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睡得较早,即便是少年本小海,第二天也早早地醒来了。



    到洗刷间简单地刷了牙回房,本小海看老爹和姐姐都还在酣睡,便悄悄端起搪瓷缸子和借来的那个碗出去了。



    天才蒙蒙亮,医院院子里静悄悄的。本小海看到地面上有一层细细的霜,便忍不住蹲下来看路边的那些枯草。



    那些枯草在晨曦的光线里,像小黄狗身上的毛,软软的,凉凉的。那些浮在上面的霜花在他手里一触即化。



    本小海忍不住笑了,再抬头看看病房大楼,只有护士站亮着灯,其余都是一片漆黑。



    看来,要么病房是空着的,要么有病人也不是需要24小时看护的。



    本小海将缸子和碗放在花坛的水泥台子上,倒背着手缓步沿着花坛绕起圈来。



    怎么感觉自己像个老大爷了?走着走着,本小海就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中年的时光。那时候,虽然他也不怎么爱锻炼身体,但偶尔也会早早起来出去溜达一圈的。



    不自觉地,他就像原来作为笨大叔时一样轻轻抚摸起自己的肚子来,摸肚子也许是很多中年胖男人的习惯吧。



    当他触摸到自己的肚子时,被自己手上的触感吓了一跳,怎么肚子是隆起的?有种啤酒肚的感觉?难道是昨晚吃得太多胃气胀了?



    本小海惊讶地低头看时,自己的腹部果真是鼓鼓的,而且身上的棉衣不见了,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



    本小海被自己的形象吓得尖叫一声,再看看周围,虽然依旧是朦朦胧胧的,但看得出树木上是繁茂的叶子。



    他向远处的楼房看去,哪还有什么病房楼?分明是家属楼吗。



    这,这是怎么回事?本小海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不是重生了么?怎么又返回了中年时期?



    不,这一定是在做梦。本小海赶紧抬手去掐自己肚子上的肉,用力地掐。



    一点都不疼。本小海笑了,是啊,原来真的是做梦啊。



    他再低头看看,自己正在掐着的分明是身上的防寒服,自己分明还是少年身。



    这就是了,自己已经重生了,都重生大半年了,怎么可能说回去就回去了呢。



    好吧,既然现在还是重生后的少年,那就继续扮演好少年的角色吧。好好陪伴病重的父亲,好好和他一起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



    周围的树木依旧是光秃秃的,旁边的大楼也依旧是县医院的大楼。自己呢,依旧是那个重生的16岁少年,有着45岁中年大叔的阅历。



    天,终于亮了起来,能够看得清周围的景色了。



    本小海同样观察到了那象征着医院精神,象征着白衣天使的院花白玉兰树。



    当然,冬天里的白玉兰树上,也只有一个又一个的大花苞,连叶芽都没有一个呢。



    枝丫间的霜花还没有化去,晶莹剔透泛着寒光。但是那些小小的花苞,像是蓄满了力量,像是能够随时破苞而出。



    本小海记起某篇散文来,说是白玉兰的花苞正是经过一冬天的孕育,积蓄了所有了能量,才在春天里一夜间能绽放出最美的花朵。



    所以,这些冬天里的花蕾,孕育的是力量,也是生命的希望。



    本小海的这些思绪,和昨天姐姐本冬梅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姐弟俩是不可能交流这样的心灵鸡汤的。



    他们是姐弟,但是他们是不同的个体;他们是姐弟,但是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所以,面对同样的景色,他们可能会有相同的感受,但是他们的感受却不能互通有无。



    这,也许是人与人之间最常见的相处方式。用句难听的术语就是,人心隔肚皮,还有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



    估摸着食堂快开门了,本小海端起搪瓷缸子和碗就朝食堂方向去了。



    卖饭的依然是那个大爷,但是本小海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昨天早晨第一顿饭是李文彬买的,午饭和晚饭是本冬梅买的。



    “大爷,过年好啊。”虽然不认识,但是本小海非常自来熟地和他打着招呼,自己手里还端着人家借给的碗呢。



    “过年好。”卖菜大爷同样热情地回应着,他看到本小海手里的碗,就知道他和昨天那个女孩子是一家人了。



    本小海转头的功夫,自然看到了旁边货架子上的搪瓷缸子和其它商品,便直接说道,“大爷,先买一个搪瓷缸子。”



    毕竟三个人呢,只有一个搪瓷缸子算怎么回事,即使光盛菜也不方便啊,更何况有时候还要买汤呢。



    卖菜大爷苦笑着回答:“这个,我还真没法卖。卖搪瓷缸子的昨天上午就早早地回家过年了。”



    “那您就不能替他卖吗?”本小海看着搪瓷缸子就在货架上放着,又不是所在了橱子里,售货员不在就不能卖了?



    “她也没交代给我啊,我也不知道价钱啊?”卖菜大爷为难地说。



    “大爷,您就帮帮忙吧,您看,大过年的,我们三个人呢,也只有一个缸子,我们不能就吃这么点东西吧。”本小海试图以情动人。



    “我是真不知道价格啊。”卖菜大爷人很热情,但是他对这件事情确实很为难,他不知道收多少钱啊,上面又没标价。



    “大爷,要不这样吧。”本小海咬咬牙从兜里掏出二十元钱,“一个搪瓷缸子肯定超不过十块钱,我给您二十块钱,您给我拿两个缸子。等你过完年,售货员来了再找给我钱,如果期间我们出院回家了,那就算是一个缸子十块钱好了。这样,您就不用怕卖错了。”



    “这样也行?”卖菜大爷的眼睛一亮。他倒是没有想赚本小海剩余的钱的想法,只是觉得无论如何,只要不给人家少卖了钱就行。



    “当然行啊。”本小海笑道,他的内心却是已经小瞧了人家卖菜大爷,觉得还真是有钱使得鬼推磨了。



    如果卖菜大爷知道本小海心里的真实想法,肯定会生气得直接不管这闲事了。



    “那你自己爬进去拿两个缸子出来吧。”卖菜大爷收了二十块钱,朝货架那边努了努嘴。



    本小海瘦小的身子向前上方一窜,就像体操运动员那样,进入了柜台内部。他挑也没挑,就从货架上拿下两个搪瓷缸子放在柜台上,又用同样的姿势翻了出来。



    “小伙子挺好的身手呢。”卖菜大爷笑呵呵地夸奖着,他又朝另外一个方向指了指,“先去把缸子洗刷洗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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