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程启云沉默了一会,然后地抬头,双眸直直地凝视着我,自嘲着:“是不是对我失望呢?”

    “嗯?”我被程启云突来的话惊讶住了,什么失望?我对他失望从何谈起?

    “雅倾,其实关于我的事情,我没有瞒你的意思。但是眼下我……”程启云欲言又止,双眸闪躲着。

    我故作轻松地伸手轻拍了一下程启云的肩膀,笑着说:“没事,以后慢慢再说嘛。”

    “以后再说?”

    “对呀,你不是和我说过有时间要和我讲你在美国的事情吗?还需要我这个老师开导开导呢?”我假装轻松,不想让程启云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我虽然不知道程启云过去十几年在美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估计并没有那么光鲜亮丽。再者对于程启云的抽烟,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甚至没有一点察觉都没有,看来程启云保密工作做得真的是密不透风,可是为什么他要隐瞒我呢?不就是吸烟吗?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按照道理来说没有必要对我隐瞒……

    “谢谢你,雅倾。”程启云忽然向我道谢,让我从一大堆问题中抽身回来。

    我耸耸肩,对程启云轻轻挑眉,伸手握拳锤了几下他的胸膛,极其豪迈地说:“谢什么,按照我们的交情,我们谁和谁呀,你不要忘记小时候我可答应程伯伯做你的保镖,虽然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但是我许雅倾,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话音还未落。程启云“噗嗤”一声失声笑,嘴角上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看到程启云的笑容,我知道他已经释怀了一些,但是紧锁的眉头还是没有多少舒展。估计有些事就像伤口一样,即便结疤痊愈了,多少还是会留下一点疤痕,触及疤痕时,难免会触景生情。

    下午做好检查之后,我和程启云先回他的休息室,等他打理好自己之后,我和他一起又返回林致远的病房,也加入方茹茹他们玩棋子的队伍,但是碍于六个人,人数有点多,所以在我的建议下,大家玩起扑克牌斗地主。

    对于我的提议,方茹茹很仗义的同意,反正我是他们当中牌技最差的,他们刚好可以拿我开刷。而我也无所谓,反正我是找人和我一起练牌技,又不损失毛爷爷,输就输嘛,也不会少一块肉的。

    林致远因为上午刚做了化疗,身子还有些虚弱,自然而然和方茹茹凑成一家,至于剩下的几个人,谁当地主谁输了就换下一个替补的人。

    本着不怕输的原则,我没想到自己做地主的时候还能赢,而对于明着送我跳板让我逃牌的程启云,我不得不猜测程启云那货的牌技有两种极端,要么好到逆天;要么差到惨不忍睹。

    但是对于一向不自谦的程启云来说,我百分百确定他是属于后者。而作为替补人员,程启云倒也玩得兴致勃勃,以至于每一次程启云被换下的的时候,我不得不感叹,这样的菜鸟对手,玩手机里的赢话费斗地主游戏的时候我怎么没有遇到呢?

    玩了一天,舒艳先回去了,至于我则是回到程启云的休息室准备第二天上班。程启云找了一个移动单床,和我一起挤不到二十平凡的休息室,对于共处一室,一开始我还觉得有些不自在,可是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怕什么?

    第二天,程启云早早起来,帮我去医院的食堂买了早饭,一吃完早饭我就急匆匆地赶去上班。

    忙碌的周一,在下午把学生送走之后差不多结束了,由于急着赶回医院做检查,我不得不找人帮我检查卫生还有锁班级的门,虽然杨帅这个班长靠得住,但是他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偶尔可以帮我,但是十天八月的,每天下午那么晚回去,还是不放心的。

    我本意是打算找杨静帮我,但是杨静不带我们班的课,班级小朋友的名字叫不出来,多少有些不方便。思来想去,只有钟逸最合适,他不但带我们班的数学,还邻近班最合适了。

    于是送完小朋友之后,我直接拿着班牌去401班找钟逸。当我到401班教室门口的时候,看到钟逸正坐在讲台上埋头批改着作业,刚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向钟逸提,索性直接站在门口思索一下。

    “许老师,你找我?”正当我低着头思考的没几分钟的时候,钟逸突兀地声音忽然打断我的思索。

    我抬头,才发现钟逸不知道什么什么来到了门口,我先是对钟逸扯了一个笑容,然后抿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许老师,你是不是有事找我?”见我没说话,钟逸继续追问。

    “钟老师,其实我……”顿了顿,我深呼吸一口气,索性直接一口气说:“我一个朋友出事住院了,我想去医院陪她,所以麻烦你这段时间帮我检查卫生还有锁门。”

    “严重吗?”钟逸关心地问。

    我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怎么可能不严重?都是癌症晚期呢?

    “好,我帮你。”

    话落,我有些不可置信凝视着钟逸,只见钟逸双眸黑白分明,澄清坦然,如山间清泉,一眼可以看见底,眼神里的认真,让我把之前的忧虑一扫而尽,我心里其实很清楚钟逸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但是他还是不由分说地帮我,我知道这样的朗月风清的男子值得我喜欢。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试探着问。

    “噗嗤。”钟逸突然笑了一声,随即淡笑着解释:“比起你之前帮我的,我还差远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那么……帮你?”我一字字认真地询问。

    话音刚落,钟逸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眸,淡淡地说:“许老师,这个问题我以后再回答你吧。”

    虽然钟逸没有直接开口拒绝,但是我的心还是一阵阵酸楚,我不知道钟逸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如此逃避我对他的感情?如果说他心里没有我,完全可以断然拒绝,可是他并没有,他对我的态度时冷时热,让我捉摸不透。

    我没有再去多想钟逸,而是每天按时上班,下班之后早早地离开去医院,先是做检查,做好检查之后,再去病房里陪方茹茹林致远。

    而林致远由于方茹茹、舒艳,我还有他的弟弟林致近,他的好友程启云的陪伴,在人生最后一段时间过得很快乐,每天病房里都是欢声笑语的,偶尔方茹茹爸妈和林致远爸爸也会过来,为病房里多增添一份欢声笑语。

    转眼已经到了五月底,我的身体大检查各项已经检查得差不多了,而林致远已经接近油尽灯枯,咳血症状越加厉害,已经不能进食,全靠营养液维持生命。

    而方茹茹一直陪伴在左右,从未离开半步,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我们这些局外人看得都心疼。即便我们都很清楚发方茹茹在硬撑着,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周五晚上,当我从学校返回医院的时候,刚出电梯,就看到一群医生护士像风一样嗖的一声从我身旁刮过,我没有太在意。但是当我看到那群人竟然往林致远病房里冲,我的身子猛地怔了一下,随即快步跑进病房。

    “癌细胞已经让病人内脏器官全部衰竭了,然而病人的求生意识很强,全靠求生意识撑到现在,可是着会很痛苦。即便如此,病人恐怕也撑不了今晚……”医生对着林致远的爸爸解释着。

    还没等医生解释完,林致远的父亲直接倒在了身后林致近的怀里,而此时方茹茹却笑着一步步穿过医生护士走到病床边,蹲下来,俯在此时正带着呼吸机的林致远耳边轻轻地说:“致远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话落,林致远用力将头转到方茹茹这边,早已凹进去的双眸凝视着方茹茹,随即痛苦的**声从喉间发出……

    看到这一幕,我再也忍不住了,用手捂住嘴巴静静地哭泣,然后靠在身旁的程启云怀里,轻轻地问:“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嗯。”程启云眼中含泪地点头,随即伸手将我牢牢地禁锢在他怀里。

    “致远哥,我不后悔认识你,真的一点也不后悔,如果可以下辈子……我还想嫁给你……好不好?”方茹茹声音渐渐变得哽咽了。

    话落,林致远对着方茹茹点点头,喉咙间只有“咕噜”声,没有发生其他声音,我们其他人都能看出林致远很想说话,但是却说出话……

    “致远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我真的……会照顾好自己的。”方茹茹哭着扯出一个微笑。

    还没等方茹茹说完,林致远忽然伸手紧紧拽住了方茹茹的胳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茹茹,双眸里满是眼泪。

    我们其他人忙走上前,程启云含泪地说:“致远,你放心,既然我认了方茹茹做妹妹,一定会把茹茹照顾好的。还有林伯父,我也会帮你尽孝的。”

    “大哥,我也会帮你照顾好爸爸还有大嫂的。”林致近搀扶着方茹茹哭着说。

    “儿子走吧……去找你妈妈吧……”林致远的父亲更是老泪纵横地说。

    我放下捂着脸的手,倒吸了一口气,抽泣地说:“林致远,你放心,我和舒艳会照顾方茹茹的,是不是舒艳?”

    “是的,我和雅倾都会照顾好茹茹的。”舒艳看了我一眼哭泣地说。

    林致远喉咙里还在发出“咕噜”的声音,含泪的双眸里对我们满是感激,随即将视线移到方茹茹身上。

    方茹茹立刻伸出另一只手去抚摸林致远的脸庞,轻轻地说:“致远哥,我爱你。”

    “我……也……爱……你……”林致远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四个字的,一说完,林致远拽着方茹茹胳膊的那只手快速落下,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没过几秒,眼睛慢慢合上了……

    “滴”一声,心跳检测仪上跳动的曲线图变成了一条直线。

    之后身后的医生和护士将我们推到后面,先是确认并宣布死亡时间,然后用白布将林致远盖上,而方茹茹却一直蹲在病床边不肯离开,刚刚压抑的情绪,此时已经全部宣泄出来,而林致近将她慢慢扶起,抱在自己怀里仍由方茹茹声嘶歇底地哭泣……

    而我则是木然地倚在程启云怀里,伸手搂住程启云的腰,渐渐哭出了声音。

    “傻丫头,不哭,不哭好不好?”程启云也环抱着我,伸手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着我,语气很温柔。

    *本书正版连载于磨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