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您没有揭穿高姨娘的身份,又送了她价值连城的玉石葡萄架,她为了报恩才会如此吧?”小芳揣摩道。

    小莲急了,道:“她根本不知道那包安胎药是谁送来的,也不知道莫姨娘置身险境。莫姨娘小产,在她眼里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如果说报恩,那到底是在报谁的恩?”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遗漏了重要的一环:兰香院的人知道安胎药的来历,可是高香玲压根就不知道啊。

    “报恩说不通;说是陷害,手段又太过拙劣。难不成她是来送死的?”莫妍如同置身冰窖,手脚冰凉,“高香玲家仇未报,黄腾浩才六岁,这么多的牵挂她怎么会舍得去死呢?”

    李嬷嬷一看莫妍气色不对,忙转移话题,“你身子骨要紧,养好了身子才有力气应对。小莲、小芳,今天是除夕,还不到膳房看着去?”

    “对,对,对,乌鸡汤该炖好了,我马上去端。”小莲风风火火往门外走去。

    众人都跟着忙碌起来。

    莫妍惴惴不安,她让李嬷嬷去打听颜如玉如何处置高香玲的丫环们,三少爷黄腾浩有没有受到影响?

    李嬷嬷走后,莫妍抓着小燕的手再次问道:“小燕姐,西域真有那种神奇的草药吗?”

    小燕不敢对上莫妍灼热的目光,她抿了抿唇,“是的,我父亲生前走南闯北见识很广,他说有……就一定有。”

    莫妍已从小燕片刻的怔忡中看到了端倪,她失望地绻缩进被子里。

    来到莫府才半年之久,体弱多病的大少爷黄腾飞因自己被毒死;大大咧咧的冷艳娥因自己而冤死;现在,机谨小心的高香玲也死的离奇,要说跟自己没关系任谁也不信;还有腹中的胎儿;还有那一堆受牵连的丫环婆子。

    血,鲜红的血!莫妍闭上眼睛看到的全都是血,地上流着血,天上下着血,连井里打上来的水都变成了红色……

    莫妍扪心自问:在这么多活蹦乱跳的生命面前,自己还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吗?下一个因自己而死的人又将是谁?……

    “莫姨娘,该用晚膳了,莫姨娘,莫姨娘,大小姐……”

    晕晕沉沉中,莫妍的灵魂脱离了身体,从满屋子焦急的人身上穿过去,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她看着自己穿墙而过,飘飘荡荡到了一处极熟悉的大宅子里,吹吹打打的鼓乐声,噼哩啪啦的炮仗声不绝于耳;一百多抬绑着红绸布、贴着大红喜字的嫁妆从厅堂摆到了院子里;洪夫人穿戴一新,笑得合不拢嘴,正忙着指挥丫环婆子摆箸布菜。

    那不是洪婶吗?难不成是莫玉和洪子强的婚礼?

    是啊,妹妹成亲,她这个做姐姐的却不在身边,何不去看看她呢?想着想着,莫妍发现自己已然飘进了新房。

    一身大红吉服的洪子强笑得眉眼弯弯,紧张地搓双手绕着坐在床头的美娇娘团团转。

    “妍妹妹,我是在做梦吗?你掐我一把看疼不疼?”

    “妍妹妹,你饿了吗?要不然,我拿几块糕点给你吃?”

    “妍妹妹,我保证,往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洪子强浓浓的眉毛,圆圆的俊脸,像个稚气未脱的大孩子,莫妍不明白他为什么叫莫玉为妍妹妹?难道那位新娘子是自己吗?

    只听见红盖头里的美娇娘掩嘴失笑,“子强哥,先把我的红盖头挑下来呀!”

    柔美的声音又甜又糯,洪子强听得浑身酥麻麻的,“妍妹妹,我听你的,都听你的,你等着。”他慌里慌张地拿了桌上的喜称挑了红盖头。

    红盖头下的莫妍美得如同仙子,洪子强傻愣愣的看呆了。飞在空中的莫妍也惊呆了。

    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新娘子应该是妹妹莫玉才对讶!

    谁也听不到她的喊声,她急着想告诉洪子强事情的真相,可当靠近他时,身子却穿过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起来,恍恍忽忽地飘到了洪家祠堂。

    刚才还阳光明媚、喜气洋洋的婚礼突然变成了白帷高挂的丧礼。

    一身丧服的洪子强哭得如同一个泪人儿,“妍妹妹,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莫妍看见自己盘了个圆髻,穿着一身丧服跪在洪子强身边,让洪子强的头依偎在自己肩上,柔声安慰他,“子强哥,替公公报仇的事,我为人儿媳责无旁贷。眼下,你要节哀顺便,养好了精神好好谋划,才能成事。”

    洪子强收了泪水点点头,“夫人,我全听你的。”

    子强哥一定很痛苦吧?莫妍从半空中伸出手去拉洪子强的手臂。可是,不仅没有拉着,自己反而越飞越高,飞上了屋顶,飞上了高空,往远处的山林飘去。

    茫茫的山林间,静静地矗立着十几个刚整理过的坟头,莫妍从半空中看到自己着一身素服,跪在一处坟头哀伤地诉说着,“子强哥,我莫妍在此发誓,一定杀了黄少轩为你报仇。”

    半空中的莫妍清清楚楚地看见坟头的墓碑上写着:亡夫洪子强之墓。

    洪子强死了?他是我的亡夫?黄少轩是仇敌?莫妍想听得更清楚些,身子又飘上了空中,茫茫云海下,全是自己着一身素服与人打斗的情景。

    莫妍不知道自己何时学会了拳脚功夫,看上去花拳绣腿,但那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狠劲宁人胆颤。

    突然,黄少轩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莫妍刚想落下去喊他,却见地上穿着素服的自己一柄长剑轻松地刺入他的胸膛。

    我怎么能杀了他?他曾那么宠爱我,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天空中的莫妍不顾一切地降落在黄少轩身边,却无力扶起他。

    只见他就要死了脸上犹带着笑意:“妍儿,如果有来生,我祈求上苍让我先遇见你!”

    飘荡的莫妍急了,“黄少轩,为什么不躲开呀?你这个傻瓜,你不能死,明明我们今生就在一起啊!”

    可是,黄少轩根本听不见,他的鲜血汩汩地流着。而另一个自己泪中含笑,拔起他身上的剑狠狠地插入自己小腹。“少轩,我不相信来生,今生我们就要在一起。”

    黄少轩竟然和素服的自己拥抱着一起死了,不,不是死,他们好像一起飞入了极乐世界,因为,他们脸上满满都是笑呢!

    什么跟什么啊?莫妍很不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

    可是,她发现自己飘飘荡荡地又升到了空中,幽灵般的穿梭在大街小巷。

    在一处金碧辉煌的大院子里,有许多不相识的人在喝酒,有男的、女的,他们聊得兴高采烈。

    莫妍隐约听到:黄少轩就是个笨蛋。她想听得更清楚些,身子却不受控制地飞高了。

    龙祥银楼,前面真的是龙祥银楼!

    官差却把龙祥银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排排的弓箭手拉弓引箭,蓄势待发。

    龙祥银楼里面全都是拿了兵器的男子,他们一个劲地往外冲,可冲在最前面的人一排排地倒在血泊里。

    那个高个子可不就是刚子吗?官府的人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呢?

    父亲,父亲和哥哥在哪里?莫妍着急了,她集中所有精神,努力使自己的身子往莫府飞去。

    果然,她的身子正穿过郁郁葱葱的大树,飞到了久违的家。

    不好,偌大的莫府犹如一座死城。大门紧锁,院子里全是扑腾乱飞的乌鸦。

    怎么会这样,莫妍穿墙而过,寻找着亲人的踪影。可是一个也找不着,就算找着了也分辨不出来,因为里里外外都是一具具阴森可怖的白骨。

    “父亲、母亲、哥哥……你们在哪里?”莫妍伤心欲绝,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身子飘飘荡荡又回到了空中。

    这回什么也看不见,四周全是一层又一层的黑纱,莫妍害怕极了,穿来穿去都找不到出路。

    正在她不知所措时,叽叽喳喳的声音陆陆续续传来,莫妍听不清楚说了什么,她本能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飘去。

    一个尖锐恶毒的声音清晰可辨,“莫妍,我还以为你真有九条命呢,看来也不过如此。”

    “颜如玉,是颜如玉的声音。”莫妍快速朝着那个方向移动,远远地看到了一丝亮光,越靠近那道光亮,速度就越快,快得宁莫妍晕炫,她只好闭着眼睛凭着感觉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