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便制住了我蒋光很是意外咧着嘴大笑:“嗯?这家伙武功这么差?苏伦小姐说他是什么‘埃及无敌英雄’我看真是太稀松了。要咱们兄弟去埃及的话弄不好也能混个什么英雄之类的。”

    蒋亮叹了口气:“马帮那边接应的人呢?怎么还不出现——”

    蒋光压低了嗓音:“对了最好要他们对付飞鹰和飞月外面那队人身手都很厉害咱们还是老老实实躲在这里等飞鹰的人马都被消灭掉再出去不迟。”

    “你们兄弟给西南马帮收买了?抑或本来就属于马帮的手下?”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西南马帮偏安一隅做自己的生意赚自己的钱就够了何必出手管别人的闲事?消灭了探险队和飞鹰的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对是收买。马帮答应我们兄弟只要把探险队带进山就能得到一百万人民币。每次都是这么多现在你该明白我们兄弟跟李家父子的不同了吧?他们只知道卖东西赚钱而我们则是卖人赚钱。这么多年来我们卖人的总收入已经是个非常巨大的数字你猜都猜不到呵呵呵呵……”

    蒋光露出了本来面目双眼里闪现着贪婪的光芒。

    “那些传说都是假的都是马帮的人替你们编出来的?苏伦呢?是不是落在马帮手里了?”我的心突然一宽如果是给马帮的人抓了以她随机应变的智慧至少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蒋亮放开了我警觉地向窗外张望了一会儿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把短枪熟练地推弹上膛悄悄回到楼梯口的位置。北少林“虎爪功”最厉害的一点是能够抓断人的筋脉令对手腰部以下瞬间瘫痪。按照他刚刚爆出的巨大力量大概是觉得已经令我丧失了行动能力。

    “不你猜错了。”蒋光显得有些情绪低落。

    蒋亮不甘寂寞地插嘴:“那些传说都是真的但是到过阿房宫的不是我们而是‘空空小生’。你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吗?”

    我点点头“空空小生”在江湖上消失之前名列“盗墓高手榜”第二十五位广东佛山人据说跟当年轰动一时的“广东十虎”和南少林五枚大师都很有渊源最拿手的武功是“缩骨法”和“龟息功”。

    “空空小生进过兰谷很不幸当他精疲力竭地出来时遇到了我们哥俩又被哄骗喝下了‘十方软筋散’所以任何武功都挥不出来。为了活命他把那一次的盗墓过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于是他的盗墓故事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蒋家兄弟探险的经历背囊里的指北针也落在我们手里。当然作为一个天下闻名的盗墓贼他不可能只带这么一点东西出来还有一柄白玉雕琢成的钥匙、一柄很短的青铜匕。不过这两样东西我已经卖给了尼泊尔人可惜价格太低了那个尼泊尔和尚真够吝啬的说死说活才给了五万人民币。”

    蒋亮口沫横飞地说着几乎忘掉了自己的正事。

    我最关心苏伦的下落追问了一句:“以前被那传说所吸引的探险队都死光了?”

    蒋光毫不犹豫地点头:“对从空空小生之后我们学会了骗人、杀人以此换取马帮给的大把钞票但这一次实在糟糕连我们也不知道那写满符咒的石墙是如何出现的然后苏伦和席勒同时失踪接着席勒昏迷这一切把我们都弄愣了。所以现在——我们要结束最后一次卖人行动带着所有的钱逃到尼泊尔去买两个大农庄开开心心地过完余生。”

    其实他们已经过了六十岁就算再风光畅快也不过还有三十年好活而已。

    窗外阳光灿烂谁也不会预料到转眼间西南马帮的人马就要砍杀进来。村寨的门口飞鹰的手下正坐在石头上晒太阳抽烟聊天、说说笑笑连起码的警戒都没有。

    “还有没有得谈?杀这么多人有必要吗?”历年历代的江湖因宝藏引起的杀戮一波接着一波此起彼伏从未停息过。我不想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大家还为了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金银珠宝而自相残杀。

    蒋光无奈地摇摇头:“这些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时时处处都需要钱有钱才能有一切。马帮已经给了我们几百万既然踏足在这个泥潭里退是退不回去了。”

    蒋亮的枪陡然举起来指向楼梯口。那边探头出来的竟然是李家父子李康错愕地看着蒋亮手里的枪眼睛瞪得滚圆双手下意识地高举过头顶。

    从窗口里看飞鹰、飞月、梁威已经下了石阶融入到那些谈天说笑的队员们中去了。

    “老朽说——”李尊耳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抬头现蒋亮虎视眈眈的样子“啊”的一声张大了嘴瘫在地上。

    “你看我没想杀他们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你让我怎么办?”蒋光狞笑起来嚓的一响他掌心里亮出一柄尖锐的匕向李尊耳逼过去。

    “你干什么?想杀我还有没有王法?光天化日之下……”李尊耳嗫嚅地辩白着。

    匕上反射出的光落在屋顶的交叉横梁上我忽然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如果木楼与寻福园的别墅都是大哥所建又选取了同样的横梁十字交叉的建筑方式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他可以在寻福园别墅的横梁上悬挂一个罗盘这里呢?会不会也曾挂过别的东西?

    一瞬间的失神让我忘记了眼前即将生的事专心致志地仰面向上盯着那一点光影。

    “老李对不住朋友一场今天别怪我手黑要怪只怪你们爷儿俩太不识相自己跑过来找死。”匕一晃梁顶上的光斑消失了我向前跨了一步伸手一抓那柄匕已经落在我手心里。

    “这不过是市场上最粗糙的仿制品下一次真想杀人的话记得要找一柄刚性好点的匕知道吗?”我右手力一弹匕直射梁顶钉在横梁的十字交叉点上。

    “喀啦”一声蒋亮的食指扣动了扳机只是我先他一步按住了锁住弹匣的机簧刷的一声弹夹退出夹在我两指之间。小指轻挑又替他关闭了保险栓扳机只进行了三分之一便被卡住。

    对付他们这种人物一只手足够如果不是为了获得真相早就施以重手了。

    李康欣喜地叫起来:“风先生真是好身手!”

    从枪口刀尖上救了他们父子性命下来我并不觉得有多么兴奋。西南马帮是丛林里最顽固、最庞大的一支势力如果他们打算介入便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止。

    李尊耳缓缓爬起来指着蒋光的额头连连叹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我那么相信你们兄弟帮你们著书立说还让康儿积极地联系探险队你们……你们……”陡然间蒋光额头上射出一道手指粗细的血箭直喷在李尊耳的眉心。

    “这是什么?”李尊耳抬手去抹。

    “嗤嗤嗤”三声蒋亮的眉心、胸口、丹田同时喷出三条血箭二楼上顿时充满了血腥气。

    我大声疾呼:“退后快退后——”

    刹那间我已经明白在蒋光、蒋亮身上必定出现了什么诡谲莫名的变化。丛林本来就是个神秘莫测的世界在这里生任何怪事都不必觉得大惊小怪。

    蒋光转身望向蒋亮他们隔着两步距离身体里持续喷出的血箭相互射到对方身上。

    “这是什么?这是龙格女巫的诅咒吗?我们……我们有那么多钱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哥哥救救……我救救我……”蒋亮脸上带着惊恐万状的表情空枪早就扔掉十指胡乱张开却不敢去捂住自己的伤口。

    “我、我——”李尊耳也惨叫起来那些从他眉心流下来的血带来的结果如同强腐蚀性的硫酸他的老脸一瞬间已经面目全非。

    “康儿、康儿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受到侵害的先是他的双眼接着是鼻子、嘴、喉结。

    李康一步步向楼下退去嘴张大到了极限不理会李尊耳的嗥叫突然转身足狂奔跑到楼门口骨碌碌地滚下了石阶再没了动静可能是跌昏过去了。

    第一个死的是李尊耳第二个是蒋亮他们咽气的同时浑身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风先生你还在吗?”蒋光始终面向楼梯他的武功高明一些才会支撑得更久。

    “我在。”我已经退到了窗口位置短枪在手警觉地用心感知着窗口、楼梯口两处位置因为自己能预感到神奇地杀死蒋家兄弟的那股力量就在附近。

    “是龙格女巫她是这片丛林的主宰就连西南马帮都只是她的傀儡所以别试图对抗她。那样下场只是死路一条。听我的话及早退出去能够保住性命因为我们都是凡人不可能像那个人一样孤胆前来功成身退连龙格女巫都拿他没办法……咳咳……”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能说这些话能够证明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

    “那个人?你说的是谁?”我的脸对着蒋光的后背但枪口悄悄向窗外斜挑。窗外有一阵风拂过风里应该夹杂着另外的东西。

    “他姓杨江湖上的好汉都尊称他为‘盗墓之王’。唉能够对抗龙格女巫的都不会是凡夫俗子他根本不是人——而是神无所不能的天神。他的轻功和刀法比闪电还快一秒钟内斩杀了西南马帮三十名枪手这一点谁能做到?宝藏虽好却不是人人都有能力觊觎的年轻人回头吧。如果能救得了你也算我对从前那些罪孽的救赎回头吧……”

    他向前栽了一步身子压在楼梯栏杆上脸上、胸口、腹腔血落如倾盆。

    “啪、啪啪啪啪”我连开了五枪因为就在蒋光栽倒的瞬间窗外有股劲风卷进来风里有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就像在石墙那边时我感觉到的东西一样。

    龙从于云虎从于风那是江湖高手们的俗谚但我知道这东西跟龙虎无关只是一阵阴邪之极的暗流。

    它卷过蒋光、蒋亮、李尊耳的尸体时很明显从他们身上攫走了什么我敏锐地意识到它带走的是他们的思想然后它的能量突然间增强了变得无比活跃起来像是一团刚刚添加了干柴的篝火。

    我屏住呼吸枪口直指着它。弹夹里还有十五颗子弹但我知道普通的子弹似乎并不能对它造成什么伤害。它之所以停滞不动应该是在等待时机攫取我的灵魂。

    “你是什么?”我从牙缝里迸出四个字。明知道对方不会作答但我仍然下意识地这么问。李康冲出去之后飞鹰他们肯定能意识到楼里出了问题会急赶过来。如果想在丛林里继续生存下去就得先除掉这东西。

    脚步声从楼下杂沓地传来中间夹杂着枪栓“喀喀”拉动的声音。

    我有半秒钟的分心毕竟耳朵里传入那些声音时注意力总会受到影响但在人与人的对决中这点破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对方不可能在半秒钟之内突破十五步的距离向我展开攻击。

    “咻”的一声它向我冲过来似乎已经对我的思想变化明察秋毫要的就是那半秒钟的空当。

    我连开了九枪枪膛的后坐力还没有完全从掌心消失它已经到了。一阵冷彻骨髓的寒意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犹如赤身**掉进了零下二十度的冰库里失去了任何动作的能力。感觉上我已经变成了一支完美冷冻的冰棍。

    窗口射进来的阳光忽然一暗何寄裳尖锐的叱喝声响起来:“小青——”尾声未落她腰间缠着的青蛇已经弹跃起来卷向我的肩头。刷的一响在我肩头、脖颈、脸部、额头连缠了五圈密密匝匝地罩住了我的上半身。

    我及时地在它缠过鼻梁时长吸了一口气立即闭住呼吸。比起那团阴气青蛇身上滑腻腻、冷冰冰的感觉显然更令我安心。此刻我头顶犹如扣了一只巨型的安全帽失去了所有的视觉、听觉、嗅觉。这种状态下时间和方位对我而言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但我仅凭着最后的感觉仍旧射光了枪膛里剩余的六颗子弹。

    子弹可以撕裂人的皮肉、撕开不带装甲的车厢铁板但却只能从“它”身体里毫无阻碍地钻过去射到木楼的墙板里。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并且伴着湿漉漉的感觉然后是飞鹰的吼叫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凶手在哪里?”

    头顶紧缚的感觉倏地没有了青蛇滑落在地上我马上能够再次自由呼吸了。

    二楼上至少站了十几个人全部荷枪实弹其余队员则塞满了那道窄窄的楼梯。那东西已经不在了我长出了一口气完全放下心来。

    何寄裳靠在窗口抱着胳膊面色无比古怪。

    “风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死的?”飞鹰挥动着手枪显然对何寄裳起了疑心。他的脸色明显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眼袋和黑眼圈也浮现了出来。

    梁威走过来伸手捡起地上的青蛇我这才现它已经断为三截伤口处整齐得像被一柄利刃飞快地切削而过环形骨骼的白茬非常刺眼。看得出梁威非常疲惫弯腰、起身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而滞重。

    我收起空枪抹去了耳畔的蛇血向飞鹰笑了笑:“没事了似乎跟石墙那边生的怪事差不多有一股邪气撞进来杀了他们三个。大家请先退出去我跟何小姐有事情谈。”

    飞鹰闷哼了一声向身后挥手队员们立刻有秩序地退了出去。

    我拍着梁威的肩膀:“你该好好睡一觉太疲倦的话会影响大脑思考问题的能力没什么好处。我们的路还长以后倚仗你的地方多得是呢!”

    梁威一笑露出被香烟熏黄了的牙齿:“我知道只是担心小关的下落。如果他在临阵应变的能力会胜过我。”

    他黝黑的额头上布满了长短深浅的皱纹忽然转向何寄裳提高了声音:“云南五毒教与蜀中唐门是江湖上最擅长下毒杀人的两大门派手法干净利落无可匹敌而且杀人之后从来都是坦然承认绝不推诿这一点历来受江湖好汉敬重对不对?”

    何寄裳冷笑:“对。”

    梁威老老实实地鞠了一躬:“谢谢。”然后转身下楼他的话无疑是在开脱飞鹰对五毒教的疑心。

    飞鹰抬起左手抚摸着自己粗糙的面颊断指的位置光秃秃的十分刺眼。

    “风也许我们该离开这里了你说呢?”他沉吟着。

    我沉默无言如果能跟何寄裳合作把村寨当成一个落脚点将会对探险过程大有裨益。前面的路不知道还有多长总得有一个可以补给必需品的基地才是。

    窗外飞月牵着那小女孩的手出现在大路上不知不觉我们三个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女孩的身上。她的头已经洗过被飞月细心地编成了两条麻花辫子垂在肩后辫梢上还用大红绸带打了两个鲜艳的蝴蝶结。

    飞鹰忽然咳嗽起来涨红了脸双眉怒张:“风那个小女孩很古怪!”

    何寄裳倏地旋身冷冷地盯着飞鹰像是要一直看透他的五脏六腑。

    飞鹰的手不自觉地又摸向枪柄身子也慢慢僵硬挺直如同一只遭遇劲敌的老鹰。

    “五毒教曾有一种炼蛊方法叫做‘逼神穿心术’如果你怀疑某个人被蛊术控制可以将对方架在烧滚的香油锅上方炙烤。一般蛊虫闻到香油的诱惑味道便会从人的七窍八孔里爬出来跌在油锅里。你要不要也拿她做个试验?厨房里有柴、有锅、有香油随时可以进行。”

    何寄裳的话里带着淡淡的嘲讽虽然年龄相差不大但她在江湖上的辈分要高过飞鹰很多谈到下毒用蛊飞鹰更是落在下风。

    “你以为我不敢?反正已经死了三个人不差再多几个!”飞鹰大笑手指不断地摩挲着枪柄。

    “再多几个?对只怕你没有胆量——”何寄裳左手按在嘴唇上出一声奇怪的口哨跟平时的口哨声完全不同不是“吱”声而是类似于乡下人赶猪放羊时的“唠”声。

    飞鹰笑声还没有完全停息后窗“噗”的一声被挑开距离窗口最近的蒋光身体一下子凌空弹起射出后窗。“嗒”的一下后窗又落下来。

    “什么?”飞鹰的枪瞬间出鞘。

    我知道生了什么事但一个字都不想说慢慢走向东窗看着飞月牵着那小女孩站在阳光里。飞月换了一身灰色土布衣服袖口、裤脚都紧紧扎起来棒球帽檐向后拢住了头越显得年轻洒脱。

    “年轻的女孩子穿什么都好看。”何寄裳低声叹息。

    她也曾经美丽过像朵盛开的花在对大哥的等待中逐渐枯萎。我相信如果能见到大哥的话她还会重新变得年轻而美丽。

    “何小姐我知道苗人死后有‘虫葬’的习俗但能不能请你尊重汉人的习惯留下李老爹的身体?”

    刚才蒋光的身体之所以消失完全是护寨神在作怪。体形庞大的食肉蟒蛇每天需要的进食量非常恐怖。后窗第二次弹起时飞鹰也明白过来小心地后退免得被护寨神误伤。自始至终我都没看到它的真实面目但有何寄裳在旁边它是不会凶性大胡乱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