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稍缓,小曼也从外面回来了。她在河边钓了两条鱼,隔着老远就听到她欢快的大喊:“大虫子!今天中午给你做烤鱼吃!”

    金重胤兴奋地跟她挥了挥手,扭头跟姐姐介绍道:“她也是我的朋友,叫小曼。”说完,还颇为得意地补充了一句:“这个名字是我取的。”

    小曼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好奇地盯着望月。这位女子生得极美,眼神淡泊而平静,既有一股出尘的贵气,又有一种不羁的洒脱之气。小曼上次见她时,就已经惊为天人,这次见到她,依然觉得她美到极致。

    “你叫小曼?”

    小曼点点头,问道:“你是大虫子的姐姐?”

    极少有人能如此淡然地跟自己说话,望月倒是对这个小丫头有点儿刮目相看。小曼虽然面容清秀,但长得很瘦小,唯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让人过目难忘。

    金重胤生怕姐姐又会像刚才那样刨根问底,便推着小曼去做饭。望月看着她的背影,冷笑道:“她到底是狐狸,还是猫呢?”

    望月这次来就是为了保护弟弟的,因此想在山上多住几天。梅三姑欣然应允,命人收拾出一个套间给她居住。望月道过谢之后,梅三姑方才觉出有点儿不太对劲,于是阴阳怪气地说:“你们姐弟住在这里,不会是觊觎天山派的武功吧?”

    望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继而正色道:“家父、叔伯的武功,我就算穷极一生,也只能参透一二,又何必觊觎别人的呢?”

    梅三姑也觉得自己狭隘了,讪讪地笑了两声。她也很纳闷,为什么在望月面前,自己总是自讨没趣呢?

    晚上难以安眠,望月走到院中,看着漫天星辰出神,心绪飘到了很久以前。跟董河东一样,她也是遗腹子,从来都没见过父亲的样子。她两三岁的时候母亲也去世了,所以对母亲的印象也很模糊了,只记得她时时带着面纱,身体虚弱不堪,最后凄然离世。

    母亲临终前,反复跟她说,娘没有死,娘只是变成星星了,一直都在天上看着你。所以你不要害怕,跟着你未来的父母好好生活。

    闭春谷的天空格外清澈,遥远的星河仿佛近在咫尺,望月看着星星眨眼睛,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姐!”

    听到喊声,望月急忙擦干泪水,镇定地问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金重胤走近了说道:“我刚才听几个男弟子议论你的美貌,担心他们对你图谋不轨,就想过来看看你。”

    望月笑出声来,心中却十分感动:“对我图谋不轨的男人多了去了,不过谁能得逞呢?”

    “也是。”金重胤摸了摸后脑勺,憨厚地笑了。

    “快回去睡吧,别着凉了。”望月给弟弟整理了一下衣服,温和地说道。

    金重胤像定在了原地,问道:“姐,你跟我说,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望月心里一咯噔:“别瞎想,我只是担心你,才过来陪着你的。家里一切安好,我才能出来啊!”

    金重胤却固执地说道:“你的神情不对。以前你只是冷冰冰的,但现在你总是皱着眉头。”

    望月苦笑一声:“你也是个难缠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就跟我说嘛,如果有人欺负你,我替你打他!”

    望月这才如实说道:“爹娘又给我物色了一门亲事,这次我恐怕逃不掉了。”

    “爹娘不是不勉强你么?你不喜欢就回绝好了,这有什么难的?”

    “如果来提亲的人,是堂堂一国皇子,又是父亲的故交呢?”

    金重胤一下子听明白了:“是北齐的敬晏兄长?”

    望月点点头:“文伯伯给父亲写信,说是过年之后,便差他儿子过来提亲。”

    金重胤说道:“敬晏大哥长得一表人才,武功才学都很好,对你也是极好的。他小时候来咱家,就说长大后非你不娶。你若嫁过去,以后就能当齐国的皇后了。”

    望月摇头道:“那有什么稀罕的?我从不缺钱,也不缺人仰慕,何苦非要把自己困在深宫里呢?敬晏人是极好的,只娶了几个侧室,一直想将我娶过去,当他的正室。可我偏偏没有那个心思,只想快活过日子。”

    金重胤犯难地叹了口气:“爹娘给你介绍了那么多青年才俊,你就一个都看不上?”

    “看不上,除非能有一个打过我的。”望月干脆利落地说道。

    金重胤无奈了:“你都是老姑娘了,再不抓紧点儿,就嫁不出去了。”

    老姑娘……

    望月咬牙切齿,朝着弟弟脑袋就是一巴掌。金重胤吃痛,反而嘻嘻笑了起来:“还是跟姐姐开玩笑最好玩。”

    姐弟二人嬉闹了一会儿,望月又叮嘱道:“方才我跟你说过了,佑坤身边有几个可疑的朋友,不知在筹谋什么;你身边的这两个朋友也很可疑,千万莫要放松警惕,否则爹娘谨慎那么多年才换来的平静,瞬间就会被打破了。”

    金重胤满不在乎地说道:“他们俩都无依无靠,都是可怜人。”

    “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算他们没有,他们的父辈总是有的。”望月神色冷了下来,问道:“我且问你,河东乃驻军重地,自古以来便有尚武的风气,那么多的门派,那个董河东都不去,为何非要舍近求远,去余海拜入挽弓派?”

    “他…他喜欢射箭嘛!”

    “呵,他带着那把箭,跟咱们小时候的玩具差不多。他嘴上说喜欢,可他究竟何时练过箭?或许在认识你之前,他根本就没有练过的。”

    金重胤细想了一会儿,觉得姐姐说得很有道理。望月又说道:“董河东有意隐去父亲的姓氏,这点就很可疑。刚才在屋里,我想了很久,将二十年前被灭门的名门望族都罗列出来,其中蔡、江、张三家跟金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若他们的后代尚存活在人世间,势必会来找金家报仇的。我猜,你那位董姓朋友,恐怕根本不是去拜师学艺的,他想必是处心积虑等了很多年,如今时机到了,他便去找金家人报仇!”

    或许是冬天的风太冷,金重胤只觉得手脚冰冷——父亲常笑称姐姐是武诸葛,不仅武功卓绝,而且心思敏捷,极少判断错。若董河东真如她说的那般,打着拜师的幌子去刺杀父亲、叔父,那他真的难逃其咎。

    望月缓了缓神色,说道:“你不必担心,我会一直住在这里,直到他们露出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