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火辣辣的太阳光暴晒下,中州的空气仿佛燃烧起来一般,呈现出虚实不定的扭曲。此物仗我的私人交情,才请动益州天锦绸庄的首席锦师屈夫人为我特制,天下间独一二,一看便知。”

    二人说话之间,古梦崖的商队渐行渐近,形象也随之清晰起来。

    易天行脸上笑容收敛,露出严肃的神情,沉声道:“这一路似乎并不太平。”

    太乙大道上,连绵三里的商队浩浩荡荡,不急不缓的前进着。

    商队中央部分是各种车辆,根据车辆大小不同,拉车的动物从骡马牛驴到荆州特产的棕牦、三角巨蜥,不一而足,商队的赤红旗帜便插在这些车厢的顶部。

    商队外围,许多英挺少年身披甲衣,手持刀枪,骑着骏马,三或五人组成一个小队,与车辆保持相同的速度亦步亦趋,显示出良好的军事素养,但是令易天行笑不出来的却是他们的状态。

    除掉赶路带来的风尘仆仆,这些少年护卫身上满是亡命厮杀的痕迹,几乎没有一件战袍还保持着完整,就连身上的皮甲也大多残破不堪,刀剑崩裂了缺口,枪杆留下了劈砍的印记,有些人脸色苍白,有些人缠着绷带,有些人甚至瞎了眼睛、断了肢体。

    商队前方,古梦崖头戴蟠龙逐日盔,身穿鎏金映日甲,骑着一匹踏火赤龙驹,提着一柄金枪,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引领着队伍,但是胸口一道劈痕,竟似将铠甲一分为二一般,触目惊心。

    感应到古心胜和易天行的目光,古梦崖抬头对着中州城墙,灿烂一笑,高举金枪,舞出一朵枪花,爆射出太阳一般的光芒。

    易天行长啸一声,拔剑在手,亦是一招剑花抖出,在中州城墙上面绽放出一朵丈许方圆的白梅。

    一时间,易、古二人心中充满了良友重逢的喜悦,古梦崖忘记了一路的辛苦疲惫,策马朝着中州奔驰而来,易天行也毫顾虑的从城头跳下,侧脚借力,在城墙壁上几个纵跃,便轻飘飘的落在城下,迎着古梦崖跑去。[]

    古心胜见状,心中暗骂一声,连忙步赶到镇守西城门的小吏面前,又是陪笑,又是给钱。

    看门那小吏早就与古心胜打过不少交道,一方面平日里收了不少好处,拿人手短,一方面知道古心胜背景深厚,真要闹翻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所以也不刻意刁难,只是轻车熟路的将阿堵物接过,揣入怀中,埋怨道:“这大白天的,你那尊亲就不能收敛点?这翻墙越境之事可大可小,我这里给你担待了,但是被人告到上面,你可不能袖手!”

    古心胜自然拍着胸脯说绝此理,那小吏也知道这等小事揭发出来也伤不得当事人分毫,不大可能有人如此聊,不过嘴巴上总要落个天大的人情,反复唠叨着自己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听得古心胜烦不胜烦,却又只得连连点头敷衍。

    那一边,易天行与古梦崖已经会在当道。

    仔细打量着古梦崖,易天行道:“有没有受伤?”

    古梦崖低头看了眼胸口的剑痕,大笑道:“你说这个?放心,这剑痕看着吓人而已。其实那家伙只劈开了我的衣服,却没有攻破我的护体罡气,我连根毛都没有被伤掉。嘿,烂一件衣服换人一条命,怎么看都是我赚了。”

    易天行瞪了他一眼:“口气不小,什么时候我们练一练?”

    古梦崖苦着脸说道:“算了?我们不是才切磋没有多久?我们这么熟了,彼此什么手段一清二楚,翻来覆去就那几招有什么好打的?”

    易天行一本正经的道:“也不是啊,其实上次我还留了几手,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不太喜欢把压箱底的功夫显露出来。”

    古梦崖点头道:“你是对的,每个人都应该留点后手,所以就不要再打了。”

    易天行笑眯眯的道:“这么说,你也有点鲜货了?”

    古梦崖立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是说你应该留点不为人知的后手,我哪儿有那个本钱?早就已经被你逼得手段尽出了。”

    易天行不死心的问道:“真没有了?”

    “真没有了。”古梦崖一脸严肃:“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经常?”易天行露出回忆的神情:“五年前,我们约着去踏青,你迟到后解释说出门时被叔叔逮住训话,但是我后来知道其实是你起床起晚了。四年前……”

    “打住!”古梦崖叫道:“好,我骗过你,你别这么翻旧账,我怕了你了。”

    易天行淡淡的道:“我这人优点不多,不过记忆力还行。”

    古梦崖怒道:“这种鸡皮蒜苗的小事儿你也记在心里,可见你心胸之小!”

    易天行露出温和的笑意:“你这是说我气量小了?”

    古梦崖见状脸色骤变,怪叫一声,从骏马上面翻身跃起,远远落在三丈开外:“我开玩笑的。”

    踏火赤龙驹的马鞍上面,一股淡淡绿色烟雾飘过。

    易天行身形一晃,已经来到古梦崖身后,一指点向他的后颈:“反应挺么。”

    古梦崖头也不回,右手向后一扫,金枪带着一股炽热气流抽向易天行腰杆。

    金枪逼近易天行身前三尺,忽然气息躁动,仿佛火药爆炸一般,轰的一声,当空一个霹雳,滚烫的金红色真气喷涌出来,朝着易天行激射过去。

    易天行轻声一笑,收回指头,反手一拍,一蓬五色烟云随手飞出,在他胸前凝聚成一朵氤氤氲氲的彩莲,将金光红气挡在外面。

    古梦崖趁着易天行变招的当儿,速转过身来,大喝一声,挺枪直刺,毫花俏的捅向易天行胸口。

    枪风呼啸,一道金色闪电掠过,五色彩莲顿时风流云散,化作漫天彩丝。

    易天行望着这唯唯刚的一枪,面色凝重,他知道自己纵有万般法门,对待这种简单到极致的武道,也唯有硬拼一途。

    易天行右手一伸,浑身肌肤瞬间散发出白玉般的色泽,食指、中指一夹,夹住枪柄与枪头的衔接处,任凭古梦崖如何用劲,也法使金枪向前突破一寸。

    古梦崖深吸一口气,浑身真气鼓荡,闪烁金光赤焰,易天行也运气调息,周身经脉中传出激流喷涌的声音,眼睛碧芒大盛。

    就在易、古二人蓄势已足的时候,易天行忽然松开手指,身体一倾,右膝跪地,狠狠一掌拍在地面之上,古梦崖也同时变招,竟然在那么刚猛的直刺势头之下,猛然向左一摆,一团金红焰光从枪头射出,转眼间化为一条金红火蛇,朝着一株光明木后方射去。

    蓬!大地在轰鸣巨响中颤抖,地下回音隐隐,有如奔雷,距离易天行三丈之地,一道黑影破土而出,飞一般向后退去,洒下一路血迹。

    光明木骤然开裂,一道匹练般的剑光飞出,正中金红火蛇,接着剑光崩溃,火蛇光华黯淡,却挟着余势继续飞射,击中光明木后方的潜伏者。那名潜伏剑客在尖叫声中飞身急退,甫一落地就滚倒在地,企图扑灭身上的火焰,显得狼狈不堪。

    城头上,守城小吏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忽然叫道:“光明木!他们毁了太乙大道的行道树!”中州四道,极尽奢华,每一块砖、每一棵树,都是当世奇珍,光明木虽然谈不上罕有,但是像太乙大道两侧这样高矮如一、粗细相同的千年古树,即使找遍荆州,也未必能够凑得出来。

    一想到太乙大道行道树毁坏导致的后果,守城小吏的脸色变得惨败,恶狠狠的望着古心胜:“姓古的!你们是不是疯了?”

    与他想象中的诚惶诚恐不同,古心胜理也不理他,瞥着城墙的阶梯:“出来。”

    一个少年生徐徐走将上来,右手把玩着一支文昌笔,盯着古心胜:“孔谦见过古七公子。”

    古心胜阴沉着脸:“古梦崖与董仲达签了生死状,生死各安天命!董仲达败亡在古梦崖手中,只不过是他技不如人,与人尤!你们这么做,还讲不讲江湖规矩?!”

    孔谦冷笑道:“我们本就不是江湖人,讲什么江湖规矩?董大哥原本有着大好前程,谁知竟然死在古梦崖这种山野匹夫之手,作为兄弟,我不为他报仇,还算是人么?”

    古心胜折扇一合:“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请。”

    孔谦嘿的一声:“自然有人招待他们,我只需要看住你。你不动,我便不动。”

    古心胜瞠目大喝道:“那我就动!”说到后一个字,他运气吐出,声如惊雷,震得附近的虞国士兵耳中嗡嗡作响,几乎立不定身形。那名守城小吏功力略高,也被震得头脑一晕,忍不住后退三步,等到他站稳身子,只见眼前星丸跳跃,古心胜展开铜扇,如同挥舞一柄短斧,招式大开大合,步步抢攻,孔谦在他的攻势下穿梭游走,一支文昌笔守得滴水不漏,丝毫不落下风,双方一攻一守,已经打得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