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司徒睿见御医吞吞吐吐地,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耐地问。

    御医被司徒睿这么一呵斥,吓得连忙跪地道:“不过需要冰块在娘娘的伤处进行冷敷。”

    冰块,这个确实是有些让人为难了。

    若是在宫中,倒也没有这么为难。宫里有专门的冰窖用于藏冰,虽说夏日已将去年冬天的藏冰用的差不多了,不过若是要拿来冷敷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这个行宫因为地处较偏,是专门为秋狩而建,因此在建造时并未准备有贮存冰块的冰窖。若是从宫中取冰,不说运输过来路途遥远,却为了一个妃嫔这样大动干戈,恐怕影响也是不好。

    赫玉儿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一时半会儿哪里弄得到冰块来。便只强忍着痛,紧咬下唇并未再叫疼。

    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一直到小兰慌慌张张地推门跑了进来,担心地问:“小姐,你怎么样了?”连皇上站在一边都未曾注意到。

    不过司徒睿也并未与她计较。若真要计较起来,赫玉儿身为妃嫔,她的贴身侍女竟然称呼她为“小姐”就足以拉出去打板子了。

    赫玉儿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可看那嘴唇煞白的模样,定然是疼得厉害。

    小兰看赫玉儿疼得不行,自己急得不行,却也不敢乱动。突然想起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小孩子扭了脚、扭了腰,村里的老人都会拿井水浸湿巾子给小孩子敷着,冰冰凉凉的就不觉得痛了。

    于是忙问道:“御医大人,能不能用井水给我家娘娘擦一擦?”

    御医一听,连忙点头道:“是了是了,没有冰块可以用井水代替。虽功效不及冰块,却也是有用的。”

    听御医这么一说,司徒睿忙吩咐人去打了井水来,然后派人拉起帷帐将软榻隔开,小兰在帷帐里帮赫玉儿冷敷。

    待冰凉的触感上身,赫玉儿猛地打了个寒噤,却瞬间感受到了从伤处传来的舒爽之感,原本的疼痛一下子消解了一半有余。

    “呼”长长地嘘出一口气,赫玉儿终于松开了紧咬的唇,微闭着眼睛让小兰轻轻地帮她冷敷、按摩着。

    直到医女终于姗姗来迟,接替了小兰的工作,开始在御医的指导下进行专业的按摩和针灸,小兰才将悬在心口的担心放了下来。

    司徒睿坐在一边的长椅上,对赫玉儿的状况颇感愧疚。

    原本是因为贺拨凌打了胜仗他忍不住来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谁知道却弄成现在这个模样。于是司徒睿交叫了周公公进来,让他去将御用的铁打损伤的药都给赫玉儿拿过来,再配合御医的医治,力求秋狩收尾大的时候能够让她活蹦乱跳的出现。

    赫玉儿听到司徒睿的话翻了个白眼,谁活蹦乱跳了!我又不是兔子!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可没胆这么说,只能心里暗自腹谤。

    其实扭伤这个事说大吧,就是疼得不行。说小吧,其实也是再小不过的一个伤了。

    于是,不一会儿医女给赫玉儿扎完针后,御医又开了两个活血散瘀的方子外敷内服,吩咐医女每日来给按摩一阵子,便算是治完了。

    赫玉儿被扶到了床上,依旧是趴着的,不过看脸色却比方才好得多,没有那么惨白了。

    听御医说无甚大碍了司徒睿坐在椅子上把弄着茶杯,笑着打趣道:“美人儿神机妙算,一定曾算到自己有此一劫吧。”

    赫玉儿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话。

    她又不是跑江湖算命的,怎么会知道自己有此一劫!

    如果真的提前算出来了,她一定一定一定让司徒睿有多远就滚多远!扭着腰的疼简直是让人有种死去活来的销魂感啊。

    见赫玉儿不说话,司徒睿也不介意,继续说道:“贺拨凌大胜回朝,我云国气势如今大为提升,再过几个月就是‘天元节’了,美人儿能否帮朕掐指一算,怎么才能在天元节好好地尽地主之谊呢?”

    司徒睿说得委婉,但赫玉儿听明白了。所谓的“尽地主之谊”翻译过来便是怎样在自己的地盘上让其余三国心服口服。

    赫玉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回想了上一世天元节司徒睿到底是怎么做的。

    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云国在天元节上确实是大出风采,傲居四国之首。可是具体的事情,她当时却还真没关注过。

    毕竟当时她和宫里还没有什么牵扯和需要牵扯的地方,因此并没有过多的关注。

    不过……似乎那次天元节过后,宁贵妃便实力大涨,眷宠更浓了。大街小巷似乎都在传言宁贵妃即将封后的消息。

    想到这里,赫玉儿心中一凛,暗道:不行,决不能让宁贵妃在天元节大出风采了!不然平衡被打破,等她眷宠更胜时,就更难扳倒她了!

    于是,赫玉儿调整好表情,微微一笑,似一切尽在掌握中,道:“皇上心中不是已经有了想法了吗?我云国向来人才辈出,这天元节,自然也会笑傲各国。”

    司徒睿闻言畅快地大笑,道:“承美人儿吉言啊。这话既然是你说出,朕就相信。”

    赫玉儿并未羞涩或者谦虚,只是保持着微笑以对。

    司徒睿见她并未有心虚或者闪躲的姿态,愈发笃定她定是真的有什么内幕消息,因此才这般十拿九稳之状。

    赫玉儿要的自然就是这样的效果。只听司徒睿道:“前朝参人选朕确实是略有腹案,可这后庭,到底派谁主事,朕……还有些拿捏不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赫玉儿心中暗爽,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道:“后庭无主,按理四妃应协力共同操办此事。可是负责的人多了,未免就会混乱了。”

    司徒睿点点头,“是啊,可是若单单指指派四妃之一,可不是朕所欲。”

    按理说,后庭主持天元节的,应该是各国的皇后。而云国至今未立后,自然司徒睿有他的考量。

    若是在天元节指派了主持人选,也就意味着这个人离后位便不远了。

    这可不是司徒睿想要出现的状况。

    赫玉儿摇摇头道:“四个太多,一个太少,那就两个不是正好吗。”

    没等司徒睿接话,赫玉儿继续说道:“两个人,既相互制衡又互相商量着有个照应,这是其一;其二,让两个人各负责不同的项目,两人都想在天元节出风头,自然是要把项目安排得精益求精,更有利于我云国与他国的竞争这是其二;其三,除了这两人之外,皇上可以再派礼部尚书协同跟进,这样皇上既可以随时掌握后庭预备事宜,又可以制约那负责的二人,不会恃权而骄。皇上以为如何呢?”

    司徒睿的眼睛随着赫玉儿的话慢慢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到最后只差拍手鼓掌了,听见赫玉儿问他看法,司徒睿大笑赞道:“朕能得如此美人儿,可是一大福啊!”

    赫玉儿笑了笑,道:“那民女且谢陛下夸赞了。”

    赫玉儿这声“民女”,让司徒睿记起,这个聪慧的女子,并不是真正的他的妃子。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不禁有些深起来。

    赫玉儿见司徒睿眼神变得怪怪的,心下又是一凛,却依旧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既然陛下觉得此计可行,那陛下心中可有人选了?”

    听到询问正事,司徒睿立即抛开了杂念,思索了会儿,答道:“宁贵妃和……刘德妃?”

    显然,在说到刘德妃的时候,司徒睿微微有些犹豫。赫玉儿知道,这代表着,昨日宁贵妃给刘德妃下的套,司徒睿虽然当时回护了刘德妃毕竟是信了些的。

    这对她的计划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她还指望靠着刘德妃去扳倒宁贵妃呢。于是赫玉儿挑了挑眉道:“皇上时因为颖婕妤的事情所以对刘德妃有些不信任了吧?”

    心思被指了出来司徒睿并未动怒,反而坦荡地点了点头,“德妃这次,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从前,她不是这样的人。”

    “也许,并不是人变了,只是您的心变了呢?”赫玉儿悠悠地接道。

    也许,德妃并没有改变,可是登上帝位之后的司徒睿却不得不多了帝王应有的多疑和敏感。多了对全局的考量和揣测,而非能再如同往常一样那般全心的去信任一个人了。

    听到赫玉儿的话,司徒睿猛地一阵,心下有些迷惑,难道其实是自己错了?可是证据那么直白地摆在了他面前,若说德妃没有嫌疑,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

    “当局者迷。”赫玉儿道:“有人曾告诉我说,看一件事情,一定要看最终得利人是谁,才是动机最大的人。”

    赫玉儿此话一出,可以说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宁贵妃。但是却并未直白的显现是在针对宁贵妃。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中立之人”和“局外之人”,可不能轻易地去趟这趟浑水,帮刘德妃说好话。

    而赫玉儿的这句话,却让司徒睿仿佛心中有什么被猛地一下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