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带起衣角纷飞。

    可站在高楼上的司徒睿却仿佛感受不到风冷似得,只负手而立,目光沉沉。

    夜已沉寂,行宫中各处道路虽然灯火通明,可却只有巡逻的侍卫还在行宫四处逡巡走动。夜风中火把摇曳,仿佛舞动的精灵。映衬着巨大沉默黢黑的宫室,仿佛一个沉默的,大口张开的怪物潜伏在暗处。

    许是白日里大家都累了,这第一天比的晚上便愈发显得安静。随着宫室里的灯一盏一盏的熄灭,行宫也渐渐暗了下来。

    灯火辉煌的时候,高处远望觉得寂寞。

    可灯火暗淡下来,却更觉得凄凉。

    无论是光亮如白昼的夜,又或是黢黑的夜;无论是人声鼎沸的夜,还是沉默的夜。

    他似乎始终都是一个人。

    始终,一个人。

    在那最高的极点,而冰冷。

    周公公一直在不远处注视着司徒睿沉默的背影,良久,直到夜风的呼啸变大,才佝偻着身子上前轻声道:“陛下,起风了。”

    “是啊,起风了。”司徒睿低沉的声音响起,言语中却带着无尽的萧瑟,“周公公,你是父皇身边的老人。你说,若是父皇还在,将会是怎样一个场景呢?”

    “老奴惶恐。”周公公的背似乎佝偻得更加厉害了,低低地答道。

    “呵呵,朕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司徒睿摆摆手,“如今云国上下,繁花似锦却也危机四伏。若是父皇仍在,定然不会是这个局面吧。”

    这种话题周公公哪里敢接,只诺诺在一旁,低垂着脑袋。

    自顾地轻笑了一会儿,司徒睿看着安静下来的宫室,长吁了一口气道:“走吧,咱们回去吧。”转身下了高楼。

    随着秋日渐深,夜里风更凉了。打在人身上便不似夏日般服帖温柔,而是带着一股子的凌厉。

    周公公给司徒睿披上披风,带着宫人回了自己的宫室。

    第二日还有团体呢,这个时候,容不得他感怀。

    第二日依旧是一个好天气,赫玉儿一枕好眠,第二日觉得神清气爽,就连腰间昨日还隐隐作痛的地方都完全没了痛感。

    用过早膳后,赫玉儿带着小兰又兴致勃勃地朝着观赏台而去。

    第一日的单人实在没什么看头,可第二日的团体却有趣得多。

    因着是按团体对付那些猛禽,因此,每一队都有专门的公公和侍卫组成的队伍跟随。一旦猎到猛禽,则由公公和侍卫分批带回,并绘声绘色地描述是怎么猎到猎物的。

    那般精彩程度和惊险程度,由公公说出来显得活灵活现,比说书的还精彩。毕竟说书的说的故事并不知真假,可这公公描述的可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实。

    因此,对这第二日的比,赫玉儿可是期待已久啊。

    不知道宫里的公公说书会不会和外面的说书人一般厉害呢?

    若是一个口舌笨拙的公公,那可真是让人遗憾了。

    和第一日一样,司徒睿接受了众人的拜礼后,便带领大家在观赏台依次坐下。

    而这次,台下场中的参儿郎则按服侍颜色不同分成六队一字排开站在下面供陛下以及其他娘娘、大臣审阅。

    他们有的是已经参加过几次秋狩大的,有的却是第一次参加。因此,参加过的人显得更加的淡定,而未参加过的则显得跃跃欲试。

    照例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随着主持官“比开始”的高唱结束,六支队伍如同六把利剑,猛地插入林间深处。

    战鼓昂扬,斗意高涨。

    昨日未拿到好名次的儿郎今日更是憋足了劲要在团体争个好名次。

    可毕竟是猎大型猛兽,不能如昨日一般一会儿便有成群的猎物给送了回来。

    司徒睿和众臣们亦都颇有耐心,在一旁谈笑风生。

    而女眷这边各位妃嫔们也都小声谈笑着,猜测着哪只队伍会第一个猎到猎物。

    不一会儿就有宫女太监各捧着六个铜盆走到众人面前,每个铜盆上绑了一种颜色的小旗子,代表着一支队伍。

    这是秋狩团体的惯例了――下注。

    若是看好哪支队伍便可在代表那支队伍的铜盆里下些赏银。当然,首饰或者玩件亦可以按价值下注。而这彩头最后都属于铜盆所代表的队伍。

    当然,押对了的人自然也是有双倍回报的。

    第一回合,压哪支队伍可以第一个猎到猎物。

    妃嫔们叽叽喳喳各抒己见,其中以四皇叔司徒骁门下,昨日单人第一名左军副将所率领的绿色队伍所代表的的铜盆里,彩头最多。

    赫玉儿今天被德妃叫着坐到她的身边了,因此,此时她亦转过身问德妃:“娘娘,依您看是哪支队伍会率先猎得猎物啊?大家好像都看好绿色那支呢。”

    “那些儿郎看着各个都精神抖擞,是非凡之辈。这要让本宫选,可是难了。”刘德妃今日的兴致似乎也高了些,仔细瞧了瞧各个铜盆里的彩头,最后指着彩头最少的绑着褐色旗子的铜盆道:“就下那个褐色的吧。儿郎们一番拼命,这彩头太少了可是让人寒心呐。”

    赫玉儿也看了看各个盆,听德妃的话笑道:“娘娘您这哪里是选获胜队伍,您这是来做善事的呐。”说着亦让小兰随珠盈姑姑去给绑着褐色旗子的盆下了些彩头,“不过也真是娘娘所说,那盆里看着也着实是可怜了些,今天我也借着娘娘的风做做善事吧。”

    说着朝着德妃开玩笑道:“娘娘,玉儿可是把身家都投给那褐色队伍了,若是输了,您可要给玉儿做主啊。”

    德妃笑着摇摇头道:“别以为我没瞧见,方才你还让小兰去给那蓝色的盆下了彩头不是。就这点彩头还能把你的身家给掏没了?个小财迷!”

    赫玉儿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哎呀怎么被您瞧见了呢,我还专门吩咐小兰偷偷去下注呢。”

    此时小兰与珠盈姑姑也下注回来了,赫玉儿便佯装生气样冲小兰道:“不是吩咐了要偷偷的别给娘娘看见嘛。”

    小兰自然也知道赫玉儿是闹着她玩逗德妃开心的,便委屈道:“主子啊,小兰我都就差蒙着面去下注了,可哪里架得住德妃娘娘眼神好啊。再说了,依小兰看,您的那点小心思啊,早就被德妃娘娘给看透了,哪里还用得着遮掩。”

    赫玉儿被噎得说不出话,只恨恨地瞪了小兰一眼愈发不依了冲德妃道:“娘娘您看,这连小丫头都开始欺负我了。”然后装模作样的叹气道:“我这啊叫赔了银子,又折了小兰啊!”

    看见赫玉儿哀叹的模样,德妃笑得不可自抑,点了点赫玉儿小脑袋瓜子道:“你这个小财迷,说来说去不是怕你那点儿彩头打了水漂吗。行了,今日你在这彩头上输了多少,等比结束我让珠盈给你补多少,可满意了?”

    赫玉儿闻言大喜,忙行礼道:“谢德妃娘娘,娘娘真是大善之人!”

    赫玉儿与德妃这厢正热闹,而宁贵妃与薛淑妃身边亦不缺贵女妃嫔们叽叽喳喳。宁贵妃家底厚实,出手又大方,但凡往那铜盆里丢的彩头,都让身边那贵女妃嫔看得眼红不已,恨不得从铜盆拿出来自己收着。

    而薛淑妃自然也不落人后,打赏的也个个都是精品。甚至还冲着贵女们说,若是看上了哪一件,自己挑了拿走便是。富贵豪爽的作风丝毫不输宁贵妃。

    任由着薛淑妃与宁贵妃比着劲去丢彩头,刘德妃这边可是正常多了。

    毕竟这才第一回合,就丢进去那么多好东西。待会儿有大注,恐怕就不好下咯。

    不止女眷这边因为投注的事热闹非凡,男眷那边亦下注下得不亦乐乎。

    随着观赏台上一片热火朝天之际,第一个猎物终于被抬了上来。

    众人忙看那抬着猎物的侍卫到底是属于哪只队伍的。只见一个胳膊上绑着橙色布条的公公率领众侍卫抬了一头大野猪上来。

    投了橙色队伍的贵女妃嫔们自然欢呼高兴。虽然她们也看不上彩头那点儿银子首饰,可谁不喜欢自己赢了呢。

    而大臣那边更多是对那头野猪产生得兴趣更大。

    只见侍卫们抬着野猪上场,将野猪放在了场中,让每个人都能看到,系橙色布条的公公才开始有条不紊地讲述橙色队伍猎杀这头大野猪的惊险和刺激。

    “……只见那野猪被伤了眼睛之后更加狂躁了,一个甩头就冲刘公子过去,刘公子方才给了野猪那一刀,力气用尽,根本闪躲不开。眼见着那獠牙就要插进刘公子的身子了,奴婢真是被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横里斜刺过来一个闪亮的刀片,从这野猪的下颌直刺了个对穿,而刘公子也被人猛地给给拉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那獠牙……”

    许是专门有练过,那讲述的公公一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讲着,一边指着野猪将野猪的伤口给大家看,以印证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