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跑的很急,因此气喘的厉害,我听不清楚她的话,直到她又说一遍,我才点点头,说道:“有啊,怎么?你们你们不是好好走了么?要伤药干什么?”

    “我我妈”萧月又悲又急的说道:“我妈她受伤了。”

    眼见萧月这么急,想必她妈伤的不轻。匆忙之间我也顾不得去想如何受的伤,翻出一包庞老二配的伤药,连带酒精棉球纱布一起拿给她。按理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绝不能再插手她们家的事儿,可总是心里不忍,回头对松爷他们打个招呼,随萧月上了路,大宾他们还要阻拦,但我已经跑出去老远。看着拦我不住,穆连山一直身子,对两个病号说道:“你们藏好,我跟他去。”

    丫头虽然是山里长大的,但毕竟纤弱,经不住来回奔波,跑着跑着就喘不上气了,只是顾念母亲的伤势,咬牙不肯停步,把我急的没着落,总不能背着她跑。我想了想,对她说道:“妹子,你跑不动了,把药给我,我跑的快,给你妈送药,你缓着劲儿慢慢跟来就行。”

    这办法也是被逼无奈,萧月很听话,把药交给我后,嘱咐我跑的快些。我点头答应,回头交代穆连山一声,以百米冲刺的度一路狂奔出去。

    萧月一家离去的时间不长,若是正常走路,大概也就四十分钟,但我这般玩命的奔,只用了十几分钟便看到她母亲和二叔。

    令我吃惊的是,萧月母亲的伤不但重,而且是非常重,一把匕已经大半儿没入胸口。我顿时吃了一惊,萧月断然不会对自己母亲下手,难道是她二叔?但瞧着先前他那副怜惜样子,应该也不是,莫非是自个儿想不开?我万没料到萧月母亲如此硬朗,丝毫不感伤口的疼痛,面色苍白却依然平静。

    我把药交给萧月二叔,这时候他也不说什么我乱管闲事了,一把抓过,焦急问道:“怎么用?”

    “直接敷上就成,只是这伤口太深,怕血会把药粉冲掉。”

    我说的是实话,这么深的刀伤,别说救治,刀子一拔掉说不准就会要命。萧月二叔一咬牙,说道:“劳烦你看着点儿,我去寻一味止血的草药,碰碰运气,看这附近有没有。”

    等萧月二叔走了,萧月母亲又把目光转向我,细细看了半天,说起来,她的相貌与萧月很相似,虽然已过中年,却仍然清秀,但自从萧月对我说了她父亲死因,我内心深处对这女人不由产生了些许厌恶,加之我最受不了被谁这样直视,于是转开目光,低声对她说道:“萧月一会儿就来,撑着些。”

    萧月母亲收回目光,静静的不知想些什么,然后对我说道:“能扶我一把吗?我想到那边儿看看。”

    这是我头一次听到她说话,因为土滕龙膏的缘故,我一直猜测她是独龙人,虽未得到证实,但可以听出,她的汉话说的有些生硬,想必不是自己母语,而是半路出家学到的。对她的要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象这样的重伤,再一活动,很可能造成严重后果。见我沉吟不语,萧月母亲没再勉强,自己强忍着伤痛挣扎坐起来,我见她眉头一皱,心知肯定触动了伤口,慌忙伸手扶她。站起身后,萧月母亲眼望着远处的扎郎山,一步一步慢慢朝前挪动,我想劝她,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随她一起走。

    “那边儿就是扎郎山。”萧月母亲一边儿走一边儿说道:“扎郎山,里面飞着蝴蝶,花花绿绿的,飞来飞去,很漂亮”

    我苦笑一声,这节骨眼儿了,还有心情想蝴蝶。

    “我看着蝴蝶飞到扎郎山,又看见有两个人进去抓蝴蝶,一只,两只,三只,那些漂亮蝴蝶,我也想抓,可我抓不到,坐在树下生气,他递了只蝴蝶到我眼前,那么大,那么好看,我就不生气了”

    我叹了口气,刚想打断她的话,叫她暂且坐下休息,萧月母亲又接口说道:“他们时常抓,我就时常看,有一天,他没留神,摔到了腿,这有什么好怕的?咱们的土滕龙膏最好用,我就拿了阿爸的膏药给他敷上,瞧他还逞能不逞能?非要守在树上抓那只最大的蝴蝶。我说他,他不听,说腿好了还要上树去,一定得抓到最大的蝴蝶才开心,听他这么说,我再气不起来,我知道,他抓了大蝴蝶,还是拿给我玩儿”

    就算我再傻也听出来了,萧月母亲说的,必定是当初和萧月父亲、二叔刚认识时的情景,只不过她说的他,到底是那一个?

    她一路说,我只好一路听,不知不觉间,竟然离恶鬼沟很近了。怪我粗心,丝毫没留心这一点儿,萧月母亲突然止住步子,回头对我说道:“告诉我女儿,谁也别怪,这,都是命。”

    我正回味这句话,她猛然把我往后一推,自己顺势翻落进了恶鬼沟。我惊慌之下想伸手拉她,无奈鞭长莫及,连片衣角也没抓住。这条山谷一向是生命禁区,看她滚动着跌进沟底,我也只有站在上面干着急的份儿。

    这一幕恰好被采药回来的萧月二叔远远看到,他疯了一般冲过来,哀叫一声。虽然萧月二叔跑的飞快,但中间也隔了几分钟时间,按着韩慕亭和老土的说法,此时进沟的人已无幸理。

    我有点心虚,毕竟人是在我的看护之下落进沟的,还没等我说话,萧月二叔竟然一头扎进沟中。

    真是疯了!他既知道类傣族密道,对这条恶鬼沟的底细自然一清二楚,即便如此,还是逾越雷池,凭着这份举动,我不由生出几分钦佩。张口叫道:“回来!要拉她上来,需得想想办法。”

    萧月二叔置若罔闻,一口气奔到萧月母亲身边,抱起她大步朝回跑。我没料到万物难犯的恶鬼沟竟然奈何不得萧月二叔,寻常人进去,别说出来,连命都要搭上,而萧月二叔不但进了,还扛着个百十斤重的人,一番折腾,仍然是好端端的安然无恙!想不到这人的本领如此高强,怪不得连庞老二也不愿跟他为难。

    萧月母亲虽然被抱了回来,但她可不比萧月二叔,胸口的匕在落沟时触到地面,几乎没柄,加上在沟内呆了片刻,这时已经丝气皆无。萧月二叔抱了她的身体犹自不肯松手,铁打的一条汉子,眼眶竟然湿了。

    眼见这样的惨事,虽说跟我无关,但让我心里十分难过。这时候,萧月和穆连山也从后面赶来。这一节没什么可说的,萧月见母亲身亡,自然失声痛哭,萧月二叔的泪水,也一滴一滴落在尸体身上。

    两人哭了一会儿,萧月二叔突然抬起头,冷冷看了萧月一眼,伸手把她推开,说道:“离乃莲远些,她是我的,谁也抢不去。”

    萧月挣扎着又要靠近,仍旧被她二叔重重推开。我看着他的样子,竟然是迷失了心智,慌忙上前拉住萧月,说道:“妹子,先静静。”接连两次来回奔跑,让萧月体力透支,加上悲痛后一场大哭,再也支持不住,顿时昏倒在我怀里。我慌忙把她放在地上,急的直甩手,穆连山过来看了看,淡淡说道:“不打紧,一会儿就醒。”

    萧月二叔见我们离的远了,慢慢坐在地上,仍然抱着萧月母亲,伸手拂了拂尸体凌乱的头,说道:“乃莲,现下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好好的跟你说话,逗你开心”

    我却没工夫听他唠叨,只想着早些把萧月救醒。好在丫头身体一向不错,晕倒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所致,掐着她的人中,没多长时间便悠悠醒转。

    刚一醒,萧月眼中的泪水就又涌了出来,我轻轻对她说道:“妹子,你二叔急昏了头,先别去扰他,你累的够戗,好好歇歇,别的事容后再说。”

    这中间萧月二叔一直嘟囔个没完,突然提高声音恶狠狠说道:“乃莲!你对我说句真话,我那一点儿比不上萧卫东拉?怎么孔敢干爹叫你嫁他你就嫁?丝毫不问问我心里怎么想?”

    萧月二叔确实是在极度悲愤之下失了心神,若非如此,以他的性格,怎么会当着别人说这种话?

    “我什么都知道,你还是爱着我多一些。”萧月二叔放缓了口气,说道:“你嫁了萧卫东,自己也不快活,我瞧着你们天天在一起,最后连孩子都有了,狠不得马上死了才干净。这么一天天忍下去,实在忍不住,我替你杀了姓萧的,叫他不能再天天缠你,可你,怎么一点都不领情?”

    虽然早就知道萧月二叔是杀人凶手,但听他亲口承认,还是让我吃惊不小。我怕萧月再次心神激荡,赶忙对她说道:“妹子,你可别想那么多”

    “乃莲,咱们这就走吧,我带你远远的躲起来,谁也找不到我们。”萧月二叔抱着尸体,慢慢站起身,一步步朝山口走去。萧月挣扎着要跟过去,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拦她,就这踌躇间,萧月拉这二叔的胳膊,哀声说道:“二叔,你要去那里,是回家么?”

    萧月二叔冷冷一笑,推开萧月说道:“不管是谁,姓萧的也好,旁人也好,都别再扰我和乃莲的清净。”

    望着萧月二叔走远了,我又犯了难,该把丫头怎么安置?妈没了,二叔疯了,和先前山秀一样,从此孤苦伶仃,小阳山那里还好,离阳川近,现下这个地方,能把她弄到那儿去?

    不管怎么说,也断不能丢下她不理,想了半天,我还是对她说道:“妹子,先跟我回去,等明天,我陪你回家。”

    “我,还有家可回么?”

    一句话把我问的语塞,只好先哄着她回了营地。

    呆了片刻,出去找我的人陆续回来,见我好端端的又冒了出来,都是先惊后喜,我对庞老二把前后经过一说,想找他讨个办法,庞老二摇摇头说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好想?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