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可能我们有朋友来了。”飞鹰冷笑着左手摩挲着枪柄。

    我注意到他的手上仅剩下了四根指头小指齐根而断但两年前见他时左手明明是完好无损的。

    “你的手怎么了?难道在西南地盘上还有人能伤得了你?”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他抬起手看了看脸上忽然浮现出苦笑:“我?前几年江湖上的朋友对我太抬爱了才把‘飞鹰’这个名字越传越响。其实说到底我只是一个黑道上的小人物论武功、智慧、枪法、领袖能力都平平无奇。所以偶尔受点小伤在所难免说不定这条命不知什么时候就丢了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对不对?”

    飞月“嗤”的一声笑起来:“大哥你最近干什么总这么消沉?难道真的想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

    她的腰间挎着一柄两尺多长的短刀两边裤袋略微鼓起应该是暗藏着两柄手枪一边向前走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飞鹰“嘿嘿”了两声没有接她的话茬。

    烟味融合在空气中很明显飞鹰的精神好转了起来因为那支烟里含着轻微的兴奋剂粉末我轻易地便能闻出来。

    “风苏伦失踪的事的确很多疑点最怪的是最终结果——我们搜索了两小时后毫无现于是暂时退出石墙开着对讲机等她的消息。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他们也许是迷失方向进入了某个无线电信号被屏蔽的盲区直到天黑之后载着席勒的驴子独自出现在石墙缺口上我才惊觉是出了大事。”

    他叙述得非常简洁让我对整件事有了最直观的了解只是细节部分只有亲临实地才能看得清楚了。

    前面豁然出现了一片开阔地足有十五米见方四周长满了低矮灌木丛。

    “这个地方当地人叫做‘鬼剃头’应该是很久前遭到雷击之后土壤里的营养成分全部被破坏了所以植物无法生长几百年来总是光秃秃一片。”飞月迅解释着打了一声尖锐的呼哨立刻所有的队员向这边集中过来。

    “就地休息右翼小关过来。”飞月扬起手臂简短有力地下达着命令。她很年轻但在江湖上已经薄有名气西南黑道上都知道飞鹰有个漂亮的小妹妹出手狠辣性情暴烈。她给我的感觉与远在埃及的铁娜倒有几分相似只是比铁娜更多了野性和彪悍之气。

    所有队员解下背包背靠背围坐成一圈即使在短暂的休整中也不敢放松警惕。

    小关是个黝黑干瘦的年轻人一溜小跑到了飞鹰身边低声报告:“老大就在你出警示信号后五分钟大家刚刚从虚惊中平静下来我就现安京、安和两兄弟失踪了。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人同时消失。我带人散开找过一百米半径内树上、沟里都没有。”

    他脸上的尘灰被汗水冲开了十几条道道看起来非常狼狈。

    我退开几步免得干扰飞鹰的思路而且像他们这样的黑道帮派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外人不便细听。

    **夜色*(**请删除)*(**请删除)漫漫无际晦暗的天色像黑糊糊的锅盖一样看不到边沉甸甸地罩在头顶。

    “苏伦会去了哪里呢?”最早她说过最困难的探险路段会在兰谷或者是通过兰谷后的“天梯”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六十公里以外的兰谷入口。只是现在她的失踪地点竟然是毫无戒备的中途跟预想中的行进计划相差甚远。

    “风先生你在想什么?”飞月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清清脆脆的。

    我笑着转身不露一点心事:“我在想明天会不会下雨?”

    她愣了愣耸了耸肩膀咯咯低笑:“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

    我点点头抹掉雾气凝结在际的水珠不想跟飞月有太深的交谈免得打乱了自己的思路。

    飞月举起手晃了晃那只黑色的摩托罗拉对讲机:“这是——跟苏伦联络用的或许你会感兴趣?”

    我想了想礼貌地摇摇头:“不既然苏伦没有回应对讲机就已经毫无用处了我怎么会感兴趣?”

    飞鹰一直在跟小关低声交谈我心里隐隐约约又有些焦躁:按目前度急行军赶路的话明天上午十点前就会到达他们说的石墙何必再多耽搁?失踪的原因或许有上百种可我总觉得只要到了现场就一定会现线索。

    得到苏伦失踪的消息起我的心便如同套上了最沉重的枷锁不想多跟人交谈也无法开心大笑。

    “风先生我——看过你的自传也听说过江湖上关于你的一些传奇故事所以没见面之前对你充满了好奇……”

    我笑了笑又遮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以表示自己对这样的谈话毫无兴趣。

    她的坦白只会让我觉得好笑只能保持着微笑:“我只是很平凡的一个人传说毕竟只是传说真实的成分所占无几。”

    铁娜替我杜撰出来的自传流毒甚广想不到连大6都有了译本有空真的应该找来好好看看。

    “难道世间只有‘盗墓之王’杨天大侠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英雄?”飞月扫兴地叹着气忽然加了这么一句。

    我无言地直视着她微微抬了抬眉毛做出一个“诧异”的表情:“什么?那么久的江湖往事了你还感兴趣?”

    如果这样的话是从手术刀或者飞鹰嘴里说出来的我不会感到惊诧毕竟他们是同一个时代的江湖人彼此或多或少都接触过但飞月的年龄比萧可冷还小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就会对大哥杨天如此神往的确令我不解。

    “杨天大侠携神仙双姝蓝妖、蓝姬纵横江湖无敌于天下流传下来几百个激动人心的盗墓故事任意摘取其中一个就能改编成生动诡谲的传奇小说轰动四方——”

    飞月低声说着眼底深处流光闪动一副无限向往的样子。

    江湖永远这样充满了动人的传说据我所知大哥是被尊称为“盗墓之王”而不是名满天下的武林盟主绝不会像飞月说的那样“纵横江湖”光彩夺目地出现在公开场合。一个伟大的人物一旦被套上五颜六色的光环自然而然会变成小女孩崇拜的对象。

    “不过自从他在江湖上神奇消失后那两个女孩子也同时失去了踪迹再没有出现过终成江湖上的绝响。”飞鹰走过来语调轻松地插嘴。

    蓝妖、蓝姬的名字手术刀也提过但所有人都没见到过她们的样子只是被大哥偶尔提及一直成了手术刀念念不忘的一个神秘话题。

    飞鹰手里提着一柄黑沉沉的手枪那种武器常见于中东的恐怖分子手中大口径杀伤效果恐怖并且毫无疑问是正宗美**工厂的产品。

    “风这柄枪给你也许能用得上。我们已经莫名其妙地损失了两个人向前的路还长今晚务必要小心。”飞鹰显得忧心忡忡可能是老了几岁的缘故他已经没有了昔日锐意进取的豪迈之气处处谨小慎微缩手缩脚。

    我接过枪再次点点头表示感谢。

    “其实真正遇到不可思议的恐怖事件人类研究制造出来的枪械太微不足道了。它只能杀伤普通动物或者我们的同类对于那些——”飞鹰猛地闭嘴意识到这样的环境里不该说太沮丧的话。

    远处的树丛里传来类似于猫头鹰的鸟鸣声凄厉而单调忽远忽近。

    队伍经过半小时的休整继续前进并且刻意收缩了环形阵势的半径每个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飞鹰显得很沉默大步向前左手片刻不离枪柄。

    飞月紧跟在我旁边仿佛永远不懂得闭嘴似的前进了五百米后又低声向我问:“风先生你说苏伦会去了哪里?会不会被巨型野兽叼走了或者跌入了某个隐秘的地洞里?”

    飞鹰回头瞪了她一眼飞月吐了吐舌头辩解着:“走路有助于人的思路拓展我希望咱们在到达石墙之前对失踪事件有合理的解释难道不对吗?”

    的确人在行走的过程中大脑的活跃程度会被动加强考虑问题的能力也能随之提高。

    她的问题就是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的同一个问题:“野兽?野兽不会叼走苏伦而放过席勒;跌入地洞的话席勒的昏迷又如何解释?”看目前的情况我宁愿解释为他们遭到了某种突如其来的袭击来不及用对讲机出告警信号便被制住。

    席勒浑身没有一点伤口我到达妃子殿的时候检查过他的全身皮肤毫无损伤。我认为他之所以昏迷是吸入了某种特殊气体所致就像绑匪们惯用的液体乙醚一样瞬间致人昏迷事后不留痕迹。

    我取出口袋里的卫星电话向飞鹰晃了晃:“可以打电话吗?”

    飞鹰苦笑着:“当然可以最好能请几个帮手过来否则的话我马上就要焦头烂额了。”

    飞月不满地“哼”了一声:“大哥你总是说丧气的话给兄弟们听见大家会怎么想?”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精致的白色耳机塞进耳朵里气呼呼地大步过飞鹰走在前面。

    飞鹰忍不住又一次开口:“这种环境里不能听音乐小心一些。”

    他对飞月的任性无可奈何就像世界上每一个当大哥的都会拿自己顽皮可爱的小妹妹毫无办法一样。

    我的过度沉默引起了飞鹰的不安:“风苏伦不是一般的柔弱女孩子作为冠南五郎大师的关门弟子她的本领你肯定清楚一定会没事的。”

    “我知道。”我微笑着点头按下了一个长长的号码。

    苏伦的本领我的确清楚只要有一线生机她总能化险为夷、脱困而出。

    电话那端传来电子机器生硬的提问:“请输入你的口令?”

    我在键盘上按了一组数字电子机器立即出悠扬的欢迎音乐竟然是一段“婚礼进行曲”随即转接到了另外的一条线路上。如此的程序重复了三次音乐也从第二次的“四小天鹅”转换到第三次的“欢乐颂”最后才响起真正的人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这声音懒洋洋的永远都给人刚刚睡醒的感觉。

    “我是风需要妃子殿向南二百公里方圆的气象预报要求每一小时的动态数据。”我只提要求并且知道对方肯定能做到。

    “哈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声音提高了八度怪笑着。

    “没时间解释还是用‘特洛伊密码’到我的卫星电话上另外小燕让我问你好还说任何数据任务都可以安排你来做。作为天下第三的黑客高手我希望这个任务没有难住你。”

    如果放在平时这些开玩笑的话应该是以极欢愉的口气说出来的但我现在实在做不到。

    “天下第三?他老是这么说我然后谦虚地自称天下第二——总有一天我要压过他……好了你的事包在我身上。噢我懂了你是为探险队的事而来?为苏伦小姐而来?哈哈我够聪明吧?”

    我叹了口气:“对除了天气预报外如果有什么跟兰谷、天梯有关的动态资料记得一并给我急用。”

    “嘿嘿妃子殿以南那可是龙格女巫的地盘啊千万小心那个女人她可不是吃素的哟——”

    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无线电信号噪声过了约五秒钟通话才得以继续。

    我振作了一下提高了声音:“我明白记得我的事别睡过了头什么都忘记了!”

    “好说好说我‘红小鬼’一言九鼎说到做到江湖救急奋力争先……”对方是个比小燕更语无伦次的黑客有时候真不明白这种连中国话都说不利落的人怎么能在互联网里纵横无敌?

    收线之后飞鹰试探着问:“风你的意思咱们一直深入进去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苏伦失踪的地方?”他很聪明知道我要的二百公里方圆的天气预报结果已经把天梯所在的位置包括了进来。

    “对你已经搜索过失踪地点除了继续推进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直觉上我认为苏伦的失踪会跟天梯有关。在这片神秘的西南丛林里任何怪事都可能生。

    飞鹰扬起右手一挥有些古怪地苦笑着:“那个人说得没错这里都是龙格女巫的地盘那个神秘的女人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而且变化多端有时候是个老妇人有时候是妙龄少女还有时候……竟然会以一个白老头的面貌出现。她的性情非常古怪杀人伤人从来不需要理由还豢养着大量的蛊虫和细菌随时让人中招防不胜防……”

    江湖上盛行易容术个中高手的确能随时在男、女、老、少间变化毫无破绽。我回想起那个老妇人的样子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或许只是龙格女巫诸多形象中的一个?至少我没招惹她也没中她的招所以大家相安无事是最好的了。

    飞鹰变得非常怕事想当年他是手术刀最好的兄弟胆色和魄力跟手术刀不相上下。我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或许跟他失去的左手小指有关吧?

    队伍在沉默中前进直到曙色来临。

    四面的树木和枯藤用力纠缠着结成一道又一道天然屏障重重阻隔住视线。我开始明白飞鹰这队人马为什么全部配备短武器了这样的环境里长距离狙击枪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视线几乎无法通过两百米的距离。

    第二次短暂休息是在一个小树林里侧面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地向西流淌着。

    队员的背包里携带着压缩饼干和水壶没有人愿意碰那些溪水即使自己手掌上已经沾满了泥土只在膝盖上随便蹭一下便直接捏起饼干向嘴里送。

    飞月捡起一根树枝在溪水里搅动了两下冷笑着说:“溪水很清不过带着一种腥气。我敢保证溪水的上游曾流经一个蛇窝蛇涎滴在溪水里把它变成了一种极其隐蔽的慢性毒药。人畜喝了都得慢慢死掉运气不好的话便成了野兽的美餐。”

    溪水下游穿过一大片腐叶和突兀的树根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常在丛林里闯荡的人都明白溪水是毒气的最佳载体即使渴到嗓子冒烟也不敢沾一滴不明来历的活水。

    苏伦应该会携带着足够的装备——那么她现在是做了什么人的阶下囚吗?就算这样也可以出声联系、向对方承诺给钱给物重获自由吧?

    我知道每次神秘事件的答案揭开时都会让人恍然大悟:“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希望这次失踪事件带给我的是惊奇而不是惊骇。

    飞鹰攀上了一棵大树举着望远镜向四面瞭望着。

    我看了看腕表是早上七点钟再过五个小时应该就能到达石墙了。如果那溪水的上游来自于兰谷的某个分支相信里面会携带着来自“会飞的蛇”的毒液。

    “风先生要不要……来条鱼?”飞月沉腕一刺一条青色的小鱼在树枝尖上摇头摆尾挣扎着。

    我摆摆手取出手枪检查枪弹情况。对付毒蛇之类的危险射快、子弹密集的微型冲锋枪似乎更能挥威力队员们脖子上悬挂的正是这种枪械而且也是美国人的产品。

    “喂干吗死气沉沉的?给我大哥说怕了?”飞月不依不饶地走过来。

    我把手枪放回裤袋里看着那条痛苦地挣扎在树枝上的鱼温和地笑了笑:“不是急行军了半夜有点累了。”

    “哈哈哈哈……”飞月大笑引得席地而坐的那些队员们都扭头望着她。

    “这么一点距离就会觉得累?你的身体是不是该好好调理一下了?我们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去做‘铁人三项’的运动员要不要大家一起切磋切磋?”她咄咄逼人的过分态度让我略感奇怪但却丝毫没有动怒的打算只把她当成不太懂事的小孩子。

    围坐在一起的队员们情绪持续低沉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在一个比较漫长的探险过程中每个人的情绪都会影响整队人的效率并且直接关系到最后的成败。

    “风上来看一下?”飞鹰在招手叫我。

    他骑着的那个树杈离地面约有六米飞月做了个鬼脸嘻嘻哈哈地笑起来:“风先生要不要在大家面前展示一下轻功?或者我可以叫别人先做个示范动作?”

    我摇摇头走到树下纵身一跃抓住一根横在空中的树枝身子一荡直抛起来头下脚上地冲向树顶掠过飞鹰身边时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借力翻身骑在另一个树杈上。

    如果不能恰当地展示一下自己的功夫只怕会给队员们造成疑惑以为我是个弱不禁风的城市白领对探险工作毫无用处。

    队员们鸦雀无声地仰面看着忽然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好轻功!”飞鹰笑着把望远镜递过来。

    我长出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有什么现吗?”

    树下飞月已经悻悻地走开逼我显露真实武功不知道她的目的是否已经达到了?我举起望远镜向南面望去焦距已经调整到极限但仍然只见荒芜的山坡、怪树、死藤偶尔看见几只铁青色的秃鹫抖着翅膀昂立在树尖上缩着脖子四处张望。这种猛禽不但对腐尸感兴趣对落单的人和动物也会随时出致命的俯冲一击。

    “距离石墙还有多远?”我看不到他们说的石墙影子。

    “三个小时的路程。”飞鹰向南指了指脸色越来越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