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洞真子正式宣布洞玄子被害一事与丹丘生无关但跟着便即说道:“丹丘生你的这项罪名是取消了但其他罪名你要是不分辩的话我就要当作你认罪了。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分辩?”丹丘主道:“我早已说过除非先师复生我不会对任何人分辩!”

    洞真子道:“好我已经按照武林所定的‘清理门户’规矩问过丹丘生三遍他自己没有分辩。如今我再问一问还有没有人要替丹丘生辩护?”

    他刚问到第二遍只听得有个人朗声说道:“有!”这个人不问可知自是孟华了。

    孟华脱下人皮面具在全场注视之下越众而出飞身上台。

    孟华这一突然出现洞真、洞冥二人当真是如见鬼魁登时吓得呆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被关在地牢里中了酥骨散之毒的孟华居然会逃出生天!

    金逐流则是喜出望外说道:“华儿我只道你是为了什么缘故误事了呢原来你已经来了!”

    听金逐流的语气似乎早已知道他要来的孟华不觉怔了一怔随即省悟:“是了他已经见到了少杯寺那两位高僧自然知道我是从天山回来的了。”

    他本来要把金碧漪被那妖妇所擒之事告诉金逐流的但当务之急是先要替他师父分辨只好把这件事情押后再说。心里想道:“反正那妖妇是要把漪妹当作人质绝计不敢害她。待会儿我再告诉金伯伯也不歉迟。”

    洞真、洞冥惊魂未定不约而同都是手按剑柄失声叫道:“你你……你来做什么?”众人不觉都是大为奇怪为什么崆峒派的掌门对一个分属自己徒孙一辈的后生小子竟会如此骇怕。

    孟华向洞真子施了一礼说道:“昨晚多谢掌门厚待请恕我今朝不请自来。我是来替我师父辩护的!”

    虽然话中有刺但毕竟还没说出他昨晚被囚之事洞真子松了口气说道:“十八年前你还是个刚刚会说话的婴孩吧?你能知道什么要替你师父辩护?”

    金逐流忍不住插口问道:“孟华你不是刚从天山回来的吗?是不是天山派的唐掌门有什么话要你替他说的?”

    洞真子只道金逐流已知孟华是天山派代表一事连忙说道:“不错孟华他自称是唐掌门的代表但我还不敢相信。”他是准备孟华说出被囚之事他可藉此辩解。

    金逐流道:“我知道这孩子是绝计不会说谎的。而且还有一事可资佐证最近我曾见过天山派少掌门唐加源据他说贵掌门曾托他带件物事回去给他父亲有这事么?”

    金逐流用的是“物事”一词洞真子暗自想道:“听他口气他大概还没有看过我写给唐经天的那封书信。”要知洞真子写那封信的目的正是因他恐防金逐流要出头“袒护“丹丘生故而想说服唐经天来给他“主持公道”的。要是这封信给金逐流见到他自是更难为情了。

    这件事他当然不能否认只好说了一个“有”字。

    金逐流继续说道:“据唐加源说他因为有别的事情不能回转天山。你托他的那件物事他已经转托孟华带去了。”

    孟华说道:“唐掌门正是因为看过了掌门太师叔给他的那样东西是以要弟子替他效劳认我为天山派的记名弟子代表他来参加此会。”

    洞真子道:“好那你是要为天山派的掌门代言还是你自己要为业师辩护?”孟华说道:“唐掌门要我替他说的话昨晚我都已经说给你听了。你不愿接受他的劝告我也无谓多说一遍了。如今我是要替我的师父辩护!”

    洞真子满面通红说道:“唐掌门此举颇出武林情理之外所以昨晚我不大敢相信你的话。不过你现在既然不是以天山派的代表的身份说话我只能把你当作本门叛徒的弟子了。”言外之急先把孟华师徒划在一边弟子替师父“辩护”自是难免偏私而也就不值得怎样重视。

    金逐流淡淡说道:“我看不必管他是用什么身份说话只须问他说的是真是假?”

    洞冥子冷冷说道:“师兄刚才说得好十八年前他还是个婴孩呢他能知道什么了所谓‘辩护’恐怕还是胡诌而已!”说话的口气简直是在埋怨师兄不该浪费时间来听孟华“胡诌”同时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孟华说些什么他都抵赖。

    孟华冷笑道:“我还没有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胡诌?”回过头来向着洞真子缓缓说道:“不错十八年前的事情弟子并不知道。但三年之前而且是弟子亲手所做的事情我是不会不知道的!”洞真子已经猜到几分但却不能不明知故问说道:“你不是要替师父辩护吗怎的又扯到了自己所做的事情了?你做了什么事情?”

    孟华眉毛一扬指着洞冥子缓缓说道:“他说曾经被我师父所伤据此指责我的师父以下犯上其实这是假的。我的师父根本就没有和他动过手真正伤了他的人是我!”

    此言一出洞冥子的面色不禁一阵青一阵红恨不得脚底下有个地洞钻了进去。同时所有在场的人不论是贵客或是崆峒派的弟子也都无不耸然动容大为惊诧。要知洞冥子是崆峒派的第一剑术高手武林各派无人不知而孟华不过是一个看来未到二十岁的少年他能够伤得了洞冥子?这话谁人敢于置信?

    但看到了洞冥子这副尴尬的神色之后许多抱着怀疑态度的人却是不由得对洞冥子的信心动摇了。

    洞真子有意丢他师弟的面说道:“洞冥师弟他这话是真的吗?”洞冥子讷讷说道:“这个、这个……”不知要怎样说下去才好……。

    孟华得理不饶人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掌门太师叔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马上和他当众比剑让大家看个清楚。”

    洞冥子本来打算孟华说些什么他都抵赖的但这件事情他却是无法抵赖此时形势他一抵赖就非得和孟华比剑不可。一比之下真假立辨。他怎敢轻试?

    这刹那间他转了好几次念头一忽儿想孟华中了辛七娘酥骨敌之毒虽然逃了出来功力最少也要打个折扣吧?但又怕自己估计不对孟华既敢向他挑战料想是有必胜把握他在三年前已经不是孟华对手纵使孟华功力打了折扣他却还是没有把握取胜的。

    在患得患失的心情之下洞冥子不敢承认也不敢不承认只好横生枝节装作恼怒的神气说道:“当真是荒谬绝伦我岂能与一个徒孙辈份的晚辈比剑。”说话之时向心腹弟子大石道人打了一个眼色。

    大石道人对师父的心意揣摩得最为透彻自是懂得师父这个眼色的意思。想道:“师父要我去试试这个子是否当真恢复了本领嗯我胜了固然可以大大露面、甚至可以成为下一任掌门的继承人但若输了岂非弄巧成拙?”他是曾经吃过孟华大亏的想到孟毕的厉害还是不寒而栗。

    正在他患得患失踌躇莫决之际洞冥子的另一个徒弟跳出来。

    跳出来的是洞冥子的二徒弟大松道人。孟华的厉害大石道人知道他可还未曾知道。一见孟华如此年轻心里想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本领再好料想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向妒忌师兄得宠于是便即跳出来争功。

    “有事弟子服其劳咱们怎能眼看这小子如此猖狂胡说八道。侮辱师父?大师兄你不管我可要管了!”

    大石道人岂能当众丢这面子意图侥幸的念头不觉又冒起来暗自想道:“辛七娘是天下第一使毒高手这小子纵然解了酥骨散之毒料想亦已大伤元气我何必太过怕他?”

    “师弟你误会了。”大石道人说道:“我并非不管此事但你要知道这小子的辈份比咱们也还低了一辈呢。师父当然不屑和他动手我也要考虑考虑值不值得和他动手?”虽然前天晚上他才吃过孟华的亏但此事同门并不知道。他是准备孟华倘若说了出来他就抵赖的。

    金遂流情知这两人齐上也不是孟华对手于是摆出主持公道的武林前辈身份说道:“按说长辈和晚辈交手是有倚大欺小之嫌。不过孟华既说他曾剑伤洞冥道兄此事料想许多人都不能相信那么由洞冥道兄的徒弟试试他的本领也不失为一个辨别真假的办法。据我所知孟华不只一个师父丹丘生如今也还未曾重列贵派门墙所以严格说来孟华也还未算得是贵派弟子他和这两位道兄动手不能说是犯了武林规矩。”

    金逐流这么一说大石道人更是不能不硬着头皮上去了。“好小子师父不屑教训你让我来教训你吧!”

    大松道人怕失了“立功”机会争着说道:“师兄还是让我来教训吧!”

    孟华哈哈一笑说道:“你们要怎样教训我?”

    大松道人说道:“你若赢不了我手中的这把剑就可以证明你刚才说的全是胡言!那时你应该受何惩处自有在场的武林前辈定夺。”他是真的不相信孟华曾经打败过他的师父的。

    孟华哈哈笑道:“很好我正要领教你们的连环夺命剑法你们可以不必争了!”

    大石道人哼了一声意似不屑心中可是暗暗欢喜说道:“好这小子既然要见识咱们的连环夺命剑法就让他知道厉害吧!”唰的一声和大松道人同时拔出剑来。

    宾客中有人咕哝道:“自称长辈教训小辈还要两个来打一个。这样的长辈也未免太不害臊了!”这人是个莽夫虽然自言自语声音却是甚为响亮。

    大石、大松尴尬之极解释不好不解释也不好。不料孟华却先说话代替他们解释。

    孟华说道:“这位前辈有所不知崆峒派的连环夺命剑法变化极为复杂功夫还未学得到家的弟子是很难一个人施展的。必须两人配合彼此替同伴弥补破绽方能挥这套剑法的威力。他们的师父是勉强可以一个人施展这套剑法的但也还使得不好。师父尚且如此何况弟子他们当然是两个人齐上了。”

    崆峒派自从创派以来只有三个人能够施展这套剑法一个是创立这套剑法的祖师一个是前两任掌门、丹丘生的师父洞妙真人还有一个就是洞冥子是崆峒派当今第一剑术高手有人甚至说他的这套剑法使得比前辈祖师还要好的。这些故事崆峒派长幼弟子无人不知如今孟华竟敢批评洞冥子这套剑法使得不好众人无不惊愕。

    洞冥子的确是曾用这套剑法败在孟华手下他不敢做声只好作出一副不屑分辩的神气。大松道人是绝对不相信师父曾经败给孟华的同时为了要挽回白己的颜面于是大怒说道:“好小子胡说八道你赢得我们再夸嘴也还不迟。哼哼你说我们功夫学不到家难道你一个人可以施展这套剑法吗?”

    孟华笑道:“马马虎虎使得好是谈不上的不过比你们的师父略好一些而已。”

    大松道人一抖长剑冷冷说道:“好那你就使出来吧别要光说不使!”

    孟华说道:“我是让你们先出招呀只要你们一出招就可以知道我是否光会说了。”

    一般规矩长辈和小辈动手当然是长辈让小辈先出招的如今孟华反其道而行之大松道人忍不住说道:“你也忒狂妄了还要我们先出招?”

    孟华笑道:“你们的师父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怎能占你们的便宜?”

    大松道人怒气上冲喝道:“好那你快亮剑吧!”

    孟华冷笑道:“对付你们两个脓包何须用剑?不用剑我也可以施展这套剑法的你们尽管来吧!”

    大石道人暗暗欢喜心里想道:“这小子如此狂妄自大我们倒是有可乘之机了。不信我们的两把长剑打不过他的一双肉掌!”原来他们师兄弟平日虽然怀有心病但在这套连环夺命的剑法上却是配合得最好的一对。

    “好你这小子既然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吧。”脾气暴躁的大松道人早已不能忍耐一声大喝长剑一抖便向孟华刺将过去师兄弟心意相通配合得果然十分合拍大松道人唰的一剑刺向孟华右肋下的“愈气穴”大石道人的剑尖也同时刺到了孟华左肋下的“愈气穴”。招数又狠又快在场的剑术名家无不暗暗吃惊!崆峒派的连环夺命剑法果然是名不虚传!”

    在这电光石火之时说也奇怪只见孟华背负双手身形只是一飘一闪就在剑光交叉穿插的缝罅之中穿过去了。

    孟华叹道:“蠢材蠢材你们是怎样学的?一套上乘剑法叫你们糟蹋了。出手既不够快配合的时间又拿捏得不准!看清楚了这一招应该怎样使用!”

    说话当中孟华手捏剑诀以指代剑倏地出招。快得难以形容连在场的剑术名家十九都还未曾看得清楚只见大石、大松二人己是忙不迭的后退。

    原来就在这瞬息之间大石、大松二人都是同时感到孟华的指尖戳者了他们肋下的“愈气穴”。好在只是徽感麻迅即便过。

    大石道人侥幸之心不觉又是油然而生“这小子的剑术虽然确是精妙但点着我的穴道也没觉得怎样。想必是他中的酥骨散毒尚未全解功力已经大减!”

    “好小了先别夸嘴我看你还能抵挡几招?”当下与师弟交换了一个眼色立即快剑狂攻。

    孟华笑道:“这一招你们又使得不对了连环夺命剑法讲究的是前后着之间的变比必须如茧抽丝连绵不断固然要又快又狠但却不能一味贪快。”

    论辈份他们是孟华的师叔但此时孟华反而像是他的师父来教他们。按理见孟华口讲指划。以指代剑一个人施展变化极为繁复的连环夺命剑法每出一招大石、大松二人都是觉得对方正在刺向自己的要害登时逼得他们这透不过气来哪里还能反唇相讥?

    “我这一招要用金针度劫你们赶快用分花拂柳比解!”孟华喝道。

    声出招孟华手捏剑诀骈指如剑刺将过去果然是一招“金针度劫”。

    双方比剑先把自己的招数说破已是一奇;又教对方怎样应付又是一奇;而已是以晚辈的身份来教长辈更是奇上加奇了。宾客之中已是禁不住有人笑了起来说道:“这还算什么比剑简直是师父教徒弟嘛!”

    大石、大松羞愧难当不约而同都是打定主意:“偏不听这个子的话!”哪知孟华这一招“金针度劫”使得凌厉无比他们同时感觉到对方的指尖戳到了自己命门要穴倘若不用“分花拂柳”这招化解只怕就有性命之危。

    正因为他们对连环夺命剑法熟极而流既然除了“分花拂柳”这招无法化解这一瞬间他们已是无暇思索不知不觉就只好违背自己本来的心意使出这一招了。

    孟华连连呼喝接连几招都是如此。先自己的招数说破然后教对方如何应付。场中宾客的哗笑之声越来越响亮了。

    洞冥子面色铁青喝道“你们还比什么滚回来吧!”

    但他们在孟华“剑招”笼罩之下哪里能够脱身。想“滚回去”也不可能。

    孟华笑道:“俗语说名师出高徒你不怪自己做师父的太过脓包反怪他们好不要脸!不过我也不为已甚就让他们回去吧!”说至此处陡地喝道:“但你们不配使剑把剑给我留下!”

    话犹未了只见两把长剑己是到了孟华手中。武当派长老雷震子不禁赞道:“好快的空手入白刃功夫!”但场中除了寥寥无几的各派名宿之外其他的人连孟华用的是什么手法都未看得清楚。

    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孟华把那两柄长剑都是当中拗断了!

    他刚才显露的是剑法这一手显露的却是深厚的内功!把崆峒派的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大石道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心里想道:“原来他中的酥骨散之毒已是完全解了幸亏他手下留情!”

    孟华抛掉断剑重回台上向洞真子施了一礼说道:“不知掌门太师叔相信我的话没有?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你还可以叫洞冥子和我再比!”洞真子有意丢洞冥子的面说道:“师弟你意下如何?”

    洞冥子怎敢再和孟华比剑愤然说道:“师兄这是本派的同门大会小弟忝为继任的掌门人选和他比剑成何体统?”

    洞真子道:“师弟你误会了我不是一定要你和他比剑只不过不过……这件事总得有个交代啊!”

    雷震子摆出“主持公道”的武林前辈身份话道:“对洞冥道兄你总得说一句话说一说孟华替他师父的辩护到底是真是假?”洞冥子满面通红只好讷讷说道:“他、他是丹丘生的弟子弟子的恶行算在师父头上我看也不能算是错吧?”这话等于转个弯儿承认他是伤在孟华剑下不是伤在丹丘生剑下了。

    洞真子要保持掌门人的身份于是在损了师弟的面子之后也不能不替他兜回一点体面便即作出“持平”的论调说道:“弟子犯了过错该由师父负责这话也未尝没有道理。好吧丹丘生洞冥子指控你犯上之罪可以免了这项指控就改为你纵容徒弟之罪吧?你服不服?”两项罪名比较当然是后者轻微多了。”

    丹丘生道:“我没话说因为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形。”

    雷震子道:“我要说句公道话纵然孟华当真是伤了洞冥道兄恐也不能指责他的‘犯上’在他拜丹丘生为师之时丹丘生早已被贵派逐出门墙。”

    孟华大声说道:“我不服请掌门太师叔让我说一说当时的情形。”洞真子眉头一皱说造:“你这件事在整个案子之中只能算是小节。我不想太多枝节横生。不过你既然不服那就简单说几句吧。”

    孟华说道:“那日他踏入石林是阳继孟的一个苗人徒弟带他进来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那时我的师父早已离开石林而这个苗人则是以前曾跟随过阳继孟到过石林捣乱的。那天他们……”

    话犹未了忽地有个人跳出来道:“正如洞真子掌门所说此事不过是细枝未节既然在这一点真相己明我以为也就不必多费唇舌重提往事了。不过另一件事情贵掌门倒似乎应该问个清楚。”

    众人一看出来说话的这个人是个矮胖曲鹰鼻的汉人看来不像汉人。众人纷纷探问。”这人是谁?”有知道的人说道:“这人是南天剑霸龙木公他本是海南岛五指山的黎人。”“啊原来是他。奇怪一在天南一在地北他是怎样和崆峒派拉上交情的?”

    众人窃窃私议其实他们心里感到奇怪的并非因为龙木公僻处海南却和远在西北的崆峒派拉上交情而是因为龙木公乃是邪派中的有数人物。虽然不及大魔头阳继孟的恶名昭彰一向也是横行霸道惯的。否则如何会得一个“天南剑霸”的绰号?许多人不觉都是如此想道。“崆峒派虽然不能和武当少林等名门正派相提并论最少也还不能算是邪派;洞真子虽然不是侠义道行事也还勉强可以说得是正派的为什么他要请这样的妖人来作贵宾?”

    他们哪知洞真子乃是有苦说不出来他看见龙木公突然出头说话也是颇为感到尴尬的。

    原来这个“天南剑霸”龙木公乃是用他师弟洞冥子的名义请来的客人代他师弟邀请的正是大魔头阳继孟而在阳继孟背后还有一个作为拉线人的御林军统领海兰察真正说来阳继孟、洞冥子都不过是海兰察手中的傀儡。由洞冥子出名邀请一班邪派客人前来助阵这是海兰察的策划。而洞真子则是被逼同意的。

    本来他们是和洞真子说好不公开露面但现在龙木公既已出头说话洞真了纵然大感尴尬也只能按照一派掌门应有的礼貌向他问道:“不知龙先生要问的是哪件事情?”

    龙木公道:“这小子自称天山派唐掌门的代表如此说来他也应该算得是天山派的弟子了。否则如何能够代表该派掌门?”洞真子道:“他早已说过了他是天山派的记名弟子。”

    龙木公道:“他说的话我可不能相信!”

    孟华冷冷一说适:“你要怎样才能相信?”龙木公道:“我要试试你的天山剑法!”

    雷震子出来替孟华说道:“龙木公你这恐怕是有点强人所难了。孟华不过曾去过天山一趟如何就能学会天山剑法?”

    龙木公道:“我不管地学过多久但他若不精通天山剑法唐掌门怎能要他来作代表?认他做记名弟子?这种违背武林常理的事我相信唐掌门是不会做的正因为我相信唐掌门不会这样做。所以我不相信他的话。”

    这番话虽然似是而非却也不能说是全无道理。雷震子正想驳他孟华忽地说道:“天山剑法精深博大我当然不能说是精通。但等闲之辈料想也还可以对付。你要试就尽管来吧!”

    龙木公号称“天南剑霸”成名少说也有二三十年如今竟被孟华当作“等闲之辈”焉得不怒?当下立即拔出剑来喝道:“好小子胆敢轻视于我来领死吧!”

    他这把剑形式奇特剑身甚阔长却不到二尺剑尖上叶出碧莹莹的寒光落在行家眼中一看就知是淬过毒药的宝剑。宾客中有个沧州老拳师赵一武为人正直看不过眼先叫起来道:“这场比试不过是要试试这位孟少侠是否会使天山剑法而已。用这种歹毒的兵器来试人家是何道理?”他开了头跟着好几位正派的成名人物也都提出非议。

    龙木公冷笑道:“几十年来我一向用的就是这一把剑我也从未听说过有哪一条规矩是限制别人用什么兵器的。嘿、嘿、不错这是一把毒剑姓孟的小子你要是怕死的话趁早认输。”

    原来他确实是想借试剑法为名把孟华置之死地的。要知他和阳继孟乃是一党他刚才抢着出头说话为的就是害怕孟华业已知道阳继孟来到此间的事实在说了石林一事之后可能就会追究到阳继孟的身上来了。他要“保护”阳继孟亦即是“保护”他自己故而非杀孟华不可。

    在群情鼓噪之中出乎众人意外孟华反而是气定神闲根本就不把龙木公这把毒剑放在心上。“多谢各位爱护晚辈。不过毒剑虽然厉害是否能够制人死命还得看使剑的人。这妖人在我眼中不过是等闲之辈毒剑再毒料他也刺不到我的身上。”

    赵一武叫道:“孟少侠这厮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的妖人你是不可太轻敌了!”龙本公双眼圆睁狞笑说道:“赵一武你骂我的话、我记下了。待打了这小子我再找你算帐!”毒剑一抖唰的就向孟华剑去喝道:“好个子你既然自己找死那就成全你吧!”

    他这把毒剑形式特别剑法也是与众不同。本来剑法是以轻灵为主的他却把毒剑当作大刀来使横斫直劈刚猛非常。

    距离在三十步之内的旁观者都闻到一股刺鼻的腥风。众人生怕中毒纷纷后退。

    只见孟华长剑一引剑势分明向左却突然在半途转个圈圈剑锋反削向右有识货的人登时喝起彩来“好一招天山派的峰回路转。”话犹未了龙木公呼的一个转身毒剑几乎是从孟华的头顶削过只要再低半寸孟华的天灵盖恐伯就要给他剖开!

    众人惊呼声中孟华一个转身剑招也是到得恰是时候、明晃晃的剑锋恰好对着龙木公的胸膛龙木公大吃一惊沉剑横扫孟华出手如电青钢剑一拖一带已是化解了他这一招十分霸道的攻势。剑尖抖动倏的反刺上来竟是刺向龙木公双目。龙木公吓得连连后退。旁观者惊魂稍定识货的不禁又是大叫起来:“好一招排云驶电!”

    孟华一夺攻势便不再给龙木公反击的机会喝道:“叫你先见识见识天山剑法的‘追风剑式’。”“追风剑式”顾名思义是迅见长孟华有家传的快刀刀法作为基础展开这路剑法当真是快如闪电只怕天山派中的一流高手也都比不上他不消片刻已是把龙木公裹在剑光之中但见冷电精芒耀眼生辉看得众人神摇目夺。

    龙木公的剑法属于刚猛一路本是十分霸道的。此时却是只有招架的份儿哪有还手的本领?在场观战的人十九都是讨厌这个妖人的见他如此狼狈不禁都是大呼痛快!赵一武笑道:“什么天南剑霸霸气哪里去了?我看不如改号天南懦夫倒名副其实!”

    龙木公给气得七窍生烟凶顽之性大猛地喝道:“好小子我与你拼了。”在剑光笼罩之下身子突然腾空飞起竟然一个“飞鸟投林”连人带剑凌空下击。看来他是自知打不过孟华故而决意拼个两败俱伤。

    孟华喝道:“去!”一招‘举火撩天’双剑相交借力使力一牵一送龙木公身不由己的斜飞下坠还算他武功不弱斗空一个“鹞子翻身”这才能够平平稳稳地落在地上不致跌倒。他一站稳众人也都看得清楚了。登时爆起震耳如雷的哄笑声!

    原来天南剑霸的头须眉都已给孟华的快剑削得个干干净净变成了一个和尚了!

    赵一武大声叫道:“好呀孟少侠你真是慈悲为怀!这样的坏人你也要给他剃度!”龙木公只觉头皮沁凉把手一摸这才知道确实已是变成一个光头。

    按说他败得如此狼狈不自刎也该认输的他却是双眼火红疯牛一样的又向孟华蛮冲过来。

    孟华冷笑道:“你不服气那就让你再见识见识天山剑法的大须弥剑式!”

    大须弥剑式是天山剑法中最复杂最深奥的一套剑式在场的武学名家听见他要使这套剑式不觉都已瞪大眼睛。

    但孟华的剑尖好像挽着重物似的东一指西一划剑势断断续续骤眼看来竟似不成章法使得也似乎甚为吃力。

    看来这大须弥剑式刚好和追风剑式相反追风剑式是疾逾飘风快如闪电剑式翔动姿态潇洒;而这大须弥剑式却是迟缓不堪剑势呆滞姿态笨拙。

    场中除了寥寥数人之外许多剑术名家都是不禁大为纳罕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天山剑法中最为深奥的大须弥剑式。有些人甚至怀疑莫非孟华在刚才一场剧斗之中气力业已耗尽了。

    但说也奇怪在天南剑霸的拼死猛攻之下孟华却是兀立如山丝毫不为所动。龙木公的毒剑有如毒蛇吐信看来是着着进迫但一到孟华身前就好像碰着一堵无形墙壁似的总是刺不进去。他的毒剑始终在离开孟华身子三尺之外连孟华的衣角也没沾上。

    雷震子看得如醉如痴先喝起彩来。金逐流也是看得眉飞色舞但却叹道:“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三十年前我曾见过唐老掌门(唐晓澜)使这套剑式。不想如今得获重睹。这位孟老弟的剑法几乎可以比得上唐老掌门当年了。他用不着再练十年我也要自愧不如了!”

    经过两位武学大宗师这么一赞众人方始相顾骇然。尤其金逐流是以天下第一剑客的身份称赞孟华的剑法许多成名已久的剑术名家都是不禁又感羞愧又感震惊了。惭愧自己的武学造诣差得太远难得有这百年难遇的眼福可惜却看不懂这深不可测的大须弥剑式。

    原来这大须弥剑式看似迟缓看似呆滞俱每一招都蕴藏有极其复杂深奥的变化要不是孟华有意让众人一窥大须弥剑式的全貌三招之内便可取龙木公的性命。

    再过一会只见龙木公大汗淋漓额上青筋暴露凶焰全消只知跟着孟华的剑势团团乱转好像在陷阱中的野兽在作最后的挣扎。

    孟华陡地喝道:“你平生惯以毒剑伤人如今就让你尝尝自己的毒剑的滋味吧!”喝声中一招“三转法轮”缓缓使出龙木公明知他要绞飞自己的毒剑却是无法躲得开。只见一道暗蓝色的光华自龙木公手中飞出毒剑已是倒转剑锋插在龙木公的肩头了。

    龙木公大叫一声卜通便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嘶声叫道:“快快给我敷解药。”解药本来是在他的身上的但他己是连掏取解药的气力也没有了。他的同党怕招众怒竟是不敢帮他。

    龙木公声音嘶哑像一头临死挣扎的野兽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嗥叫。”你们要我帮凶如今竟然见死不救么?哼、哼、你、你们不讲义气。可休怪我我要说……”声音越说越弱但仍是刺耳非常。众人见他眼耳鼻口全部流出血来无不毛骨悚然。

    孟华一来不忍二来想他说出背后指使的人便道:“好我姑且饶你一命只要你肯把老实话说出来。”

    哪知龙木公话犹未了孟华也还未来得及赶到他的身边忽听得波的一声也不知是哪里飞来的一颗石子恰好打中龙木公的太阳穴、登时送了他的性命。

    雷震子怒道:“这分明是杀人灭口哼此案越来越可疑了洞真道长你可得查究才行!”

    洞真了道:“我当然要查究的!佯作震怒叫众弟子彻查扰攘一番结果当然也是查不出凶手。

    洞真子作出无可奈何的神气说道:“龙木公仇家甚多有人趁这机会暗杀他也是有的未必与本案有关。唉暗算我门玉虚长老的凶手如今也还没查到呢。我自愧无能只有请各位武林同道日后帮忙了。”言下之意比较起来追查杀害龙木公的凶手还是次要的了。既然难以即时缉凶只有留待他日。今日这个大会则非继续进行不可。

    他以崆峒派掌门人的身份说话雷震子等正派人物虽然觉得他未免有给那“幕后人”开脱之嫌却也不便当众驳他。但众人却也不禁暗暗起疑疑心那“幕后人”就是洞冥子。只有孟华知道真正的“幕后人”是谁但此际也还不是说出来的时机。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过后审讯丹丘生一案继续进行。

    孟华回到台上说道:“禀掌门龙木公已经试过我的天山剑法太师叔可以相信我是唐掌门的代表了吧?”

    洞真子道:“我早已相信你了。不过经此一战让大家都相信你你也不算白费气力。如今你要说的话都已说了你退下去吧。我自有分数。”这几句话倒是说得似乎公道孟华行了一礼便即退下。

    金逐流上前向洞真子道贺:“可喜贵派出了这样一位少年豪杰。”

    洞真子冷冷说道:“他现在还不能算是本派弟子呢而且纵使他的师父丹丘生无罪的话我们也不敢委屈天山派的记名弟子列入门墙!”

    雷震子道:“像孟少侠这样的例子是武林极为罕见的。他身兼数派之长点苍派的段仇世崆峒派的丹丘生都是他的师父丹丘生目下虽名份未定但传给他的总是崆峒派的武功至于贵派是否愿意把他收列门墙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如今他又得唐经天认为天山派的记名弟子(金逐流在旁插口道他还有家传的武功呢。他的父亲是孟元孟大侠!)像这样例子我以为可以由他自己选择在师承各派之中归依一派也可以融会各派之长自创一派。或者虽不自创一派但也不隶属任何一派只叙所传武学的渊源。像他这样在武林中百年难遇的少年英侠贵派与他有过渊源亦已足引以为荣了。”

    这段话虽然说得不是十分明显但谁也听得出来是和洞真子刚才说的那几句话针锋相对的。弦外之音以洞真子作为掌门的崆峒派还不配有这样的好弟子呢。

    雷震子是武当派的前任掌门、武当派现今硕果仅存的长老。他的地位和玉虚子在崆峒派的地位大致相似这次崆峒派邀请前来观礼的贵宾之中也以他的辈份最尊年纪最大。是以洞真子听了他的话虽然满不是味儿却也不得不勉强笑道:“多谢雷老前辈对一位和敝派有点关系的后起之秀的夸赞。但话说回来也总得等待丹丘生这案定了之后才谈得到他和敝派该属何种关系。”说罢重申前议:丹丘生虽有段仇世和孟华替他辩护但也只能减掉两项罪名对案情本身无关宏旨。他要洗脱罪嫌就必须自己提出证据分辩或者是有人能够证明他的无辜。

    洞真子虽说是“无关宏旨”但经过了段、孟二人替丹丘生辩护之后情况其实已是起了颇大的变化变得有利于丹丘生不利于洞冥子了。在此之前虽然有人为丹丘生呼冤。但也有不少人相信洞冥子指控的。但现在与会之人包括崆峒派的弟子在内均已不禁对洞冥子起了疑心。因为他们的辩护最少可以证明洞冥子曾经说了两个谎言。

    另一个影响是崆峒派众弟子在目睹孟华的惊人武功尤其是他一人能使本派绝枝连环夺命剑法之后不禁都会想到:徒弟如此师父可知。怪不得玉虚长老要提名丹丘生做继任掌门的人选了。孟华学兼各派他可能不被认为只属崆峒派的弟子丹丘生却是纯粹崆峒派的武功的。只要他能洗脱罪嫌他就有资格被立为掌门。他一做掌门孟华也就多半愿意做崆峒派的弟子了。

    另一方面洞真子和洞冥子也是各怀心事。洞真子是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者是经过今日之事“师弟面皮再厚料也无颜敢做掌门。”惧者是丹丘生倘若得脱罪嫌他的声望势必过自己。洞冥子把丹丘生师徒恨得如同刺骨心里想道:“为今之计只有快刀斩乱麻先把丹丘生定了罪然后我和海兰察联手对付孟华这小子。大不了我拼着和所谓名门正派闹翻索性率领本支弟子归顺朝廷纵然做不了掌门也有高官可做。”

    主意打定洞冥子便即说道:“师兄丹丘生早已声明他不自行分辨如今也没人出头替他辩护了还不定罪更待何时?”不想给丹丘生继任掌门这是他们师兄弟共同的心事。于是洞真子假惺惺地说道:“好我再问一次要是没人替丹丘生辩护的话我就要处他以应得之罪了。”

    正当他要“宣判”之时忽听得有人叫道:“且慢!”

    只见一行人飞步跑来跑在最前面大叫“且慢”的是个英俊少年。不认识这少年的赶忙打听:“这人是谁?”“啊你还不知道吗他就是江大侠的二公子金大侠的大徒弟江上云呀!”

    不过令得众人大为惊愕的还不仅仅是江上云的突如其来而且是由于和他同来的这几个人。

    在江上云后面是天山派的弟子丁兆鸣和一个美貌的少女还有一个面有伤疤的汉子他是被丁兆鸣拖着跑的这模样好像是押解囚犯!

    登时有人叫了起来:“啊呀这汉子不就是少林寺的叛徒吉鸿吗?”“那少女是谁?”“我知道。她是福州虎威镖局邓老镖头的女儿邓明珠。丁兆鸣是她师叔。”至于丁兆鸣则因为认识他的人很多早就有识者说出来了。

    丁兆鸣把吉鸿押解到场大为惊喜的除了少林寺的两位高僧之外就是孟华了。

    孟华这才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想道:“漪妹没有骗我他们果然没有遭那妖妇的毒手。看这情形江二哥和邓姑娘也是‘孟光已接梁鸿案’了。唉只不知漪妹现在怎样?快活张一直没有提她恐怕她还是在那妖妇之手吧?”

    忽听得金逐流叫道:“小心暗器!”话犹未了只听得叮的一声江上云已是挥剑把一枚石子打落。那枚石子本是打吉鸿的江上云反手挥剑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一般。与此同时丁兆鸣放开吉鸿跃入人群把一个人捉住。正是:

    案结终须分皂白杀人灭口岂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