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赫玉儿身形不稳,小兰猛地扑了上来,甚至完全没有思考地拦下了言之雾原本准备扶住赫玉儿的手。

    言之雾看着扶着赫玉儿并满脸戒备地盯着自己的这个小侍女,无所谓地收回了手,耸耸肩,并未与她计较。

    在小兰戒备地目光下,言之雾还很“知礼数”地退后两步,拉开了与赫玉儿主仆的距离,随后又坐回了自己原本的座位上。

    冲着小兰挑挑眉,却什么也没有说。

    小兰扶着赫玉儿,感受着她的身躯轻轻颤抖着。因为她脑袋低垂,也看不见面上的神色。只能感受到她抓住自己胳膊的力道,紧紧地,用力地。

    但这个情况并未持续很长时间,殿外的雨声如同刷在赫玉儿的心头,让她越来越清醒。

    她放松身子,不再颤抖。松开小兰,抬起头来转身眸光似冰:“二皇子这礼太重,玉儿可不敢收。”

    她不知道这二皇子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但却知道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就拿方才那暧昧的举动,她若是真的宫妃,此时就该为了贞洁而上吊,以卫名节了。

    她不知道自己与这二皇子到底有何过结,让他这么不惜大价拿出夕颜来毁他名节。或者,是有人借他的手整她?

    可是,花大代价请动二皇子就只是为了对付她一个小小的美人,这却颇有些杀鸡焉用牛刀了。

    还是……宁贵妃知道了她和司徒睿的协议?知道这些日子司徒睿打击宁党的计策是出自她手?

    不不不……

    无论如何猜想,她都找不出这二皇子一定要对付她的站得住脚的理由。

    总不能是二皇子对她正好非常厌恶吧?

    ……

    其实,赫玉儿不知道自己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言之雾大费周章的从送挽潮花到赔罪这么绕了一大圈,其实就是为了有个理由正大光明地登殿。

    而为什么要登殿,则是因为好奇。

    没错,是好奇。

    因为从见到赫玉儿的第一眼他就认了出来,他曾见过赫玉儿的画像。

    虽然和现在的打扮不同,气质也略有些差异。可以他对女人的熟悉,一眼就可以确定,那画上的女子正是赫玉儿。

    那是一张被藏起来的画……一张主权归属于风国五皇子――他的好弟弟的画。

    因此,自从在皇宫里在见过赫玉儿之后他就颇为好奇。

    两个从未谋面的人,一个远在风国皇宫这次是第一次出远门,一个呆在云国京都,甚至连京都都未有出过一步的两人。

    为何他的五弟弟会珍藏着她的画像呢。

    而且更妙的是,通过观察,他发现这个名为赫玉儿的女子,似乎一点儿都不认得他的五弟弟。而且两人私下并未有什么不寻常的交集。

    那么,他便更为好奇了。

    他那一向温柔冷静,又早熟的五弟弟,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因此,言之雾才不惜提前催放了两盆夕霞,布了这么个大局,甚至用上了美男计。

    可让他觉得无趣的是,似乎这个赫美人并未有何不同。

    一样会被他的皮囊所惑,一样装作不假辞色。

    好像不这样做就不足以证明她们品节高尚一样。

    呵,应该是不足以掩饰自己内心的龌龊吧。

    “它们的作用就是用来陪罪,若是赫美人不接受,那自然也没什么用处了。”言之雾坐在椅子上,一派悠闲的模样,“琮林,还不把那花给抬出去扔了,没得在这里污了赫美人的眼。”

    “你……”

    赫玉儿气急,给小兰使了个眼色拦住了琮林“好好地两盆夕霞,二皇子说扔便扔,好大手笔。”

    言之雾耸耸肩一副无辜的表情3a“赫美人看不上它们,它们自然不能碍了赫美人的眼。”

    说着又对因为小兰阻拦而停下手来的琮林呵道3a“还站着作甚,没听见本皇子的话?”

    赫玉儿恼恨地瞪着言之雾,一边又看向那两盆骄若艳阳的夕霞,咬了咬嘴唇…她两世才得以见到这盛放的夕霞,就这么要被丢弃吗?

    可是……看着言之雾一副“这花的下场是由你决定,与我无关”的模样,她又实在忍不住开口让把花留下。

    在他对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之后,她还要接受胁迫而来的“赔罪”么……

    怎么能!

    赫玉儿心中两个小人在不断拉锯着,一面是自己从前世就最想拥有的的花,一面是不接受胁迫的“骨气”。

    两个小人在赫玉儿心中上演着拉锯站,面上自然也带着些许的挣扎。

    言之雾好以整暇地看着赫玉儿,似看一出好玩又无声的的默剧。

    而主演,自然是满面挣扎的赫玉儿咯。

    而深知自家主子尿性的琮林自然也懂得要“慢手慢脚”,若是因为他的缘故让主子没有尽兴,那他就等着承受非人可以承受的代价吧。

    于是,原本离殿门口并未有几步远的地方,却硬生生地被琮林带着人踩着小碎步走出了漫漫长路的感觉。

    自然,给赫玉儿的“挣扎”时间,也增长又增长了……

    直到眼看着那两盆花将要被抬出殿门,只听一声清脆地:“慢着!”

    这一声“慢着”仿佛一个开关,将方才那默剧的气氛打破,整个殿内变得鲜活起来。

    言之雾一副悉听尊便的表情,可在听到那声清脆的阻止时却也忍不住眼底一暗,心中冷笑:“果然都一样。”

    不过一会儿光景,外面的雨声似乎变得小了一点,滚滚闷雷也许久未响起。赫玉儿看了眼那在门口被寒风吹得有些东倒西歪的夕霞,转身朝着言之雾道:“二皇子这礼这么重,我实在是收不起。不过还请二皇子出了我棠梨殿的殿门再处置这花如何,若是被人知晓这在云国几乎见无一见的夕霞葬在了我这院里,恐怕有不少人都得来朝我吐唾沫呢。二皇子一向思虑周全,自然不会让玉儿被人误解不是?”

    呵,想把这夕霞毁了这账栽到我头上,没门!

    只要这夕霞完好无损地出了她这棠梨殿,管它二皇子是杀是剐,就是炖汤喝都不关她的事。

    赫玉儿清脆的声音和着雨声回荡在棠梨殿的大殿里,言之雾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回答,甚至没控制住自己有些错愕的表情。

    赫玉儿看到言之雾的表情心底亦是冷笑。两盆夕霞就让她这么乖乖的被算计?真是天真……

    确实,她很喜欢夕霞,甚至渴望拥有它。若是上一世的自己,见到这夕霞自然不会放过,甚至连挣扎犹豫都不需要。

    可如今的她却更爱自己,爱惜自己的羽毛。再美再珍贵的两盆花也换不回她所受到的轻视。

    更何况……是两盆她已经拥有过,见过、闻过摸过的花呢。

    有意思,有意思。言之雾看着眼前赫玉儿亭亭玉立,面色淡然。全然不见方才的挣扎,与之前恼羞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看来他方才对她的看法还不完全呐,这个女子竟然能够抵抗住夕霞的诱惑,可真不像是她们这种女子会做出来的事。

    众人皆知夕霞之美,让人忍不住迷醉。却不知道夕霞除了美丽的外表之外,本身就会散发一种令人迷醉的淡淡的气味。

    因为它本身太具诱惑力,而那种香味又非常之清淡。因此,众人往往觉得自己是被这花的美丽所吸引,却不知道背后还隐藏着这么大的一个推手。

    因此,在知晓了夕霞的这一特性之后,父皇才将全国的夕霞都转栽到了宫里以做研究,希望能提炼出这种令人迷醉的因子来。还为这个做法美其名曰:送给最宠爱的贵妃。

    不过母妃既然白担了这个名声,自然对他来说的好处便是这次出门可以多带几盆来送人。

    毕竟还未研究出来怎么提取夕霞花里的这种迷醉因子的时候,父皇可不想冒险被其他人知道了这个事情。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她方才是真的沉浸在了夕霞的魅力下,却在他要将夕霞扔掉的时候能拒绝夕霞的诱惑,也是颇有意思啊。

    “既然赫美人看不上这赔礼,那之雾自然再寻其他赔礼。”灯火通明的大殿上,女子背颈直立,面带轻笑。灯火的光辉落在那一双清澈的眼眸上,闪烁出流光溢彩的光辉。而男子则负手而立,淡然从容,月白的衫子被风吹动,边角微微卷起,亦直直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不过是一瞬,又仿似这样对视了许久。

    赫玉儿嘴角弧度轻扬,眼中带着灯火璀璨的光芒,笑道:“天色已晚,我就不送了。”

    话里之意就是您该滚哪儿就滚哪儿去吧。

    “赫美人客气,之雾定会寻得令美人合意之物再来赔罪。”说罢,轻轻拱手,“之雾就先请告辞了。祝美人今夜能好眠。”

    “借殿下吉言。”赫玉儿眼睛眨了眨,身子未动只吩咐一边静默站立的兰儿:“代我送二皇子殿下。”

    “是。”小兰福身,“二皇子殿下请。”

    不一会儿,方才热闹的棠梨殿就走得人去楼空,只剩赫玉儿一人随意地坐进了离自己最近的椅子,看着殿外的方向,似乎还能瞧见那如火夕霞绝美的模样。

    哎呀,我刚刚竟然把两盆盛放的夕霞拒之门外了!

    想到这里就微微有些肉痛,到底是唯有风国皇宫才能得以一见的绝世名花啊,就这么被她给拒之门外了。

    “哼。”突然,空空如也的大殿响起了一声轻哼。

    一声不该在这里出现的……男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