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七章饮茶静心

    中山帝国自北部向南,虽是愈加的热了,但这个时节的离火城,并不怎么热。太阳不曾少过半日的差事,每天都是兢兢业业的升起,投下万道霞光,将这座城映照的彤红,看着很热,其实不然。

    诡异的阵阵寒意绝对是所有人意料不到的。

    离火涧毗邻离火郡,距离这离火城有千里之远,寻常修士若是要将这千里的路程踩在脚下,可得个半旬的脚程,融灵境修士自是能够少费些功夫,若那一身修为乃是实打实的修练上去的,自是花不了几天便是能够跨越这千里路程,更有甚者,心中急迫之际,将遁速提至极限,那情形,几乎赶上拼命的架势,或许,紧紧一天不到,便是能够完成这项工程。当然,这般作为并非人人都能够承受,修士修炼,既有天指引,又可称得上是逆天途。弱的时候任你怎么索取,自没人理会,一旦越过某个限度,用具俗话说,便是冥冥之中,已有定数,天之怒定是不简单,至少寻常之人是想都不敢想的,他们终其一生或许便只是那一方几亩田地为伴,一座城池终老而去,知晓生活琐事,却是不明玄奥修炼长途。晴空霹雳在他们看来,就跟家中死了至亲之人一般,做些在别人眼中是小题大做的事情来。唯有修士,才是明白,有些并非凭空生出,或多或少,便是有修士在修炼一途上取得的成就遭了天妒,降下雷霆示之警告或者便是直接抹杀而去。

    有些事情,并非所有修炼之人都是能够知晓。百余年前,甚至千余年前那些修炼到很高境界甚至谓之巅峰也不为过的那些人物,在登临那一个常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时,会悟出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或多或少,都是涉及到天之秘辛。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没多少人知道。天威难犯,这句话在百姓之中很普遍,一些修炼途上的人物也都是渐渐明了这句话的含义,与谁斗都行,但,莫与天斗。触及到那笼罩在这大地上的那层天穹,那无上的存在的一切,千百年来,都是没有好下场。这一说,至少,在这离火城,确实没人敢轻视。

    有人说,离火城那三位缔造者,或许便是触了一些禁忌,才是在不同的时段之中,都以最为辉煌的姿态逝去。

    最后,只留下这离火城。城中,离家,霄家,罗家稳居前三甲。又有王家,仅弱于罗家一线。

    很多东西,都是只能见于史书古籍,再不就是一些离火城的老人们,活了一辈子,从祖祖辈辈那里听来的故事都是多多少少能够反映当初的一些概况,但这样的故事一多,便是杂了,哪个是真,哪个并不名副其实,却也分不清了。

    静心茶楼,这天倒是来了很多人。这里的客源,本就不算少,再加上那些陆续进入茶楼的陌生面孔,倒是称得上是摩肩接踵了。不过还好这静心茶楼并非普通茶馆,还真就将这好几路人装下了,送上些许盏香茶,依旧是这般好生招待着。

    有这么三路人显得有些与众不同,自成团体,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且不说那面色冷然的佩长刀黑衣,单是那黑衣之前的那佝偻身影便是让人看了一阵生寒,不敢靠近。那满头华发的佝偻身影,眼神无光,浑浊一片,脸上沟壑纵横,仿佛是被刀剑砍削过一般,阵阵夹杂着噪音的呼吸声轻轻响着,一杆弯弯曲曲宛若是随地捡来的树干一般的无奇拐杖顶上,乃是一件雕刻之物,刀锋游走出那细细纹路,看得出,应该是不俗的,只不过就是不明白怎么就跟那树干一般的下身配在了一起。

    明显那一群人以老人为首,一双双冷眸中,除了冷意,便是对那佝偻身影的敬畏。

    另外一边,隔了两张桌子的大堂之中,是另外的一行几个散慢性子的家伙。长剑重刀随意摆放,桌上狼藉一片,酒菜尽是所剩无几。其中,一穿着简陋的男子,头发散乱,眼神有些迷离,他面前,静静放着三杯茶,阵阵茶香浮动,微醺着仅剩的几分清醒。静心茶楼之中,有着一种名为“醉仙人”的茶,是茶却似酒,一盏下肚,便是能够微醉几分,真是比那烧酒都还要来的快。这微醉的男子本就要了一盏茶而已,另外的两杯只是别人请的,至于为何,按照两张桌子之外的那佝偻身影的原话说,便是“有三人,便须茶三盏,这顿茶,老夫为主。”这般一说,那微醉的男子当然不好推辞,便是由着那位老人又要了这醉仙人两盏。

    微醉男子的身旁,一虬胡大汉挺直身子,眼中虽是也有着几分迷离之色,但从不见丝毫的懈怠。手边,重刀与长剑静静躺着,虬胡大汉的一只宽大手掌扶着重刀。微醉男子斜拉着身子,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击打着剑鞘。

    他们身旁,便是几个已经倒下的几道身躯,看情形,都是壮汉,比那微醉男子的小身板要粗壮一号不止。

    脚步声轻响,三道身影缓缓走入茶楼。

    为首的一人,面上挂着难言的喜色,之后的两人,面色便是淡然了许多,不过仍是时不时的出声与那为首的男子攀谈道,似是相谈极佳。

    三人,分别是霄浪,高寒,还有那罗家罗成。

    高寒目光扫过眼下这似乎有些怪异味道的茶楼,将一干情况尽数收于眼底。身旁,罗成轻咦一声,目光在那佝偻老人身上顿了一下。霄浪也注意到,不过并不在意。高寒留意了半分,便将这一层之中不同的两处大致情形记在了心中,谈不上烙印而上,只是留个印象。

    三人径直上了二楼,霄浪见着那迎上来的中年身影,嘿嘿一笑,而后招呼着高寒与罗成在一处稍微清静的侧间临窗处坐了下来。高寒看那中年人,心中不敢轻视,能够将这茶楼开的如此安稳,若说这掌柜没斤没两,谁信。礼貌性的微微道了声多谢,那中年人以一个和蔼的笑容回应了高寒。

    若非霄浪赶往那处院落,又强拉着他与罗成二人前来,说是品品亦酒亦茶的好东西,他这会怕又是要回去看那医书了。不过听那霄浪所说,这静心茶楼在这离火城还是小有名气的,人说酒楼青楼是消息的最大来源处其中之二,这茶楼何尝不是?有些人甚至不去酒楼,就是奔着这茶楼而来。

    高寒目光投向窗外,人来人往。望不到头的人影攒动,隐藏着多少的是是非非,同样也有温情存在。他并非为喝茶而来,不过,与眼前这两人把茶言欢,倒也不失为一种幸事。

    “知道这茶楼为什么叫‘静心’不?”茶还未上。霄浪点的是这茶楼的最为稀有的茶之一,名为“静灵天”,说是有静心稳神之效,于修炼者大有裨益,这静灵天以极寒之地的雪莲熬成汤汁再加以过滤提纯精炼所成,平日里就存放在茶楼之后自行开出的一处地穴冰窖之中。这不,那中年人亲自去取了。

    罗成微笑看往高寒。

    高寒收回目光,“修炼忌心躁,这静心二字应该是一种境界了。只是,能做到静心的,又有几多?”

    霄浪拍了拍手,哈哈一笑,“有点意思,不过,可惜你猜错了。”

    高寒看过去,微微一笑,“莫不是掌柜的以此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静心处世?”转而眼中有些询问的神色,“也提醒你这个少掌柜的修炼要静心,而不能焦躁?”

    霄浪哑然。

    高寒自顾自的说道,“若是你们的眼中没有相似的神态,还有眉宇间没有相同的那股气息,或许,我便是只能等着你告诉我了。”

    罗成冲着霄浪一笑,毫不客气,“看吧,终于来了个识货的,看你还怎么装!”

    霄浪笑骂一句,“呸,什么识货的,公子我可不是货物能比的!”想了想,补了一句,“我爹也不是。”

    高寒一笑,扭头再看向窗外。

    “高兄,第一次来离火城,觉得这座城怎么样?”罗成同样的动作,而后出声问道。

    高寒淡淡一笑,“我只知道,那里的几位前辈待高某没有任何芥蒂,完全不将高某视作外来人。”

    高寒手指所指的方向上,坐落着一处院落,琴廊、棋社、书阁与画舫。

    “当然,还有你们。”

    “高兄这话似有味道在其中?”罗成轻笑道。

    高寒也不回答,就是笑着摇头。

    来此城不到三日的时间,他却是已经快要将这离火城有头有脸的家族见了个遍。甚至,跟其中的离家结下梁子,与这罗家似乎也有些间隙,至于霄家,高寒想起那个依旧躺在病榻之上的姑娘,算是没什么麻烦的一家了。

    “霄浪……”咋了几句,高寒看向那与自己相差无几的身躯,“罗兄是罗家,霄兄,应该便是霄家了吧?”

    霄浪脸色有些许的黯然,眉目悄然低垂了下去。

    摇摇头,霄浪抬头看向高寒,“算不得,只是姓氏相同罢了。”

    罗成一旁淡淡看着,一言不发。高寒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门吱呀开了,中年掌柜手中多了一精致玉壶,隐隐寒意从那瓶身上透发着。那只大手稳然不受影响,走得轻松。

    霄浪脸上的颓色扫尽,一挥手,“高兄,罗兄,来,尝尝这个‘静灵天’是不是我说的那个味,我跟你说,只可能好,不可能差!”

    一挥手,三盏釉瓷茶杯便是分立在了三人面前,中年人拿起玉壶,将三盏空杯斟满,半滴不洒。

    中年掌柜,正是霄风。

    “素闻中山帝国帝都帝旺之中,有五大家族一说。只不过,现在好像就只剩下了三大家族,曾位居第一的叶家和那第五的高家都是消逝而去。”霄风边斟着茶,便自顾自的道。

    罗成与霄浪都是缓缓看向身旁那消瘦身躯。

    高寒不动声色,待茶水满了之后,端起釉瓷杯轻呷了一口,“不错。”

    “高家乃是五大家族之中最先消失的家族,两年多以前,据说是一夜被毁去,但并非所有人都是被灭去,而后,那叶家兴许是步了高家的后尘了。”霄风放下手中茶壶,负手而立。

    “高公子莫非是那堂堂五大家族之一的高家之人?”霄风看向高寒,霄浪与罗成呼吸滞了半分,茶杯之中,淡淡涟漪。

    高寒迎上那双目光,手纹丝不动。那清凉眸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却又似乎囊括了所有。

    “掌柜的说笑了,若是那般,我有何心思在此处与两位喝茶?更别说碰见掌柜的你了不是?”

    霄风淡淡一笑,霄浪眉头微微皱起,“爹,高兄是客,我们是主人家。”他将“客”与“主人家”咬的格外重。

    罗成也是一笑,“霄伯,高兄是与否,并不重要不是,一朝聚一朝散,终生或许难再见,这一次,就算做是我与霄兄跟高兄交个朋友了不是?”

    霄风哈哈一笑,“你个家伙,倒是跟你爹还有那些个伯父很像?”狠狠指了罗成一下,后者脸皮厚着笑。

    “若是不介意,不妨称呼一声伯父,你跟阿浪与阿成年龄相仿,这一声,不辱没你。”霄风笑着,看向高寒。

    高寒立起,微微躬身,脸上笑意渐出,“霄伯!”

    霄风挥了挥手,示意霄浪好生陪着,便是缓缓转身,退出了房间。

    高寒缓缓坐下,面色平静,霄浪嘿嘿一笑,“别管我爹,他就这么个性子,能把天南海北的都牵扯到一起,咱们喝茶,喝茶!”

    高寒笑道,“明白!”

    三杯轻碰,清脆声响。门口,霄风淡淡一笑,走开了去。

    茶楼一层,佝偻老人缓缓起身,走向外边。连着那整整九道黑衣,将静心茶楼竟是堵塞住。另外的一桌上,微醉男子与虬胡大汉相互扯着站起来,重刀长剑轻轻撞击,金戈声惹得周围人纷纷远离而去。

    楼上,霄风淡淡看着,嘴中蠕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佝偻身影回头嘿嘿一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