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忙起身行礼。

    黄少轩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床边坐到漆金锦凳上,柔声说道:“妍儿,醒了就好。”

    黄少轩说着就要伸手去握住莫妍的手,一想到手冰,又腾地收回去放在嘴边吹了吹。

    李嬷嬷适时地递上一个小暖炉。

    莫妍浑身软棉棉的没有一点力气,人也瘦弱了不少,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黄少轩看。

    只见他斧凿刀削般的俊脸瘦了一圈,眼睑下面一抹青灰透出淡淡的疲惫,细密的胡茬不仅没有让他显得老气,反倒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在自己晕迷不醒的时候隐隐感觉有一只大手握着自己的手,温暖着自己的心,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现在他又担心自己受寒把手缩了回去,这些细小的动作都说明了他对自己一往情深。

    莫妍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出来,努力靠近黄少轩的脸,眼里满是浓浓的情意。

    就像小时候诗文背得好,得到西席先生的表扬。黄少轩高兴得嘴角上勾,马上放下小手炉,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似的轻轻地捧着莫妍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如此待自己好,深深的内疚填充着莫妍的内心。她忍不住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细密的胡茬,露出一个阳光般的笑脸。

    “妍儿,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黄少轩富有磁性而又急促的声音格外宁人动容。

    李嬷嬷一颗慌乱的心终于落了地,她轻轻地退出去,掀开锦帘却和颜如玉那张气极的黑脸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屋内温馨甜蜜。

    黄少轩把莫妍看成了手心里的宝贝,抱着她进了净室,亲自为她擦洗身子;亲自为她穿戴服饰;拿着棉巾亲自为她吸干发上的水分;亲自喂她用膳……

    此刻,莫妍的心就像被糖层层地包裹着,甜丝丝的。

    炉火上的银霜炭哔哔叭叭地烧得正欢,临窗的炕上烧了地龙,莫妍静静地依偎在黄少轩怀里,透过红艳艳的窗花看着丫环们开心地扫雪。

    窗外阳光明媚,明晃晃的阳光照在雪堆上,反射出一道道五彩的光。

    黄少轩记得早上来时,那雪堆得高高的,才半天功夫,就只剩下一个小包包。

    莫妍以前待他不就冰冷得像那高高隆起的雪堆吗?不仅冷还带刺,简直就是只冰刺猬,。

    现在看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轻轻梳理着莫妍如丝的秀发,眼角眉梢满满都是笑。

    莫妍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被黄少轩这样宠着了,想起刚刚他为自己擦洗身子的场景,娇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像鸵鸟似的低着头往黄少轩怀里钻。

    黄少轩没有用香露的习惯,身上一股天然的浓浓的男人气息比安息香还宁人安心。

    如果没有莫黄两家的恩怨,如果她很早就认识了黄少轩,如果没有发生这一连串的离奇事件,就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做,静静地依偎着,该有多好。

    可远的不说,就说这些日子,母亲的异常举动,高香玲的离奇自尽,她和黄少轩之间怎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想到高香玲饮毒自尽的恐怖场景,莫妍浑身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噤。

    这细微的举动牵扯着黄少轩的心,他轻拍着她的手臂,安慰道:“我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儿伤害。”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特别是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更是阴险和狡诈。黄少轩再有心,也不可能做到事事周全。

    好在莫妍在和洪子强定亲之后,早就努力学习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她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无骨的滕条,需要依附在别人身上生活。就算到了现在这步田地,她也不会举手投降的。

    不过,黄少轩对自己的情意,莫妍还是很感动的。她扬起头迎上黄少轩宠溺的目光,“少轩,我一定要为你生一个孩子。”

    黄少轩眸中有深深的自责,“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怎么就没想到平时那么畏畏缩缩的一个人,会有一颗这么狠毒的心?把她扔到乱葬岗简直太便宜她了。”

    不是的,不是她,莫妍在心里为高香玲叫屈,却不能说破,也不能为她争辩,这种感觉宁她很不安。

    “少轩,你相信这事是高香玲做的吗?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莫妍试探着问,她不能肯定黄少轩有没有怀疑到自己的母亲。

    黄少轩沉思片刻,面上有了几分愠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哎,我就想不明白。就算我对你好,腾浩再不济也是我的儿子,我难不成还能看着他自生自灭不管不顾?冷艳娥也一样,瞎担心什么?我的银子不要说养几个儿子,就是几十个也养得起。这女人啊,心眼就像针孔那么大,简直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嘛!”

    几十个?黄少轩银子很多吗?

    应该是吧!黄府那么大一宅院,在京城这种一寸地一寸金的地方,应该值不少银子吧!

    还有自己引以为傲的父亲,竟然惧怕黄少轩的报仇要把自己送给黄少轩做妾室,如果黄少轩不是很厉害,父亲需要这样做吗?

    黄少轩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莫妍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使,一种疏离的陌生感涌上心头。身边的这个人和知根知底的洪子强不同,他有太多的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又有一个问题在莫妍脑中挥之不去,黄少轩难道就不再怀疑滑胎的那个孩子是洪子强的?现在孩子没了,如果不是高香玲,他难道就不会怀疑是自己担心东窗事发,贼喊捉贼?

    莫妍越想越后怕,身子不由得抖起来。

    “妍儿,你怎么了?别怕,有我在。”黄少轩紧紧地把莫妍箍在怀里。

    远远地,鞭炮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

    “少轩,今天是什么日子?”莫妍盯着窗棱上喜庆的窗花问道,她记得滑胎那天是腊月二十三。

    “该死。”黄少轩抚了抚额,歉然道:“今天是除夕,我却不能陪着你。”

    莫妍倒吸了一口冷气,除夕?自己晕睡了那么久吗?高香玲的尸身还在乱葬岗,她救自己一命,怎么能眼睁睁地看她暴尸荒野?

    莫妍努力挤出欢快的笑容,“你不是陪过我了吗?妍儿很知足。快去吧,妍儿可不想让人看成狐狸精。”

    黄少轩捏捏她精致的小鼻子,打趣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可不就是一只勾人的小狐狸?你且好生躺着休息,我一得了空就来陪你。”

    莫妍朝着黄少轩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乖乖地钻进被窝目不转睛地盯着黄少轩披上银毫狼裘依依不舍地出去。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莫妍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用尽力气让自己坐起来。

    李嬷嬷、小莲、小芳、小燕鱼贯而入,柳香守在门口。

    莫妍着急地说:“小芳,快,想办法通知小六子,让他去乱葬岗替高香玲收尸。她为我而死,我不能无情无义。”

    小芳站着不动,小燕颇带几分惶恐地道:“莫妍,你别激动。高香玲的尸身被拉走的那天夜里,我和小六子已经去找过了。可是,山子明明说是城东岷山的乱葬岗,我们去了却寻不着。小六子又带我到城西的乱葬岗去辨认,高香玲的尸身像长了翅膀似的,不翼而飞了。”

    阳光透过糊了高丽纸的窗子投射在屋内青石砖上,屋内亮堂堂的,可诡异的气氛挥之不去。

    莫妍的脸上渐渐失了血色。

    “莫姨娘,您可要挺住啊!”小莲一个箭步上前扶着莫妍,让她重新躺进被窝里。

    看到这副模样,小燕担心极了,她安慰莫妍,道:“兴许,高香玲并没有死。”

    “什么?”小燕的话好像滚烫的油锅里溅入一滴水,炸开了锅。

    “她的嘴角都流出黑黑的毒水了,还能活吗?会不会是让狼叼了去?”小莲脑子转的比较快。

    如果高香玲没死,莫妍心里的愧疚也能少一些,她着急地问:“何以见得?”

    小燕在莫妍身边坐下来,冷静地说:“曾听我父亲说过,西域有一种草药,如果事先服用半个时辰后再服毒,症状和中毒一个样,但是过一个时辰后毒性自解。我猜高香玲是吐蕃公主,吐蕃和西域离得近,高香玲很有可能知道这种草药。”

    “希望如此!”莫妍略松了一口气,思来想去,又有一个疑问在脑子里挥之不去,“高香玲为什么要救我?按理说,我识破了她的身份,对她造成了威胁,她应该巴不得我死才对。可是,她明知贾大夫夫妇在我屋里,这个时候送有红花的红糖水过来,岂不是自己撞到枪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