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形容唐教授的心情,用归心如箭来形容,一点都没有夸张。他幸运地排除故障后,在肚皮里填了点东西,立即把火星上驶入黑夜中,马不停蹄地在中午之前赶了回来。他不知道,他创造了单个人连续驾驶火星车路程最长的纪录。

    唐教授的到来,给这个死气沉沉的神州站带来了生气。他宏亮的嗓音和爽朗的笑声,充满了公馆里的每一个角落。

    “我来了。”

    黄伟宏在橱房里做饭的时候,听到气闸门开了,随即又响起了那特有的爽朗的嗓音,不用看,他就知道是谁来了。“来得正好。唐教授,吃饭!他们呢?”

    “他们还在路上,魏教授呢?”唐教授对吃饭似乎不感兴趣,第一句话就是问魏教授。“小金,她呢?”

    “都好,正在楼上。你上去吧,我马上来。”

    唐教授上楼时,魏教授正合着眼,身体因着烧,正软软地斜倚在椅子上。虽然身体动弹不了,但他的脑子却没有停歇,他在一刻不停地思索着一个问题。这需要多大的毅力。

    在唐教授来之前,魏教授从俞志广的静脉里又抽取了血液样本,病理切片还是同原来一样,没变。他们夫妻感染的是同一类病毒,现在要分析的是他们夫妻俩的病症为什么相差这么大,当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金甬波怀孕了,体内产生了抗体。刚刚金甬波告诉过他,她曾经也拉过几次肚子,但程度很轻,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因为正常的人在平时小拉肚子也是有的。

    同一种病毒在他们的身上出现不同的症状,俞志广是属于慢性作的,金甬波是急性的,而且是在分娩时暴的。一般在地球上急慢性病的症状区别也有类似,譬如慢性肝炎和急性肝炎就很明显。

    魏教授仔细地回忆着金甬波分娩的过程,分娩时出现的胎盘早剥,子宫内膜红斑,侧切的创伤,这些是不是跟这病毒有关?他们是通过性接触传染的,那么自己又是如何被传染上的?

    但这种病毒显然是有潜伏期,为什么金甬波一直没有感觉,直到分娩时,才暴了,而且在她身上显得反而更为厉害?

    他最先想到的是,这个病毒是从牛奶里带来的病毒变异,因为俞志广身上最先出现这种症状,然后查了牛奶,牛奶却没有问题,检出的细菌都是常见的,而且极为微量,菌群数以个位数计,达到标准。

    那么,会不会是外来的?难道是从红苔中来?也不可能,按理说黄伟宏整天在蔬菜大棚里,接触红苔最多了,他却一点没事,就俞志广会传染?

    因此,魏教授突然想到,感染的人中间,都是去过京明洞的。

    黑影生物!

    一想到京明洞,就能一下子联想到黑影生物。可是黑影生物又是如何感染了人?从京明洞到火星车需要经过六百米的路,即使有病毒附在火星服表面上,也被野外的辐射杀死了,再说经过了细菌检测,伽马消毒等一系列消毒程序,这病毒如何能进入火星车呢?

    好,就算这黑影病毒进入火星车,那么这么多天来,其他人没有感染,为什么单单俞志广感染了?我们一直来又没有检测得到这种病毒,这种病毒寄生在什么地方?

    魏教授蓦然想到了他们夫妻俩体内的厌氧菌和需氧菌的比例关系惊人一致,难道这种病毒寄养在宿主细菌里?使一部分的细菌加强,一部分的细菌受抑制?也可能属于半噬菌体(1),即有选择性地吞噬同一类细菌!这是一种什么性质的病毒,在地球上从来没有见过!

    魏教授把从俞志广身上才抽来的血液,重新涂片电镜检查,核酸杂交,离心机分离等都没有检出有新的病毒dna,也没有特异的dna。

    幸运的是,脐带血对付这种黑影病毒的抗体是有用的。

    因为脐带血全部输给了金甬波,没有剩下来,所以培养血清抗体就有点困难。现在要取这血清,只有二个办法,一是从金甬波的血液里,二是他想到胎盘里应该还有这种残存的脐带血,只不过胎盘不是保存在零下一百九十度的地方。他把盛胎盘的器皿取了出来,放在净工作台(3)上。胎盘摊平后,用针筒仔细地在胎盘上,器皿上那点残存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吸入到针筒。能吸的都吸了,吸净后,针筒内大约有七毫升,他也不能确定这些血液够用不够用,然后把胎盘放回去。

    一气做好这个工作,把魏教授累得大口喘气,他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满头是虚汗。

    这时,唐教授刚好走了进来。他不清楚魏教授的具体情况,路过俞志广身旁的时候,俞志广正昏迷着;里面金甬波和孩子也睡着,所以他尽管心里疑惑,但没有去打扰他们。一走进里面,魏教授耷拉着脑袋,也是这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心里不觉更加吃惊,这证实了他之前的估计,站里肯定出现了不同寻常的状况。

    魏教授不知道唐教授会在此刻到来,加上他的头脑混沌,因此依旧耷拉着脑袋。

    可他这副样子,却把唐教授唬了一大跳。“魏教授!你怎么啦?”他边喊道,边冲到魏教授的身边。

    他这一下,倒把魏教授怔得跳了起来。魏教授忙睁开了眼,现是唐教授,立即惊喜地说:“呵呵,你们来了!其实不用回来。”魏教授强打精神跟唐教授交谈起来。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这里有不明病毒传染,你们可要小心。”魏教授笑了笑,立即严肃地又问:“你们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现象?”

    “没有。我们的身体都很捧啊!”

    “譬如灵魂附体什么的……”

    唐教授正想详细地询问,黄伟宏来了。

    他做好饭菜,是来叫唐教授吃饭。刚才见唐教授回来了,就又添了一个菜。他其实不太会做菜,能做的几个菜也是全从金甬波那儿学来的。

    魏教授根本没有胃口,所以摆摆手,让唐教授下去吃饭。

    饭间,黄伟宏把站里生的事,挑重要的说了。这时,唐教授才知道了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生与死的搏击。

    “你现在,魏教授那一套也学会了啊,这么重要的事,你对我隐瞒了足足一天呢。”他责怪地说。

    “我怕魏站长怪罪下来,才没敢……。”黄伟宏不好意思地回答。

    “你看,你看,相处了这么久了,还不清楚魏教授的性格?他这人好强,什么事都爱自己扛着。但其实,他这人很是通情达理的。”

    “是。”

    饭后,唐教授很清楚,这几天站里肯定担搁了许多工作,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了。于是,他赶忙先去1号公馆,因为那里的猪和鸡快有二天没有喂了。

    一打开2号公馆,过了气闸门,里面因为没有人打扫,立即就有一股臊味扑鼻而来。不,唐教授似乎闻到了这臊味之中还夹杂着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