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万蛇之窟7宝石动人心

    “苏伦我想是不是可以跟手术刀先生谈谈?至少……接下来要生什么事他会心中有数……”

    对于手术刀暧昧的态度我一直感到困惑。在第一次跟谷野、班察见面会谈时他出乎意料地将土裂汗金字塔的合作掘问题交托给我来办到今天为止掘工作没有太大进展反而屡次损兵折将他似乎始终都在回避我。

    “没用的风哥哥记得我说过很多次了他变了——不管你信不信他变了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苏伦焦躁地在帐篷中间踱步却始终不说出自己之所以下这个结论的理由。

    “那么我去跟他谈可以吗?”

    苏伦长叹:“风哥哥你太固执了!我是手术刀的妹妹对他的了解过任何外人他现在……我有足够的证据可以给你看不过不是现在!”

    我苦笑起来拿过龙的笔记本随便翻着让那些诡异古怪的简笔画一页一页在眼前飞快地晃过。

    宝石是非取不可的谷野、詹姆斯、铁娜都已经虎视眈眈志在必得。

    这道蛇阵应该是用来保护“月神之眼”的天然屏障要想突破它们的包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火攻。这一点几乎人人都能想到。

    在二战历史上曾经有过两军交战时伏击者被荒岛上的毒蛇围困几乎全军覆没的实例。最后残存的士兵们点燃了荒岛上所有的灌木再卸开弹壳用火药和硫磺驱散了毒蛇的进攻。

    这件事已经成了二战史上的一个特殊案例被永远载入史册了。

    如果能向池子里倒入足够的汽油划一根火柴就能将所有的毒蛇焚烧一空。这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铁娜应该会采取这种简便易行的方法。

    苏伦眉尖一动似乎猜透了我的想法:“风哥哥还记得老虎转述过的唐心的话吗?”

    我愣了愣的确老虎那次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不要动用明火”的话我一直都没放在心上。如果动用汽油火攻自然就是天大的“明火”了。

    “那些鬼话你也相信?”我有点心虚。

    苏伦“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唐心没必要吓唬咱们的她进入埃及沙漠的目的根本就是打《碧落黄泉经》的主意——她的立场跟营地里所有的势力都不相同。而且……风哥哥你注意到了没有唐小姐对你……”

    我郁闷地笑了笑苏伦又开始莫名其妙地满天“飞醋”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唐心都不可能对我有意思并且像她那样浑身是毒的女孩子白送给我我都得战战兢兢地推开。

    “我的意思唐心的话值得考虑所以用火攻是最下策。”苏伦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字斟句酌并且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

    “最下策却又是最简便的方法对不对?”看到谷野对“月神之眼”的垂涎觊觎后我相信他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采取最简单的办法攫取宝石。

    “最下策、最简单、最危险——蛮干只会坏事……”苏伦坚持自己的观点。

    这件事还轮不到我们来做决定单是上面所说的三方势力就纠缠不清了我跟苏伦还是别趟这道浑水的为好。

    一天的时间很快便结束了大帐篷里的人一直都在开会没有一个人露面。

    营地里的空气越来越凝重工人们都被赶回各自帐篷不得交头接耳不得随意走动。瞭望塔上的狙击手又增加了两倍同时营地外围岗哨的密度加大了四倍几乎每次向帐篷后面张望都能看到黑洞洞的枪口。

    我希望能跟耶兰谈谈龙留下来的这些怪画令人费解或许只有耶兰才能帮我们指引道路。

    晚饭后铁娜怒气冲冲地从大帐篷里走出来大声招呼罗拔:“去派一个加强排的兵力把所有工人遣送回开罗城去。按照花名册挨个给每人两千美金做为下井行动的酬劳。”

    她的声音直接送到了西边的工人帐篷里那群只为钱卖命的工人们立刻爆出一阵激动不已的呼声。

    苏伦低语着:“遣散工人?这是什么意思?”

    铁娜怒气不减地回自己帐篷里去了根本没向我这边看一眼。

    营地里一片闹嚷嚷的喧哗过后剩余的几十名工人分别踏上三辆军车大呼小叫地挥动着领到手的美金声浪一次高过一次。能脱离这块莫名其妙的死亡之地对他们而言是个天大的好事最起码不必每天都生活在战战兢兢之中了。

    开罗城的大小酒吧、赌场、红灯区正敞开着温暖而暧昧的怀抱等着迎接他们。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军方不想让太多平民知道国家的高端机密如此而已!”我盯着从帐篷里钻出来的谷野和詹姆斯对苏伦的问题并不在意。

    “那你有没有想到耶兰离开之后龙的这些画也就永远没有解开头绪的时候了?”显然苏伦非常看中这些画里传递出来的信息。

    我向帐篷外走急促地回答她:“或许我可以去见铁娜让耶兰留下做为我们的助手!”

    这时候我并没意识到营地里的统治格局已经生了变化其实我若是细心一点应该能从铁娜气冲冲的表情上猜到些什么。

    迎面遇到詹姆斯时他脸上依旧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风先生没给墓室里的毒蛇吓坏吧?”

    与他并肩走着的谷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径直离开走向帐篷外的军车。

    “还好只是可惜了十条无辜的人命是不是?”在他深藏不露的笑容上我看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那有什么?你看——”他挥动手臂向正北方向指着暮色里的胡夫金字塔黑魆魆地挺立如沉默的巨型怪物。

    “据说法老王为了建造它征用了过五万名奴隶日夜赶工老死、累死、病死的不下五分之一。他们的尸体都被丢弃在金字塔的地基里想想看过万名奴隶的尸体堆叠起来的壮观景象……”

    他这种自以为得意的解释引起了我的极度反感略点了点头便要向铁娜的帐篷走去。

    詹姆斯笑着拦住我:“风先生我劝你别过去铁娜将军正在气头上——去开罗城打听打听单是去年下半年她在盛怒之下误杀的士兵便过了三位数……”

    他的笑像是一层天然的保护色将自己的真实意图都遮掩住了并且那副巨大的近视眼镜也把他的眼神挡住让人更加琢磨不透。

    军车那边响起了巨大的铁桶坠地的“噗通、噗通”声。

    我扭头望去谷野正在指挥着六名士兵从军车上推下来三个沉重之极的油桶。

    “日本人真是聪明他想用汽油把所有的毒蛇全部烧死哈哈风先生这个好办法你大概也能想到吧?”詹姆斯看着忙碌中的谷野满脸都转换成了嘲讽的笑容。

    “我听到了你的电话——”我瞪着詹姆斯的脸。

    “电话?”他茫然地反问。

    “从昨天到现在隶属于谷野的雇佣军已经一个不剩全部被别人干掉了。”我自顾自地叙述下去。这个消息来自于苏伦的报告目前谷野之所以要事必躬亲正是因为身边已经没有可供调用的手下了。

    那些雇佣兵的结果都只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神奇失踪”但我有理由相信都是詹姆斯先前打过的那个电话引起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风先生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往往都活不长对不对?”

    詹姆斯弹了弹袖口上的浮尘清了清嗓子伸展开双臂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地笑着:“很快‘月神之眼’就能重见天日让我们这群幸运的人一起迎接这宝石的出世吧?”

    我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情掉过头向大帐篷方向走过去只要有一线可能我都得阻止谷野的蛮干。

    刚到大帐篷门前已经有两个士兵“嚓”的一声架枪将我拦住。

    军事管制的力量无比巨大如果没有上司的允许他们是绝不会放我进去的。

    “手术刀先生、大祭司先生我有要紧事请教……”我忍着满肚子气向帐篷里吆喝。到目前为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手术刀工作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利。这种情况下被别人排斥为“编外人员”才会更感到郁闷。

    纳突拉笑着迎出来抬手将士兵的冲锋枪拨开。他已经换了一身笔挺的灰色军装头上戴着一尘不染的硬顶军帽手上也煞有介事地戴上了雪白的礼仪手套。

    这种装束让我愕然无语随即意识到肯定是在今天的会谈中生了什么大事纳突拉才会突然换装。这是否表示他将褪去大祭司的神秘面纱直接掌控军事管理的大权?联想到苏伦的录音带、铁娜的怒冲冠——

    我定了定神才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开口:“大祭司先生我希望您能容许耶兰留下来。他是久在沙漠里工作的高手肯定能给我们的金字塔掘工作以巨大帮助。目前正是需要人手的关键时候放这样的人才离开您肯定是要后悔的……”

    纳突拉高高地挺着胸一副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的样子虽然一直在微笑但语气明显是在打官腔:“这件事我可以再考虑考虑。风先生请进咱们好好聊一聊……”

    满载工人的军车即将动他的“考虑考虑”分明是暧昧的托词但我实在又拿对方没办法毕竟此时的身份对比悬殊他是大权在握的大祭司而我只是人微言轻的平民。

    一踏进帐篷便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而且烟味中又夹杂着另一种奇香——毫无疑问那是低度海洛因燃烧后留下的味道。此前我已经知道谷野是个靠毒品来提升精力的“瘾君子”但目前的海洛因味道之浓重远远不止是一个人能够造成的。

    手术刀躺在一张长沙上两腿以下盖着一床厚厚的军毯看见我进来只是无声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帐篷里的布置摆设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侧面多了一块一米见方的木质黑板。此时黑板上留着凌乱的不同笔迹最显眼的当数中间位置画着的一团火焰的简笔画。

    “请坐——”纳突拉毫不客气地在书桌后的大椅子上坐下示意我坐旁边的简易靠背椅。这里本来是谷野的安乐窝现在已经完全被军队征用成了纳突拉的地盘。

    那团火焰上至少有三个人的笔体留下的全部是“ok”两个字母。

    “风先生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对付蛇阵的好办法?”纳突拉跷起二郎腿拿起桌子上的烟盒取出一支衔在嘴边。那是谷野吸过的掺着海洛因的香烟看来纳突拉倒是跟谷野臭味相投的“瘾君子”中的知己。

    黑板上的字迹已经说明了一切采用“火攻”的解决办法是大家同意的结果。

    手术刀轻轻咳嗽了一声也取过一支香烟跟纳突拉同时点燃。立刻海洛因的独特香气缓缓在帐篷里弥漫开来。

    他的样子并没有任何改变但整个人的深沉气质、豪迈风采却早就荡然无存。看着他蜷起腿靠在沙扶手上、全心全意沉浸在香烟里的可怜样子我实在难以把眼前的人跟昔日江湖上一呼万应、横行七海的手术刀联系起来。

    若是盗墓界的高手们看到今天的手术刀只怕会惊骇疑惑得不能自已。

    “没有。”我皱着眉摇头。

    “哈哈那就算了据铁娜将军说你是中国人里最聪明的一个本来还想听听你的高见——现在看来根本不必了!就用谷野的计划好了几桶高能汽油倒下去点一把火大家等着吃蛇肉吧!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嚣张不过我知道往往这样的人、这样的笑声都代表他心里其实无比茫然根本不清楚自己要干什么。

    手术刀垂着眼皮狠狠地吸了最后两口那副贪婪的样子恨不得把烟头一起吃下去一样。

    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可怕的蜡黄两腮深陷牙齿大概也有几天没刷过了黄乎乎的。最醒目的是满头上乱草一样的头毫无型可言只是胡乱向后梳着暗淡无光。

    在我印象里手术刀一直是最注重个人礼仪的从来没有这么邋遢过。

    “风先生看你急匆匆过来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讲?”纳突拉不甘心长时间被冷落略显不悦地瞪着我。

    书桌上干干净净的原先属于谷野的书、地图、资料夹都被丢在侧面的一个纸箱里。纳突拉的双手直伸在桌子上一副“天下一统、舍我其谁”的架势。

    他的身后仍旧悬挂着那道黑色的布帘——我突然有去布帘后看一看的冲动很想知道谷野到底用何种歹毒的机关埋伏将老虎重创的……

    “是我的意见反对火攻因为……因为有个朋友已经严重警告过我不能在墓室里动用明火否则……否则会出大乱子……”

    “朋友?警告?”纳突拉狐疑地盯着我猛地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掌:“你的朋友不会就是盗经逃走的老虎吧?”

    老虎盗经是卢迦灿失踪事件的导火索一瞬间纳突拉的脸色已经涨得像煮熟了大虾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手枪。

    手术刀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伸手遮在嘴唇上偷偷地打了个哈欠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告诉我老虎在哪里?经书在哪里?”纳突拉神经质地咆哮起来凶神恶煞一般不停地在桌子上“砰砰砰砰”用力拍打着外面的卫兵闻声冲了进来迅用冲锋枪指着我。

    我笑了笑镇定自若地回答:“他死了大家不都看到了?他已经死在谷野先生的暗器之下至于经书的下落我可是无可奉告。”

    老虎盗经后的去向神秘莫测虽然在艾哈坎镇听到了他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向我说话却一点都没现他的藏身之处。

    纳突拉气呼呼地盯着我像头怒的独角兽一般。

    “我只是出于好心提醒大家一下谁都知道那么多毒蛇匿藏在地下几千年来它们呼吸出的毒气转换成沼气一旦遇到明火百分之九十以上会生剧烈的爆炸。爆炸的后果——不必我提醒大祭司了吧?”

    沼气的化学性质极不稳定最近的开罗日报上就曾刊登过这样一则报道:一户居民恶作剧时点燃了下水道里的沼气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爆炸瞬间将附近两座十五层高的居民楼摧毁为狼藉一片的瓦砾场。

    纳突拉愣了愣气焰收敛了许多:“那个……不必你担心。”

    我只是揣测唐心“不要动用明火”的意思是怕点燃沼气也不知道这答案对不对。直觉上对于唐心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视毕竟她是未来的蜀中唐门的当家人说话行事都很有分寸、极有重量绝对不会信口胡说。

    苏伦的“飞醋”吃得毫无道理以唐心那种高高在上的身份怎么可能随便垂青于我?

    “沼气……是可以测量到的……空气成分分析仪……咳咳……”手术刀开口了音量极低而且明显的中气不足。

    纳突拉的眼睛接连猛烈地眨了十几下幡然猛醒:“或许……不完全是沼气呢?而是一种经过变异的强烈可燃性气体……”

    他能坐在大祭司这个位置上本身必定不是智商太低的人提出的这个论调非常正确。谁也没办法分析出金字塔内蕴藏了几千年的具体的空气成分科学实验室里常用的“气体分析仪”也只能模糊测量出不到二十种空气类别。

    无论是“试管滴定法”还是“焚烧称余法”甚至是目前国际公认的最精确的“真空比对法”都只停留在研究阶段只能理论上可行而不能成为实际探索工作中的指导工具。

    要知道每次送材料到任何一个科学工作室去时他们的检测报告上总会庄重地盖章说明:“本结果只对送检样品负责。”

    所以金字塔内部的空气里究竟包含什么成分始终是个未知数即使由此刻起始人类科学再展一百年都未必能对这个课题有所突破。

    “哈哈……哈哈……”手术刀笑了轻轻点点头向纳突拉伸出大拇指。

    这一点似乎又违背了手术刀原来的个性——我不记得他对谁伸过大拇指他不止一次地说过平生只佩服一个人就是“盗墓之王”杨天。对于其他人无论是大国王公贵族还是小国总统王储统统不卑不亢一概平等相待。

    既然苏伦说手术刀“变了”肯定他会有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举动我很用心地观察着他希望能找出更多证据让苏伦的推论更站得住脚。

    帐篷外响起沉重的汽油桶在地面上轧轧滚动的动静我能听得出至少有六只大铁桶正在滚向井架方向。

    军车已经呼啸着离开营地向北飞驰——耶兰的事暂且放一放好了只怕他已经被金字塔里的蛇阵吓破了胆子先让他回城休养一阵再说吧。

    “你的意思绝对不能火攻?”纳突拉在试探我。

    我站起来坚决地重重点头:“对!如果您坚持自己的鲁莽行动请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先撤出五十公里之外再说免得生大爆炸之后殃及池鱼。”

    两小时时间足够带上苏伦开车离开了至于其他所有的被“月神之眼”所迷的狂热者们生死由命吧。

    纳突拉又沉吟了几分钟才大声召唤卫兵:“通知谷野行动暂停大家还得再商量商量。”

    这个命令传出去没有三十秒钟谷野已经咆哮着飞奔进来:“什么什么?大祭司还在等什么——等毒蛇升到万蛇之窟外面占领隧道包围全部营地吗?我请求马上行动!马上行动!”

    他一直奔到书桌前怒目圆睁地跟纳突拉对峙着。这个被“月神之眼”迷住了眼、蒙住了心的日本人已经处于极度狂热之下恐怕根本听不进任何劝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