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翟川已经醒转,抬头却只看见旭华立在一边,没了寒林的影子。

    “殿下,归风公子嘱咐过我,让你把这药喝了。”旭华拿着一只小碗,缓缓走来,一边低声嘀咕,“一个才好了,又病倒一个……”

    翟川见寒林的确不在屋内,立刻拉开被子就要下去,“放桌上吧,寒林呢?”

    “我在这儿呢。”寒林恰好携着外间阳光推门进来,一头披散的长发被映得透亮。

    “你去哪儿了?”本想问问昨日是不是南歌来了,但见她神情有些疲惫,只得作罢。

    寒林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含笑抬眸,“我不过和南歌在廊中说话,还能丢了不成?”

    翟川伸手扶住她双肩,轻轻扣住,“还真是怕你丢了……”

    旭华低声咳了一下,挪到寒林身边轻笑,“太子妃,记得劝殿下把桌上的药喝了,旭华先出去了……”

    “旭华,”寒林无奈笑着,抬头看到她挤眉弄眼,狡黠的目光里写满了“你们继续”的神情,不禁又是一笑,“这个丫头,总是胡思乱想的……”

    起身拿过碗,仍旧在床边坐下,柔声劝慰,“还是温的,快喝吧。”想起昨日翟川定要自己喝粥,不禁抿了唇轻轻笑着。

    “昨日叫你喝粥你偏偏不喝,不想今日便轮到你……”

    寒林瞪了他,不待他说完,便将慢慢一勺药凑了过去。

    翟川只得抿了一口,随即蹙眉摇头,“真苦。”

    “怕苦?你都多大了还怕苦……”寒林失笑,仔细打量了这碗药,微微低了头,“我试试有多苦。”

    “林儿,别喝。”翟川只觉头大,看她沉稳的时候连商靳都未必比得过她,胡闹起来却像个孩子一样。

    寒林哪里听劝,早已呷了一口,正被苦味儿呛得直咳嗽,眼眶一带挣得通红,好不可怜。

    “都叫你别喝了,偏要喝。”翟川将她揽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一边低声责怪,“越来越胡闹了,药也是随便喝的?”

    “什么毒啊药的,反正差不多,我都不怕的。”寒林喘了口气,抬起头又轻轻笑着。都说“是药三分毒”,她既然不怕毒,自然也不会被药物影响。

    “你昨日哭得真是厉害……”翟川捧起她的脸,见眼眶还微微有些红肿,伸手轻轻抚过,“真怕你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第一次见她哭成那个样子,怎么劝也劝不住,偏偏醒来的时候寒林还不在身边,再想起昨日浓雾,那时真是怕极了她已经跟着南歌离去。

    寒林默然闭目,若是南歌没有来,只怕她是真的要定下灵契了,虽然不知希望有几成,但试一试总是好的。若真的没有办法,同生共死也是不错的结果,反正自己的心都给了他,命自然更无所谓。

    “你又哭了……”翟川抿上她的眼角,一片冰凉。

    寒林慢慢眨眼,泪水却止也止不住,索性转过头,广袖掩面,哭得越发厉害。

    翟川将她抱进怀里,并不打算劝,商靳若是知道她哭成这样不知要发多大的脾气,索性让她在这里哭个够。

    过了一会儿,寒林哭得累了,抽噎着自语,“我都被你惯得娇气了……”

    “娇气些有何不好?你本就是个小姑娘。”翟川附在她耳边轻笑。

    “我已经十九岁了!”寒林睁开眼,俏脸微沉,这个年纪,许多女孩子早已做了母亲了。何况不论是谁,都告诉她要坚强起来,将自己的感情藏起来,因为身为巫者,身为祭司,都是不能有人世的感情的,低声叹息,“我辜负了师父他们的希望。”

    翟川明白她的叹息,缓缓摇头,“林儿,但又有谁是真能放下感情的?即便是先太后,看似那么无情,其实不也深爱着那个不能相伴的人……”

    对上她惊讶的眼神,翟川笑着解释,“别忘了,我幼时也是在祈天宫的,你知道的,我没有理由不知道。所以,我不喜欢听到任何人妄自议论先帝和先太后的事情,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实情。”

    “可有些话是不能公之于众的。”寒林笑得苦涩,抬手慢慢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或许有朝一日,我们也会成为别人口中一个遥远的故事……”

    “林儿,不论你将来是否会恨我,与我归葬皇陵,可好……?”

    寒林眨了眨眼,敛眉轻笑,“我的命自然是交给你的,我不会恨你的,永远不会的……”

    “今生不能圆满,来世若是重逢,你可还愿意嫁与我?”感到寒林微微一愣,低了声略带失落,“或是,你已经将自己的来世许与了他人?”

    寒林笑着攀上他的脖子,将瞬间的失神掩盖过去,“你胡思乱想什么?不论是生是死,我都会陪着你的。但这辈子的事情尚且算不清,那些事情,未免想得太远了。”

    来世……来世……灵族没有魂魄,不入轮回,死即是灰飞烟灭,哪里来的来世了?

    轻轻笑了,又低声说一遍,“川,不论生死,我都陪着你。”没有来世也无所谓,这轮回甚是无趣,便是舍了,又有什么可顾惜的?这样想着,心下反而坦然,。

    翟川低头见她含笑的眸子,伸手扣住她下巴,“你昨日……”

    寒林想起昨日自己的举动,连忙垂下眼,双颊泛红,“昨日什么都没有……”

    “我倒愿意再中一次剧毒,看你是否还会那般……动情。”笑着将她的身子揽近,几乎鼻尖相触,“林儿,你可知昨日我在想什么?”

    “……什么?”寒林闭着眼,心头乱跳,将唇咬得微肿。

    回答她的是骤然一倾,身子落到床上,被翟川压住,还没回过神,双唇也被噙住。

    唇上渡来一缕苦味,是刚才的药的味道,总算让人寻回一些理智。竭力推开身上的人,大口喘着气,“川,到此为止……”

    再这样下去,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她连想也不敢想。虽然并不害怕自己立下的重誓,但她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尽力去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