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羽站在窗前,双目眺望着远方,他的位置,恰巧能看见城门,城墙之上毅然站着几名守卫,落日渐渐西沉,听着房间里均匀的呼吸声,他的眉紧紧皱在一起。

    连清澄躺在他身后的床上,整个人在赶来的路上时已又陷入沉睡状态。

    “你现在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我希望,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凤归邪坐在桌边,柔目望着床上的人,话却是指向肃羽。

    沉仙阁没有一个医术高明的人,她身上的伤需要诊治,一旦请来大夫,只需把过脉,她的身份根本就瞒不住,时至如今,他也并无打算替她隐瞒,肃羽他们四个与她相互信赖,如果有一天被他们知道原来所谓的“公子”其实是个女儿身,心里会怎么想她,倒不如现在他擅自做主早早替她做了决定。

    肃羽转身看了一眼昏迷的连清澄,他该看出来的,早就应该明白,她常说他机关聪明,可是为什么那么明显的事他都看不出来,连清澄整个人,除了那一身的豪情壮气,哪里还有半分男儿之概的影子,他终究是被那全身心的忠诚蒙蔽了双眼,而此刻,他才真正看懂了自己的心。

    他盯着凤归邪冷笑道:“何为叫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四皇子,我肃羽自问做了这沉仙阁的主人,除了公子,别的谁我都不放在心上,她既相信我,便不会害怕我能背叛于她,这天下间我只听连清澄一人的话,别人,什么都不是。”

    “你既知道我的身份,便该清楚,她当日救下你们,又是为了什么。”

    肃羽听完凤归邪的话,紧紧握着双拳,他清楚,怎会不清楚,从一开始,即便她不说他也是心境清明的。

    “那又如何,肃羽,终究只能是连清澄的肃羽。”

    除了她,不会是他自己的,更不会是别人的。

    人活于世,每个人都在追寻着某样东西,却往往在路上迷失,上天若能看清楚,或许会懂得人们心中所求,借人缘造化送给彼此一程归途,哪怕明知那个人并非最终的宿命,用悲喜赢得一段不悔,此生便也了然无憾了。

    而他,只求伴她一生默守,即便,她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凤归邪淡淡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这个人身上有着不同于其他同龄人的成熟与心机,甚至在某些方面与自己很相似,可说不出为什么,他就是相信,肃羽宁可为了澄儿付出他自己的生命,也不会坦白自己的感情,所以,他们根本谈不上是对手。

    “本皇子明日有一份大礼送给沉仙阁,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拒绝。”

    “凭什么。”

    肃羽不悦的看着他,既已决定要送,何必再提前告知,这种强硬的语气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柳慕贤与皇后联合算计伤了她的腿,我想,你也不会善罢甘休。”

    凤归邪眯着眼淡哂,眸中冷光乍闪。

    肃羽顿悟那话中的意思,嗤笑一声,嘲讽道:“柳慕贤和年颍川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就是不能让皇上早早杀了你。”

    夜幕完全降临,一道黑影落在城墙一角,几颗石子从掌中飞出,快而无声,几名士兵尚未察觉便已倒地不起了。

    守城门的两名守卫在下面听见动静,提着刀刚要跑上去,迎面却走过来一个人。

    “两位大哥要上哪儿去?”

    守卫见来人衣着普通,面貌凡凡,不耐道:“城门已经关了,快走快走,我们还有事。”

    “大哥有什么事忙,我在这城里住了十几年,京都城可是许久未发生过什么大事了,别是见我平庸想赶我走故意唬我的,我刚刚赢了不少钱,心里高兴就买了两瓶好酒,正想找人共饮,可巧遇上了两位大哥,来来来,咱们一块儿喝!”

    其中一人有些嘴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人手里的酒,把要忙的正事也给忘了,舌头舔着嘴巴刚要走上去,手臂却被另一人给拉住了,“守卫不能喝酒,被将军发现了要掉脑袋的,这酒什么时候不能喝,你不要命了!”

    “这个大哥倒是尽职的很,只是你们在这儿熬夜守城,那带守卫的将军怕早醉倒在女儿乡了”。

    话虽难听,却很实在,尤其是直戳进两人心里,守城是件苦差事,他们挨渴挨困的整夜站在这里,却依旧躲不过将军的打罚,若他们能被提拔,怎会过的比那些人差。

    那人见两名守卫的戒备开始慢慢松懈,状作无意的拔掉酒塞子,酒香肆意飘进两人鼻中,他们见拿酒的人仰头豪爽的喝了一口,忍不住咽唾沫。

    “你们不说我不说,咱们一块儿喝酒这事不就没人知道了?两位大哥若还要考虑,我这瓶子里的酒可就不多了。”

    那人挽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挑着眉将酒瓶子在两人面前一一扫过。

    “不管了,老子要喝酒!”

    一名守卫收起刀抱过酒瓶就豪饮了一大口,另一个见了,什么军律法纪便也通通抛到了脑后,抢过酒瓶也喝了一口。

    “这酒”

    “头好晕。”

    两人摇摇晃晃,尚不及反应,抱着酒瓶子便摔到了地上。

    夜风初定,城门响过一道沉重的声音,两扇实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皎月幽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却又风雨欲来。

    翌日,天刚蒙蒙亮,连清澄忍着一身酸痛睁开眼,屋内闪着微弱的烛光,她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所在的地方,歪过头瞧了一眼,一个人笔挺的坐在桌前。

    “肃羽?”

    她迟疑叫了一声,今日的他,怎的给她的感觉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同。

    “嗯,公子醒了?”

    肃羽柔声应着,走过来扶她坐起,“昨天把我吓坏了,好端端的突然被人抱回来,公子何曾受过这么重的伤。”

    他又恢复了一身的不羁,在她面前,依旧故我,依旧像个弱小的需要她保护的孩子。

    连清澄白着一张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全身无力。

    “我也觉得,昨天真是太弱了,从来只有本公子欺负别人的份儿,这次着了柳后的道,终有一日,我定让柳氏一族毁于我手。”

    肃羽只是静静的聆听着她的不忿没有说话,窗外传来小贩叫卖的声音,更多的却是啜泣声。

    “下面怎么了,大清早,怎么会有人在哭?”

    “没什么,公子饿不饿?我让人做些你爱吃的饭端上来。”

    肃羽温声问她,连清澄却摇了摇头,直盯着他的眼睛说:“你一定有事瞒我,到底怎么了?”

    他心里清楚以她的聪慧,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迎上那水目中的固执,他喟叹道:“昨晚守城的守卫醉酒误职被人开了城门,今日城内突然涌进大批流民,看见吃的就抢,沉仙阁即便再富足,能接济的也只有一小部分人而已,流民数量多,城里的守卫一旦镇压,很快就会引起暴动,宫里已经收到消息,皇上派人给众大臣下了旨意,三更上朝,想必现在,各位大臣差不多都已出府了。”

    “此前从未听说过哪个地方遭遇灾祸,突然怎会有这么多流民,而且还能在一夜间涌进京都?”

    “公子有所不知,这些流民均来自一个叫‘黑风村’的地方,这个村子距京都城只有两日的脚程,可是不久前村子的后山上突然多了一伙山贼,他们打劫抢烧无恶不作,村里值钱的东西全被掠夺一空,房子也被一把火烧成灰烬,村民无奈才聚在一起往京都涌来了。”

    听完肃羽的话,她坐在床上暗暗沉思,皇上若想平息这场躁动,便要替村民找好安定之所,京都虽繁华,多余的土地终归还是太少,将村民的家园重建才是最好的办法,而要想村民安心住下,就要除去山贼给他们造成的威胁,此举势必要派人领兵平贼

    “肃羽,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我要在爹进宫前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