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澄忍痛走进殿内,短短二十步的路,却疼的她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才刚站起来又要跪下,她想拆了这凤栖宫的心都有了。

    “平身吧,月瑾,给连公子看座。”

    柳纨素侧身歪坐在锦榻上,眉色凉薄的看着连清澄。

    月瑾指使两个小太监搬过来一把椅子,凤归宇坐于一旁不怀好意的笑着,连清澄只是看了一眼,只觉双膝又是一阵锥心之痛。

    这椅子的四条腿前短后长,放于地上后整个向前倾斜,人若是坐上去,只能靠两条腿去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才不致从上面跌下来,若是往日,便是坐上半日都不成问题,可此时她的腿已伤及筋骨,再坐上去,这腿只怕自此便要废了。

    “怎么,连公子这是在嫌弃本宫宫里的椅子?”

    “微臣不敢。”

    连清澄躬身作揖,默叹一声只得认命的坐了上去。

    她稍稍伸开双腿,两手紧紧握着椅角,整个身体以一种极不和谐的姿势端坐着,甚为难受。

    凤归宇乐的拍着手哈哈大笑:“小李子,你看他,真像一只四脚朝天的大王八!”

    王八?

    清澄咬牙冷笑,说的真是好得很,自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么骂过自己,终有一日,她定把凤归宇折磨的比王八更像王八。

    月瑾见连清澄全副身心都在椅子上,拿着罗扇有条不紊的扇着香炉里正在燃烧的沉香。

    沉香沉香,顾名思义,只要闻了便会让人陷入沉睡的香,这个人的武功无论有多高强,只要不是百毒不侵之身,也会立刻中招。

    连清澄觉得头脑昏昏沉沉极想睡觉,惊觉自己此刻正在皇后宫中,摇了摇头又立刻让自己醒过来,可没过一会儿,便又开始眯眼了。

    “连公子这样,可是困了?”

    柳纨素见状,故作关心的问了一句。

    她努力抬起头,眼前出现了两个皇后的影子,心上蓦地大骇,莫非自己被下药了?

    “微臣,微臣突感不适,想先行回府了,作画的事,还望皇后娘娘莫怪。”

    她急急忙忙的站起身,然脚下没站稳,身子一歪便跌在了地上,头重重磕到椅子腿上,便人事不省了。

    “明明就是乏了,哪来的不舒服,月瑾,还不快把连公子扶下去休息。”

    凤归邪赶回宫的时候,连清流急的就差给自己加上个擅闯后宫的罪名了,见他出现,忙迎上去说:“澄儿在皇后那里,四皇子快想想办法。”

    凤归邪知他心里担忧,温声安抚道:“我现在就进去见皇后,连世子站在这里终究不合规矩,不如你先回王府等着,我将三公子带出来后就送他回去。”

    “不行,我,我要在这里等着。”

    连清流有些激动的回拒,转而见凤归邪的眸中带着几分探究之意,顿了顿又轻声问道:“你,你能保证,一定将澄儿安然带回来吗?”

    “我只保证,她一定会平安无事。”

    他说完便负手转过身进了凤栖宫,连清流盯着他的背影怔了许久,终还是选择了信任。

    奢华的内室里,一名侍婢站在床前看着那上面的人,想起瑾姑姑方才交代她的话,眸中尽是犹豫。

    “公子,奴婢在这宫里身份卑微,日日受人欺凌,瑾姑姑说只要我做了这件事,日后便会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我,我”

    她咬着自己的唇瓣,十指紧紧交握在一起。

    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呓语,她忙低下头去听,连清澄艰难的张开嘴,只说了一个“水”字。

    侍婢转身走到桌子上倒了一杯茶,她才进宫没一个月,却已尝尽了这宫里的人情冷暖,彼时见这么一个玉面公子躺在自己面前,光是那张俊俏的容颜,已足够让她付出所有善良。

    柳纨素看着座下的人,弯眉淡笑道:“邪儿许久未来过母后这儿了,今日不是去了自在山习佛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母后记错了,儿臣昨天已经去过了自在山,今天一直都待在太后宫里。”

    凤归邪见这里没有清澄的影子,心里虽急,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

    “是吗?看来母后真是老了,记性越来越差了。”

    “母后风华犹存,哪有半分年老的样子,儿臣还有很多事要仰仗母后庇佑。”

    柳纨素心上一怔,这个她从小养大的孩子,如今却愈发让她看不透了。

    “看来邪儿这会儿来,是当真有事找母后了。”

    她淡笑,冷冷盯着那双狸眸。

    凤归邪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起身,“今日儿臣本约了连世子下棋,不想却忘了此事,等连世子找到太后宫里时才记起来,太后听说连三公子奉母后懿旨也一同进了宫,早闻其名却一直感慨迟迟未见其人,所以便差儿臣来问问,若三公子为母后作完了画,将他带到定乾宫里坐坐。”

    “你不问,我倒是把人给忘了,月瑾,连三公子现在何处?”

    她扭头问着下面的人,月瑾低头淡哂道:“娘娘忘了,三公子为您作完画觉得身体有些乏,您命他下去休息了,这会儿,该是还没睡醒。”

    柳纨素自划着整场戏,从连清澄晕倒到现在,该做的事都已做完,凤归邪既然执意要见人,那就让他自己当这个证人。

    “让月瑾带你去吧。”

    “儿臣谢过母后。”

    凤归邪起身行礼,跟着月瑾快步走了出去,澄儿自幼习武,身体一向好,怎么会因为作了一幅画就会累倒,他心里突然涌起几分极不好的感觉。

    月瑾带着他走到一扇殿门前蓦地站停了脚步。

    “四皇子,三公子就在里面,奴婢就不进去了。”

    凤归邪无视她径直走过去,侧耳听见里面传来轻而急促的声音,他沉着脸一脚踹开了门。

    “你在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阴鸷的神情,把床边的侍婢吓的浑身一震,哆嗦着从上面爬了下来。

    “四皇子,奴婢,奴婢”

    “滚出去。”

    他极度隐忍,却也预示着他的愤怒已达到极点,还好,还来得及。

    那名侍婢拉着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她只是脱了自己的外衫,还没来得及解开床上人上身的一颗扣子,四皇子就踹门进来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是这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一个人看见,她就再也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了。

    “姑姑”

    抬头见月瑾沉着脸站在门口,方才的情形她定也看见了。

    “没用的东西,还不滚下去。”

    月瑾啐了一声,斜睨着她,这么久了都没有办成事,皇后娘娘那里怎么交代。

    凤归邪坐在床边看着连清澄,她睡得有些不安稳,秀眉微微皱在一起,双手紧紧握成拳。

    “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就被别人给算计了。”

    他低声呢喃,全然无视还站在外面的月瑾,手不漏痕迹的伸到锦被里。

    连清澄只觉体内传过来一股温热,药性渐渐散去了些,困意也不那么浓重了。

    “醒了?”

    耳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凤,凤凰。”

    “还知道我是谁,那就证明人已经醒了。”

    他轻笑一声,手伸到她背后扶她起来。

    “皇后娘娘算计我,这个仇,我一定加倍还回来。”

    连清澄缓了一会儿,差不多已完全清醒过来。

    “连世子很担心你,我先送你回王府。”

    “不行,我这个样子,不能让爹和大哥看见。”

    她屈腿掀开被子,又引得一阵刺痛,脸色瞬间苍白。

    凤归邪看见她双膝的衣服已经裂开,狸眸一凛,一手紧握成拳,青筋骤显。

    “好,那我送你去沉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