们一样，是拉泔水的。
“韩颓子，不就是死人吗，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怕得慌？”瘦猴听不见韩颓的回答，自然而然的以为这家伙还沉浸在上一次的恐惧之中，不免心中有些得意，出言嘲讽起来。
韩颓撇撇嘴，“你倒是不怕，昨夜被一条野狗的乱嚎声吓得整夜没睡。”
瘦猴面上一红，眼眶周围，却是有黑黑的一圈。有些不好意思，瘦猴扭过头，有些不服气，“这能一样吗，这是两码事成不？再说了，那是狗的乱嚎声？明明是狼的声音好吧，要是狗，我至于……那个样子？开玩笑！”
韩颓不在意的笑笑，意思很明显：信你才怪。
瘦猴哼了一声，他一个人争这个问题，也没什么意思，索性懒得再说话。
然后，他看到身旁的人停了下来。他脑中闪过了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脚步一僵，面色都有些呆滞。
“老哥，又碰到你了。”轻笑声响起，听在瘦猴耳中，只是觉得有些耳熟，笑声中，也并没有什么恶意。
他侧过头向前看去，一身黑袍的少年站在上次那处院落的门口，笑着望着他们站立的地方。他低声呼唤了身旁的那个家伙，却发现这个家伙跟自己一样，都有些呆滞了，不由得重重低咳一声。
韩颓被这一声低咳提醒了些，面上的呆滞才缓缓收敛，然后露出不自然的笑来。他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或许，他是被那一声老哥给吓住了，说起来，还没人这么称呼他。记得上次见着少年的时候，他喊了自己一声老师傅，这次，却换成了老哥。
高寒双手拢在袖中，笑着走上前去，那模样，本不像是一个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有的姿态，所以，有点滑稽。
韩颓和瘦猴王精此时根本不会注意这些，因为他们很紧张。毕竟，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一旦踏上修炼这条路后，即便是三岁小儿在他们面前，都容不得他们不认真对待。
“一大早就这么幸苦，其实蛮不容易的。”高寒知道这两大车拉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上一次在这里，他看过，闻过那种味道。
韩颓摇摇头，依旧是那般不自然的笑，“没什么，生活幸苦点，过得去就已经很不错了。其实蛮容易的，就是费点力气罢了。”
高寒瞧得出眼前之人的局促，不过并不说什么“莫要紧张，我并没有恶意”之类的话语，他在怀中摸了摸，拿出来两根细长的东西来，递了过去。
“老哥，来一根？”他笑着问道。
韩颓和王精都是一愣，看着眼前少年递过来的东西，不禁有些奇怪。不过他们看那东西的眼神都还是有些激动的，韩颓放下板车，手在身上搓了搓，然后憨笑着接过了高寒手中的家伙，递给了瘦猴一根，然后又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一个火折子来，给自己还有瘦猴点着了噙在口中的东西。
这种东西，叫烧折子。它还有个较为文雅点的名字，叫云里醉。其实就是一个纸筒里填塞了种叫云烟丝的东西。这云烟丝没什么其他的用处，就是能够将人折腾的飘飘忽忽，感觉像是在云里游雾里走一般，有点仙人云游的味道。一些乡野的看病郎中在给他的病人动大家伙的时候，都是会用这种东西麻醉一下，免着太过疼痛。这东西是供人们消遣寻乐子的，所以，普通人家自是很难触碰到，多是些大户人家，将这一种东西的火热给渐渐捧了起来。
高寒其实一开始并不知道这里竟会是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以前在帝都的时候，他倒是对此并不陌生，那时候他经常偷偷给家里那些上了年纪却好这一口的老仆人们拿去些许，然后就这他们抽着烧折子的空暇当，央求着他们给自己讲着离奇古怪的小故事来。
说起来，他跟这烧折子倒也算是有缘，在他醒来的那天晚上，在青老的屋中，他发现了这个东西。当时那个家伙一个劲的狡辩说，他并不抽。高寒也爽快，不抽就别浪费了，上缴吧。
韩颓与王精都是狠狠的抽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团云雾来，脸上满是享受的表情。王精看着高寒，哈哈一笑，心中却是少了几分紧张，再加上看着高寒面露几分笑意，不像是难以交流之辈，便开了口，“小兄弟，你这人不错，我瘦猴看着心喜欢，不像这城中的有些人，仗着自家的权势，无法无天，目中无人。”
韩颓瞪了王精一眼，王精撇撇嘴，“我知道分寸，这不是看着小兄弟面善，说说心中的不满嘛，你担心个鸟？”
韩颓摇摇头，又狠狠的抽了一口。
烧折子抽到嘴里，其实有一股涩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火辣味。
“小兄弟别见怪，这家伙就是管不住嘴。”韩颓冲着高寒笑笑，扬扬手中的烧折子，赞叹了一句，“好东西，真有劲！”
高寒笑笑，“老哥，干了多少年了？”
韩颓咂咂嘴，“打来到这，就开始干这个了。这样算算，其实都快二三十个年头了，无论刮风还是下雨，都是得把这条路走上一遭，这东西，每天都是会有新的，歇不得，不然少不了执法队的一顿教训，然后就只能喝西北风了。”韩颓指了指板车上的几个大桶，然后露出一抹笑意，“不过还好，没人跟我们抢这个，干这个啊，其实只要忍忍这个味道，然后出出力气就好了，也不费什么事。每天早上走一趟，挺轻松。”
高寒看着那张写满岁月风霜的脸庞，或许是这西南部少雨多阳的缘故，那张脸被晒得黝黑，再黑几分，就赶得上家家取暖用的黑炭了。而另外那边的那个瘦精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一张黑面庞，说是骨瘦如柴，其实也不算很夸张。
高寒注意到，韩颓说“挺轻松”这几个字的时候，眉宇间，并没有什么轻松的表情，反而紧了几分。
“这条路，有多远？”高寒问道。
韩颓比划了一下，“从这条巷道的尽头处起，然后途径主街道，在万药阁那个地方有一条岔道可以拐到另外的一条副街道上，走完了那段路之后，再回到万药阁那个地方，拐到另外的一处岔道，往里走个半里路，就差不多了。”
高寒点点头。
“其实副街道那个地方，我们并不怎么去，那里并不需要我们。所以，我们通常的路线，便是直接从万药阁处拐入岔道，直接赶往漕水，将泔水倒了去。”
“漕水？”高寒念叨了一句，“那是什么地方？”
韩颓望向巷道深处，“那个地方，就是一个泔水的汇集地。其实，不仅仅是泔水，很多人把不用的废东西都会扔进那里面。副街道那里的每一家，便是因为他们可以将泔水之类的东西倒入一条可以通往漕水的暗栈道中，所以才省了我们去那里的工夫。”
高寒点点头，还没说话，又听到那个瘦精男子慢慢开口。
“小兄弟，那个地方，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的。”王精吐着烟圈，望着微明的天空。
“这里面，还有故事？”高寒笑问道，又走近了几步，丝毫不介意那股难闻的味道。
王精嘿嘿一笑，“小兄弟，我看你住在这个院子里，我想你应该听那个书阁的老头说过霄火下人这个人物，是不是？”
高寒笑着点头，心里在想：要是青老知道别人称呼他是老头，不知道他该是怎样的一种表情。
“霄火下人是咱们离火城的第三号人物，说是这漕水乃是他当年一手所建，其中蕴含着什么天地之理，大道之精，更是有着他的一丝灵魂烙印存在。这漕水就像是离火城的生命，漕水不绝，离火城就能够一直存在。要不是那老头确实有些门道，我瘦猴肯定是不会信这一套说法，要知道，虽然我瘦猴没读过几天书，但好歹也是天赋异禀，知晓一些阴阳五行之说。那漕水的地，选得确实不错，小兄弟，我偷偷的告诉你，那个地方，绝对是上好的墓穴之地，说是龙脉之根处，也不为过。当然，只限于这离火城的根脉。那地方，我觉着，其实更适合建一座大墓。”
高寒微微一愣，看着眼前这个瘦精男子面上的信誓旦旦，还有一种不知道源自何处的自信，他心中有这么感觉，要么这个家伙在吹牛，要么，这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不过，他这一番话，倒是让他对书阁那个老家伙更加有了几分兴趣。
“老哥，不是我不相信你啊，不过，你说的都是真的？寻墓址这类活，我可是一点都不懂。至于你说的那个书阁的老头，怎么就有些门道了？都说走江湖的光说不练那叫假把式，就算是小把戏也得露两手不是？你这一番话，我听着倒是挺厉害，可不中用啊！”高寒摊摊手，无奈道。
瘦猴一听，有些急了。狠狠抽了一口，看着已经快要烧到底的烧折子还冒着烟，扔了怪可惜的，便依旧夹在了手指之间，“这就是不相信嘛！我这不是没有家伙，否则肯定给你露两手。再说，这不是还得赶着去拉泔水，没时间啊。”
高寒摆摆手，“没事没事，改天请两位老哥喝酒，那个时候，老哥你再露一手也不迟。”
一听高寒还要请他们喝酒，韩颓与王精都是有些愕然。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笑笑，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那一抹黯然，“小兄弟，这烧折子，多谢了啊。”
高寒笑笑，“其实这是那老头的东西，我这算是借花献佛了。没事，没事。”
韩颓与瘦猴冲着高寒点点头，高寒知道他们的意思，便走到了一边，也不做什么挽留状，交流一番虽是挺舒畅，但毕竟他们还有他们的活计要干。
“两位老哥，引见个人给你们认识。”韩颓与王精已经重新拉起了板车，正欲动身，高寒一声呼唤又让他们停了下来。韩颓与王精同时看向院落门口处，一抹高挑身影静静地站在了那里。
素颜长发，青衣花鞋，一双晶亮眸子中平静如水，却又因为脸上的淡淡笑意为那一抹平静之中增添了点点涟漪，致使那一双眼睛中，都泛着点点笑意。
“两位大哥，多谢了。”霄碧晨微微躬身。而这一幕，在韩颓与王精看来，却是难以想象。
韩颓与王精同时不好意思起来，怔怔立着。
“那一日，若非两位老哥，她不会那么快便被发现，而那种情况的结果便是，”高寒看向那抹高挑身影，脸上淡淡笑意。
“那种情况的结果便是，我现在，可能已经见不到两位大哥了。”霄碧晨接过话，对着韩颓与王精又是一鞠躬。
韩颓与王精尴尬笑笑，他们那天早上，只不过因为惊吓而叫了出来，没想到那一声惊叫，竟是阴差阳错的有了这么大的一番作用。
“没，没事。”韩颓腾出一只手来，摆摆，然后对着霄碧晨与高寒一点头，便与身旁的瘦猴一同推了车，渐渐走远。
霄碧晨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愈来愈远，嘴角上扬，“这两位大哥也太紧张了，我又不是什么鬼怪，又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高寒淡淡一笑，“那天，其实你看起来蛮像鬼怪的。不对，应该说是诈尸。”
霄碧晨白了高寒一眼，“你怎么不说说你那天回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我如果是鬼怪，你那天，应该是鬼怪中的极品。”
高寒无奈道：“这就有些不讲理了啊，那是情有可原好吧，再说了，鬼怪中的极品虽然名头不错，但我并不喜欢，我觉得，还是低调点好。”
“所以，你这算低调？”霄碧晨笑眯眯的看着高寒。高寒已经从她的笑容里面读出了她的意思，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是个意外，意外。”
如果说竞药大赛过后的高寒只有一些名气，那么此时的他，则是相当有名气。当然，并非人尽皆知才算有名气。有时候，被离火城的一些家族青睐其实比被城中的人们赞叹更有实质性的用处。高寒属于前一类的有名气，在霄家看来，他绝对是一个潜力值极其大的人物，假以时日，定有不可限量之前途。所以，在高寒昏迷的那几天，城中的人们绝对想不到，这离火城的第二号家族竟是会频繁派人前来探望于他。只不过，却都被那个手持黑色小塔的老人请走了。
后来，持塔的奉天钊给出了话：是不想弄过太过难看所以才留了些颜面没有开打，只要人没醒，一切免谈。
高寒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为奉天钊那个家伙的行为狠狠地叫了一回好。其实也就是昨晚上而已。不过，奉天钊得了那一声赞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头扎进了屋中便再也没有出来。
霄碧晨看着高寒有些发呆的脸庞，轻声问了句，“霄家那边，你想好怎么回答了没有？”
高寒也不说话，心中却是有些感叹霄家的手段。
因为那几天来的人，是霄浪和霄风。
他已经猜出来，霄浪和霄风，肯定不会是仅仅凑巧姓霄那么简单。原来，都是霄家的人。
“虽然改天请两位老哥喝酒，不过在那之前，得把身体养好了。走，回去吃点粥，然后跟棋老杀两局，练练手。”
说了句令霄碧晨不明所以的话，高寒哈哈一笑，深深的看了那巷道尽头，那里，早就没人了。
转身进了院子。
霄碧晨摇摇头，“莫非是实力的精进致使你烧坏了脑子？”
“所以得补补。”高寒的声音飘过来，“老样子，瘦肉皮蛋粥，加点糖，加点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