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娘娘,赫美人自那日从琼凌宫觐见回了之后,便严守宫律镇日在房里静心抄颂《女戒》。”采清姑姑跪在殿下,低头恭敬禀报着赫玉儿的近况。

    宁贵妃从一旁端着一小盆稻谷的盆里捏了些谷子,逗着笼子里的八哥,兴致颇高的样子,对采清的禀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哦?这么沉得住气?”

    “白日里倒没什么异样,不过总听见晚间美人房间里乒乓作响。赫美人不让奴婢晚间进房,奴婢也不知她在房里是做些什么。

    “能做些什么,不过是撒气罢了。”

    逗了好半天,小八哥都恹恹地,也不说话。宁贵妃失了耐心,将手擦干净走到一旁的贵妃榻上坐下,“倒也不怪她沉不住气。明明是一同进宫,可那位,一夜之间就提了婕妤,如今又连着日日恩宠……”说到这里,宁贵妃眼睛眯了眯,转口道:“这般只会夜间无人撒气,可辜负了本宫对她的另眼相看啊。”

    “是,奴婢会提点赫美人。”采清在宁贵妃身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然听出了宁贵妃的言下之意,忙应道。

    “好了,你下去吧,好好替本宫服侍好赫美人。”宁贵妃挥手打发采清离去,却在采清转身退走之前地接了句:“采清,你一向颇得本宫看重。可别让本宫失望啊。”

    采清心中一紧,低头行礼道:“是,娘娘。”

    “行了,快回去吧。这也近晌午了,该服侍你家美人用膳了吧。”挥挥手让采清退下,宁贵妃斜倚在贵妃榻上,看着宫殿外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心里,却沉甸甸的。

    这个颖婕妤,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让这般迷恋。

    想着,就忍不住心里一股怨气直冲上来,宁贵妃挥手将贵妃榻旁的青瓷花瓶摔个碎。

    “不过是一个会跳舞的舞姬,贱婢罢了,娘娘何须如此动气。”见此情景,宁贵妃的贴身侍女月絮连忙找人收拾满地的碎渣,上前柔声安抚道:

    “毕竟年轻,左右不过玩心重,待新鲜劲儿过了也就好了。这宫里来来往往多少人,可谁比得上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娘娘莫因此气坏了身子,倒是得不偿失了。”

    “可我就是见不得……”宁贵妃声音狠厉,眼睛似啐了毒似得狠狠地瞪着前方的空地,仿佛那里就有那个让她咬牙切齿的罪魁祸首――颖婕妤一般。

    “娘娘……您可是这云国上下最为尊贵的贵妃娘娘。”月絮语带提醒之意,“莫要为这等贱婢,失了自己的身份哪娘娘。”

    在月絮颇有深意的暗示下,宁贵妃这才醒过神来。收敛好自己心中的怒意,理了理丝毫未乱的发髻又恢复到惯常高贵的模样。

    “娘娘,该用午膳了。奴婢这就服侍娘娘用膳……”月絮低垂下的睫毛很好的掩住了眼中的神色,柔声对宁贵妃说道。

    宁贵妃这哪还有什么心思吃饭,可却也不能让人传出她为了那贱婢在宫里大发脾气气得连午膳都不用了这种话来,只神色恹恹点了点头

    而宁贵妃这厢在宫内大发脾气之时,那厢德妃的馥雪宫却是气氛正好,刘德妃与万贤妃正坐在一起着聊些什么,一旁的丫鬟们手里端着各种珠玉首饰,煞是光彩夺目。

    德妃坐在案几的一边用杯盖拨着茶叶,轻啜一口道:“端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景色宜人,可在这宫里,是浪费了啊。”

    万贤妃轻轻咳了咳,连忙用丝巾掩住嘴角,待咳嗽停止才放下手来接道:“如此美景能得姐姐这般赏识,哪里说得上浪费呢。”

    “听太医说,妹妹今日身子又颇为不爽利。可是那旧疾又犯了?”

    贤妃虽然面上胭脂嫣红,细细装扮过,可神色中带着一抹病态却是如何都遮掩不住。德妃见此,关切问道。

    “着姐姐费心了。不过是略有些咳嗽。可能是入秋的缘故,并没有什么大碍的。”贤妃了,接道,“听说琼凌宫那位,今日却是颇有些不爽利呢。”

    德妃只轻道:“她啊,宫里只要来了新人她就不爽利。”说罢又道:“贤妃妹妹帮我看看,这是准备挑去送给颖婕妤与赫美人的。我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也不知道合不合她们的心意,便烦你来看看。”

    贤妃就着德妃手指的方向站起,看向宫女们手中的托盘。道:“姐姐拿出来的东西必定是旁人所不能及的。那两位妹妹恐怕欢喜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不合意呢。”说着玉手拿起一个托盘上的步摇道:“若妹妹没有记错,这金累丝嵌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还是陛下当年亲自为姐姐插上的吧,难为姐姐竟也舍得送人。”

    这金累丝嵌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由金丝编成,上镶嵌了多个细碎的宝石衬着颈项交织颇显华贵的鸾鸟。整个簪子入眼便是光彩夺目,细看更是能看出做工之精妙。

    德妃闻言只是道:“姐姐老了,戴不上这么光彩夺目的簪了。这簪自然是戴在新人头上方显出其光彩来。”

    “姐姐向来在宫中容姿出众,卓尔不群。若是这般言说,我等不还羞愧得门都不敢出了。”贤妃着恭维,将步摇放下,又走了回来道:“姐姐选的东西俱都是极好的。只是妹妹有一事不明,若说送给这颖婕妤,妹妹想得通。可姐姐为何要给那赫美人也备如此之大礼,妹妹倒是有些想不通了,望姐姐解惑。”

    德妃听到贤妃此问句,只是得意味深长,道:“这宫中荣宠不过似月盈月亏,没个定数。这赫美人哪,只是差了一个机会罢了。”

    能在这后宫如此多佳丽中坐上贤妃的位置,这万贤妃自然也是个聪明人。虽心中还有疑惑,却也听出了德妃话中背后的意思。接道:“还是姐姐想得周虑。”

    德妃看她已明白,便接着道:“姐姐今日腰间旧疾又犯了,可否劳妹妹代姐姐走这一趟。”说着,便瞟了瞟宫女们手中的托盘。

    万贤妃目光流转,嘴角抿出浅浅的细纹道:“能为姐姐代劳,是妹妹之幸。”

    而此时,在宫中三大妃子嘴里过了一圈的赫玉儿赫美人,却懒懒地赖在桌子上。哪里是采清口中一副“严守宫律镇日在房里静心抄颂《女戒》”的模样。看看,那砚中连墨都未有一滴,这到哪去抄颂去。

    “小姐采清姑姑这快要回来了。若是让她看见你这番模样,你这几日不是白白在屋里关了这许久吗?”小兰拿着蒲扇轻轻给赫玉儿扇着风。虽说这入秋了,可天气却还是有些燥热的很。

    赫玉儿用脸在纸上打滚,嘟囔道:“不写不写不写,什么《女戒》啊。写了这么多天,我也没看出来什么一二三四的。”

    “我的好小姐诶。这宫制是沐浴斋戒抄颂《女戒》十日。这都第九日了,您要是在这时候撂摊子,那您这几天的素算是白吃了。”不愧是赫玉儿的贴身丫鬟,小兰一举点到了赫玉儿的死穴。

    “哎哟我的好小兰啊,你不知道,小姐我的嘴里都要淡出花来了啊。谁定下的这破规矩,抄颂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吃素。”赫玉儿抱着小兰的腰假哭,“你家小姐我什么时候吃过这么长时间的素啊这不是硬生生把人往尼姑逼么。”

    说着,又抬起头来,咬牙道:“肯定又是司徒睿那厮不怀好意。他倒是日日下朝都去那李淮玉那里,肯定是给她加小灶。可怜我这个被连累倒是吃了九天的素,真是寡死小姐我了。”

    ……

    小兰不禁想扶额吐槽自家小姐,您以为谁都和您一样是无肉不欢的吗。

    再说了,比起咱们这风平浪静,那天天都要迎接陛下,享受陛下“开小灶”受万人瞩目的素心殿那日子才是水深火热吧。

    再再说了,陛下到底有没有给李淮玉开小灶那还是另说呢!

    赫玉儿可不知小兰在想什么,只抓住小兰的胳膊,眼睛发亮道:“小兰,这趁着采清姑姑还未回来,你去给我做点吃的吧。”

    “小姐……您还在斋戒期呢。”

    “诶诶诶诶诶,小兰”赫玉儿拉着小兰的衣袖撒娇道:“小姐真的是要寡死了寡死了寡死了……再闻不到点肉香,你家小姐就要做,被素菜寡死的第一人了!”

    就在赫玉儿拉着小兰在这里贫着,撒娇让小兰给做点肉吃的时候。只听到棠梨殿外殿值守的小一声高唱:“贤妃娘娘到”

    听到高唱,赫玉儿赶忙跳了起来,和小兰手忙脚乱地将台面清理好,又捡了昨日抄好的一张纸来铺在那层层不然墨迹的白纸上。

    小兰衬这时候还赶紧磨了墨,将亮白柔顺的笔尖在墨中沾了沾。

    方来得及做好这一切,贤妃已经带人快步入正殿了。

    赫玉儿与小兰对视一眼,赶紧飞奔而出,赶在贤妃入殿之前去迎了贤妃。

    只见她双膝微微弯曲,双手交叉放在腰部,恭恭敬敬向贤妃道:“臣妾参见过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