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透过薄纱质地的窗帘照在室内,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挣扎了几次,终于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性感声音。

    江文溪努力地睁大了双眸,看清身旁侧卧着的对她露着迷人微笑的乐天。

    “身体……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乐天清了清嗓音。

    不舒服?好像确实有点,腰酸背痛腿抽筋。

    目光落在乐天泛红的耳根处,江文溪倏然睁大了双眸,想起了昨夜的事。

    虽然学人家做起了疯狂的车床族,做车床族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她霸王硬上弓,霸王硬上弓也算了,所谓一夜十次郎要改称为一夜十次娘,因为她缠着他从车上到宾馆,直到筋疲力尽,她才罢休。

    只要想到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她就好想去撞墙。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她,会觉得她太攻于心计,之前都是在欲擒故纵,还是会觉得她太过于放荡……

    乐天见到她的脸从红到白,再从白到红,便道:“你还在担心昨晚的事被人看到吗?这个问题虽然你问过我不下十次,但我还是要回答你,我保证,外面的人绝对看不到我们在里面做什么。”

    她昨夜有问过那么多次?造孽啊!她可不可以装傻,就当昨夜的事没生过?!

    “不是担心这个?那是……”他顿了顿,尔后浅浅一笑,拨开她贴在唇上的丝,“如果有了,我们就结婚;如果没有,那就先订婚,等你想结的时候,我们再结。”

    结婚?!

    她难以置信地瞪圆了双眼,呆呆地望着他许久说不出话。

    他皱了皱眉,突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他紧握住她的双肩,激动地喊了起来:“江文溪,你别告诉我,你吃干抹净,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给我忘了。就算你真的是人格分裂,也不带这样的。”

    很怪,以前她难以自制的时候,常常会忘了自己作期间所做的事情,事后,要非常努力,然后很久才会想起,为什么昨晚的事她可以记得这样清晰?

    果然,食色性也。

    她眨了眨眼,对哦,她可以装傻装失忆,这样就不用那么丢脸了。

    “昨晚什么事?”

    乐天微眯了眯眼,似乎想从她绯色的脸颊上找出她在装傻的痕迹。

    “真的忘了?”他冷哼一声,“好,忘了没关系,我有证据。”说完,他伸手解开自己衬衫一二颗扣子,露出恬的锁骨。

    “不要脱。”她伸手拦住。这该死的家伙是故意的,昨晚就是她见了他结实的胸膛,才会一时把持不住,兽性大,如狼似虎地扑向他。现在,一大早的,他又来诱惑她犯罪,好讨厌。

    可是,她的手就是贱,刚刚触及他的衬衫扣,不是合上,而是有要剥了他的衣服架势。

    “昨晚你已经毁了我一件衬衫,要是这件再毁了,你过会儿就穿这件去店里给我买。”

    江文溪连忙缩回手,可是他仍不知耻地脱下了身上的衬衫,让她看了个清楚。

    果然证据确凿,且惨不忍睹。

    他的胸前满是用力吸吮过的痕迹,看到这些痕印,她便想到昨晚她邪恶地模仿小言中的男主在女主身上种草莓的情形,再看他的背后,一道道惨烈的抓痕,可想而知昨晚她有多狂野。作孽哦,那可是她的初夜,记忆中还有那么一抹红。

    “江文溪,你还要装吗?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他就知道她在装,“太阳都晒屁股了,还要睡,已经下午两点了。”

    下午两点了,有没有搞错?

    “要你管,我要睡觉。”她羞愤地拉起被,将脸蒙上,太丢人了。

    孰知,被子里伸进一双魔掌,沿着她**的身体到处游走,引得她声声尖叫。

    他浅笑着温柔地亲吻了她的嘴角:“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她羞红了脸,摇了摇头。

    “起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江文溪起床后,两人一起去吃了s市有名的小吃。可是她还是喜欢n市的小吃,s市的食物过于甜腻。

    两人用完了餐,乐天驱车,未久在一所孤儿院门前停下。

    “快乐天使儿童福利院”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江文溪心中已明了,这里一定是乐天从小长大的地方。

    乐天冲着她浅浅一笑,牵过她的手,迈进了孤儿院。

    乐天一出现,一群正在玩耍的孩子们全围了上来。

    “乐天哥哥!”一个眼睛圆圆,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扑过来开心地叫着,“你好久没来了,至少三个月。”

    另一个比她大一两岁的小男生敲了她的头说:“珠珠,你应该叫乐叔叔才对。”

    “要你管。”抱起珠珠:“小飞说得没错,你得叫我叔叔。”

    “不要。”珠珠摇了摇头。

    江文溪斜睨了一眼他,这家伙果真是上至八十老妪下至八岁幼童都通杀。

    “乐叔叔,这位漂亮的阿姨是谁啊?不为我们介绍吗?”小飞率先叫了起来。

    紧接着,一群小鬼便七嘴八舌问“是叔叔的女朋友吗?”“什么是女朋友?”“阿姨叫什么名字?”“阿姨真好看。”

    面对他们的叽叽喳喳,乐天耐心回答,然后从后备箱里取出礼物,送给大家。

    江文溪看着整整两大箱的礼物,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不一会儿,全部送出。原来早在来s市前,乐天就准备好了,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家伙。

    “是阿天回来了吗?”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从不远处的大楼里走了出来。

    乐天迎上前:“院长妈妈,是我,回来看看大家。”

    “前阵子此乔也回来过。哦,还有,子贺也回来了。都结了婚了,就剩下你这个最不听话的。”院长盯着江文溪看,眼睛快笑眯成了月牙儿,“不介绍吗?”

    乐天揽过江文溪,笑着回答:“如你所愿,很快就有喜酒喝了,就是她,江文溪。长江的江,文静的文,溪水的溪。”

    “你好,院长妈妈。”江文溪伸出手。

    “真是个标致的好姑娘。”院长握住她的手,宠爱地拍了又拍。

    “乐叔叔,我们来踢声球赛吧。”不远处,几位大孩子抱着足球过来。

    乐天欣然应。

    江文溪跟随着院长四处欣赏,听院长说了很多乐天小时候调皮的趣事。最让人意外的是“乐天”这个名字的由来。

    “你知道吗?我捡到这小子的时候,他只有三岁,问他叫什么名字,他都不答,后来到了这里,他看到了门牌,才开口说自己叫乐天。”院长回忆起多年前的事,脸上的笑意不断。

    江文溪想了想,道“三岁……他该不是刚好只认识‘快乐天使’中的‘乐天’二字吧,然后顺口掰了一个名字。”这个很像他的作风。

    “哈哈哈,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确实是叫这么个名字。”院长笑着摇了摇头。

    江文溪心念,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走了没几步,院长被其他老师叫走了,江文溪便坐在足球场边上看着乐天与几个孩子踢球。

    望着场上身姿卓越的身影,那飞扬的笑脸,她失神了。这个妖孽一样的男人怎么可以有这样清纯活力的一面。不知不觉,他的头好像几乎恢复了年轻人该有的黑色。她无聊地思忖,究竟是他银白色头的时候帅,还是现在黑头的样子帅?

    “在想什么?”乐天在她的身边坐下。

    她仰头:“我以前以为你头本身就是银白色的,可现在看到你的头居然可以变黑,所以就很奇怪你为什么一直不染?”

    “染?那是件浪费时间浪费金钱的事,瞧,现在自己变回来,省钱省事。”乐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无力地翻了翻白眼,然后盯着他的头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问:“头是在那里面变白的吗?”

    乐天望向远处的球场,神情似在专注地观看着孩子们踢球。隔了许久,他才幽幽地说:“嗯,入狱的那一天,一夜之间,头全白了。”

    她嚅了嚅嘴唇,没有说话。

    只说他接着又道:“我和周梦珂就是在这里认识的。那个时候,她七岁,我九岁,当时有很多家庭来院里参予扶助活动,一个家庭资助一名孤儿。那一天,周绍宇、周梦珂兄妹俩跟随着父母来到院里,还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我就像他们现在那样踢着球,我用力过猛,一球踢在周梦珂的脸上,她当场就哭了出来。”他顿了顿。偏过头看向她,“我不得不承认,你和她有一点很像,就是很会哭。”

    她咬着嘴唇,倔强地说:“我对你和她的事不感兴趣。”

    “言不由衷。”他捏了捏她的下颌,又道:“那当我求你听一夜白头的故事吧。”

    收回目光,他望向远处,点了一支烟,不管她听或不听,他自顾开了口。

    那一球过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梦珂就喜欢跟着他。在别人的资助下,他和方子贺顺利地进了s市最好的中学念书,从初中一直到高中,他、方子贺、周绍宇、王浩磊还有童建成都是同班同学。

    周绍宇是市公安局局长的儿子,王浩磊是市房产管理局副局的儿子,童建成是市司法局律管处处长的儿子,三个高人一等的家庭,参加了这次资助活动。

    有钱人心里作祟,这三人就是看不惯他和方子贺。

    他经常和他们打架,一开始是为了曾紫乔,曾紫乔被曾家收养后,便是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最后矛盾的激化是为了有事没事就喜欢跟着他的周梦珂。他不是傻子,知道周梦珂像其他女同学一样,是喜欢他的。

    周绍宇骂他,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们周家是绝不会让他这种人进周家门的。

    嗤!搞得这世上的人都要倒插门进他周家一样。

    高二那年,是他与周绍宇他们斗得最凶的一次,双方都挂了彩。周梦珂见他额角不停地流血,抱着他不停地哭,无论周绍宇怎么拉她,她都不肯走。

    感动?赌气?青春时期的冲动?总之,他不知道为了什么,他替她擦干了眼泪,跟她说:“你喜欢我,对不对?那就当我女朋友吧。”

    见到她破涕为笑的那一刻,他的心弦莫名地被轻轻触动。

    就这样,他与仅是初三的周梦珂开始了交往。从高二到大一,历经三年,虽然周梦珂年纪不大,又是**,但温柔体贴得让他在感情的漩涡里不知不觉深陷,他对这段早恋开始有所期待。

    后来,他考上n市h大的土木工程系,两人便以书信来往。大一升大二暑假那年,周梦珂借口去找同在n市c大念书的哥哥周绍宇玩,硬缠着留在s市念法律专业的方子贺,带她去n市找他。周梦珂嘴馋想吃龙虾,不知宿舍里谁提议,说吃龙虾一定要下乡,才能尝到肉鲜味美的龙虾。于是,连同几位舍友,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市郊。

    很意外,在那里遇上了周绍宇、王浩磊、童建成三人。周绍宇开门见山,说是以防妹妹吃亏,所以一起来玩玩。

    除了遇上这三人有些不快,其他都好,他们自己摘菜洗菜做饭,吃农家烧的龙虾,一直玩到很晚,索性就在当地一户人家住了下来。而周绍宇、王浩磊、童建成三人则住在了隔壁一户人家。

    也就是这么一夜,他的人生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一晚,他们喝了不少酒,和方子贺笑闹着去方便的时候,便碰上了那件事的受害者。那个女孩,就是周绍宇他们三人所住的那户人家的女儿,和周梦珂一样大,长得白白净净。他看见王浩磊正缠着她,本不爱多管闲事的他,也许是受到酒精侵蚀的缘故,揍了王浩磊一顿,替那个女孩子解了围。之后,与子贺回到住处,洗了澡,便睡了。

    这个女孩,他一共只见过她两次,这是一次,二次是二天,也就是出事的那天清晨。

    他醒来的时候,全身**,躺在一个完全陌生房间的床上,而她披头散,同样身无寸褛,就缩在床角不停地哭泣。

    他很难相信眼前所生的一切,他自认自己就算是喝多了,也不会乱闯人家房间而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究竟有没有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被陷害的,被冤枉的。

    那个女孩一直在哭,就在他惊慌无措地大喊着叫她闭嘴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

    随着她父亲的嘶吼声,不一会儿,门外来了很多很多人。

    周梦珂、方子贺、大学同学,周绍宇、王浩磊、童建成,村里的人……

    说到这赶时髦,乐天顿了顿,脸部的表情有些僵硬。十年前,那场难以磨灭不堪负荷的记忆,犹如洪水猛兽一般漫无边际地向他潮涌而来,心底那已经结痂的伤口再一次被刮开,疼痛不已。十年了,他依然可以清晰地记得门外那些人的表情,震惊、愤怒、鄙夷、唾弃……

    江文溪见他脸色黯沉,双拳紧握,青筋暴空,隐隐散的努力可以预见他的内心是怎样的波涛翻涌。

    “别说了,不必为了向我解释而强逼着自己回忆这些不愉快的事。你只要明白,我信你就够了。”她挽着他的手臂,身体轻轻依偎着他。她不知要如何安慰他,如果说让他在痛苦中诉说这件事,她宁可不要听。

    “不,就算痛,也要说。”他深吸了一口烟。

    那个女孩,被她的母亲用被子包裹着离开那间屋子。周梦珂甩了他一记耳光,便哭着离开了。若不是方子贺拦着,那个女孩的父亲一定会打死他的。在众人鄙夷唾骂声中,他忍辱将衣服穿了回去。

    半个小时后,警察来了。

    他大喊着他没做过,他是被冤枉的,没有人相信他,都骂他是禽兽是畜生。

    警察现场勘察结束后,他被带走了。

    “别再说了。这一次算我求你,我不想听一夜白头的故事了。”江文溪伸手点住他的唇。

    他的大掌紧握住她的手,贴在唇边:“知道吗?那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我虽然心中有怀疑的对象,可是苦于蹲在监狱中,无法去查找证据。我被学校勒令退学,四年后,我从监狱里出来,我没有放弃,即便是遇上深步,有钱有地位,但仍是劳而无获。当年庭审后,移交的证据资料因为档案室电线老化导致的一声火灾而毁了,其中包括我的。那户人家自从生那件事后,为了避嫌,全家搬去外省打工而无音讯。时间相隔太久了,当年经手这件案子的两个警察相继死了。法医鉴定书,原先所有一切证据,全是不利于我的。那段时间,我又像刚入狱时那样消沉。深步不希望我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愤怒地甩了我一记耳光,也正是这一巴掌打醒了我,我也终于放弃了。有时候,人生就是一种无奈。”

    江文溪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问:“你现在开心吗?”

    乐天浅浅一笑,熄了手中的烟,点了点头。

    “既然开心快乐,那又何必追究过去?”她为他心痛。

    乐天看着天边那一片晚霞,淡淡地笑着,默不作声。

    回到n市,乐天厚颜得以吃早餐路程太远为由,索性直接挤进了江文溪的小窝,赖着不走。

    过了一阵,晚上八点刚过,李妍激动地跑来敲江文溪的家门,门开了之后,看到一身白色浴袍的乐天,她便石化在了门口。

    乐天不以为然,悠然自得地坐回沙上看起了报纸。

    这时,江文溪顶着一头湿从浴室里走出来,迎接她的便是李妍媲美杀猪的嚎叫声。

    江文溪万万没想到,本该在约会的李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家门口。顾不得擦头,连忙冲向李妍,死命地捂着她的嘴,将她拖进了卧室。

    “靠!质的飞跃!你个死丫头,去之前不是誓死要守卫你那片薄薄的膜吗?”李妍挣开了江文溪的魔爪,一脸得意,只要她李妍一出马,万事ok。这下,她的大红包铁定跑不了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

    “还不都是你,居然把那个……偷偷塞我包里。”更可恶的是临走前一晚,用电脑放了一晚的a片,她不被茶毒就怪了。

    “屁!老娘就知道你个闷骚的,觊觎人家白帅哥已久,小样的,得逞了就别装蒜了。你啊,磕头谢恩啦。”李妍伸出食指不停地戳着她的脑袋。

    江文溪脸一红,连忙转了话题:“这么晚了,你跑来干吗?”

    “哦,宋新晨和他女友决定结婚了,今晚找大家一起出来happy。我这不是怕你害羞,亲自上门来接你的吗?”

    江文溪有些犹豫,李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拖着她到客厅,对着乐天道:“帅哥,借你女朋友用一晚,12点前还你。”

    乐天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誓在必行的李妍,目光落回江文溪的身上,道:“早去早回。”

    江文溪点了点头,回房换了身衣服便随李妍出了门。一路上就听见李妍不停地鄙视她是个没用的东西,还没嫁人,就被得死死的,没得救了。

    两人到了酒吧,熊亦伟、顾廷和、宋新晨及其女友早已等着了。

    江文溪见到顾廷和,恍如隔世,年初二清晨那一面至今还停留在脑海中。他好像变得憔悴了,前段时间无意中听李妍说他像是不要命似的,整天就知道工作,今晚好容易才将他约出来。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吧?”她主动开口。

    顾廷和淡淡地笑了笑:“还是老样子,你呢?”

    她点了点头:“也是老样子。”

    几句不痛不痒客套又生疏的对话,使得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凝结住了。

    “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熊亦伟握着啤酒瓶,碰了碰顾廷和手中的酒瓶。

    “没什么。”顾廷和依旧保持笑容。

    “来来来,我们要好好地庆祝宋新晨脱离单身贵族,迈入婚姻的坟墓。”熊亦伟的话一出口,立即受到宋新晨与其女友的炮轰,就差没抱头鼠窜。

    大家都举起酒瓶,祝福宋新晨与其女友,哄哄闹闹,时间一下子直指十二点。

    江文溪再三婉谢,可顾廷和坚持送她回去。

    出租车开到楼下,立在顾廷和的面前,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顾廷和凝视着她,唇角微启:“我听妍妍说,前阵子你和他去了s市?”

    她一怔,点了点头,道:“年初二你暗示的就是那件事对吗?你早就知道他的事,所以才要我离他远一点,对不对?”

    顾廷和垂下头,一言不。

    她又道:“廷和,无论如何,我都谢谢你,但是我相信他。所以,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能帮我拿到关于十年前那件案子的具体档案吗?我想帮他翻案。”

    顾廷和刚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便停下抽烟的动作,惊诧地看着她。

    江文溪见他的反应,不禁咬了咬唇,苦笑:“我知道你会为难。算了,我再想其他办法吧。”

    “不是为难。十年了,都没有翻案,不觉得很有问题吗?”顾廷和忍不住说。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我还是相信他绝对没有做过。”江文溪的眼神异常的坚定。

    顾廷和凝望着她,隔了许久,终于道:“好,我帮你,但我有个要求,无论结果怎样,千万别让自己受到伤害。”

    面对顾廷和深邃而幽幽无底的双眸,她无措地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晚安。”顾廷和转身离开。

    她望着他消**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向楼梯口走去。

    回到家中,迎接江文溪的是一个深情拥抱。

    乐天紧紧地抱着她,贴在她耳边轻道:“这个周末,我陪你去祭拜你父母,顺便和他们两位老人家说一说我们结婚的事。”

    “啊?”这么快?她一时间没法适应。

    “难道你想突然有一天大阒肚子结婚?”他挑了挑眉,他不介意。

    这个问题很现实,她一想到前两天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关于用了避孕套还中招的报导,连忙点了点头,红着脸应了一声:“……哦。”

    “该睡了,居然玩这么晚回来。”他没好气地牵着她的手进了卧室。

    这个霸道的家伙!占了她的家,霸了她的床,就连她晚归也要管。冤孽!

    在床上躺下,她困得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耳际传来他的声音:“以后,少和那个警察来往,半夜三更的,更不要让他送你回家。”

    她无力掀了掀眼皮,表示抗议。

    周末,乐天载着江文溪来到墓园。

    两人坐在草坪葬区的草地上,慢慢地折起纸蝴蝶。

    乐天见墓碑上江文溪父母的名字,不禁问:“你随母姓?”

    江文溪回答:“嗯,我爸是入赘。”

    乐天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正准备点燃,这时,看墓园的大叔巡逻至此,见两人有烧纸钱的架势,立即走过来阻止:“这个不能在这里烧,要去那边。”

    江文溪连忙起身,向墓园的大叔解释。

    乐天神态自若地收起烟和打火机,转看墓铭,想了想,很郑重地对着江文溪长眠地下的父母承诺:“请你们放心,我会守护文溪一生一世。”

    那位看墓园的大叔终于走了,江文溪松了一口气,回转身便看见乐天对着父母的墓铭喃喃自语,道:“在说什么?”

    他勾了勾唇角:“嗯,你爹妈同意把你嫁给我了。”

    “切,厚颜。”她伸手拉起他,“过了我爸妈这关,还有我大舅呢,别得意得太早。”嘴上虽然这样说,其实心里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样。

    乐天不以为然,抱着白菊起身,轻轻揽过她,往英烈葬区步走。

    江文溪正要接过白菊,却见乐天面色难看,紧抿着唇角,僵立在两三米开外一动不动。

    “怎么了?”她有些困惑。

    “他,就是你大舅?!”他转过头,声音僵硬,带着冰冷的疏离。

    “对啊,我妈姓江,我大舅当然也姓江……”她突然说不下去了,他眼中的寒意渐渐地蔓延至她的全身,她心慌了起来,颤着声问,“究竟……有什么问题?”

    乐天凝视着她,突然冷笑了起来,慢慢地,那笑意在他的脸上逐渐消失,他的双眸透着说不出的沉、冷淡。

    她刚要伸出手的一刹,那一束白菊猛然落在脚下,乐天阴寒着脸,一脚踩在那盛开的白菊花朵上。顷刻之间,那些洁白无瑕的花朵顿时被碾得粉碎,花瓣四分五裂地散落开来。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抬起眼眸,眼前的乐天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温情,冷若寒冰,就这样踏过这些花,一言不,转身离开。

    “你到底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会这样?就算是和我一样你要不要人格分裂得这么彻底?!”她抑制不住,双拳紧握,冲着他的背景吼了起来。

    他的脚步的没有停下,身影很快消失在墓园中。

    她想要喊住他的话语也硬生生地哽在喉间,她颤着身,转身看向大舅的墓碑,照片上,大舅一身警察制服,英挺威风。

    十年前,法庭外,那个诅咒大舅,诅咒她全家的人是他吗?那个害她双耳暂时性失聪,被迫辍学的人是他吗?那个让他遭受这么多年精神折磨的人是他吗?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她拼命地摇着头,拒绝心中的猜测。

    大舅不是抓他的警察,大舅不是。

    她想起周绍宇见她时所说的话,脑中又浮现一次与乐天争吵的情形,他会那样的恨警察,是因为受了四年的不白之冤,如果他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么,错的人就是大舅。她拼命地摇着头,她不信屡破奇案的大舅,会办错案。如果大舅是对的,那么就是十年前他真的做过那件事。她依然不信地拼命摇头,任何时候,人的眼睛不会撒谎。他的哀伤,他的坚持,他的愤怒,这一切都不是轻易装出来的。

    为什么抓他偏偏是她最深爱的大舅?

    身体禁不住,微晃了两下,可下一刻,全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一般,她跪坐残碎的花前,颤着手触摸着那些曾经生命顽强的花儿,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乐天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墓园,车子刚动,他便猛踩了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十年前那不堪负荷的回忆,就像潮水般无情地向他潮涌而来。

    当他看到墓碑上“江永明之墓”几个字时,他以为他眼花了,强作镇定,告诉自己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同名同姓的警察也很多,可当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他没法再说明自己了,他觉得整个世界都轰塌在自己面前。

    车子开得极快,不知道开了有多远,猛然一个急刹,车轮与地面磨擦出刺耳的声音,令人心惊胆颤。

    他抬眸望着离车头还有十多公分距离的路障围栏,脑中一片混沌,眼前又浮现起墓碑上照片中的那张脸。

    那张脸,无论十年,二十年,他永生都不会忘记。

    警局里,江永明愤怒之中随手抓着文件档案袋用力拍他脑袋吼出声:“快乐天使儿童福利院?h大的高材生?能干出这种事,你还考大学做什么?浪费时间!浪费人力!浪费资源!”

    冷陌的眼神,鄙夷的语调,他忘不掉。

    当年,迈进了江航的门,他才算是重新活过来,可是以往的一切要他轻易放下,他做不到,甚至利用一切关系去追查当年那起案子,能够拿到手的证据没有一个是对他有利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经手那件案子的人,不是调任了就是人不在了。他去那个村子找那户人家,那户人家先是避嫌搬走了,之后那个村却因为扩路,土地全部征收,知道当年事情的人早已不知道搬去哪里。

    他甚至还去找过江永明,想把那几年来受的冤屈全数讨回,结果,当年他的诅咒真的应验了,江永明死了,他的全家都不得好死。

    那段时间是他出狱后最消沉的一段日子,甚至比在狱中的最低点更消沉。他是被深叔的一巴掌打醒的,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就算是翻了案又如何?就算是还他一个清白又能怎样?那四年的时间又不可能从头来过,那四年的时间没有人能够还他,为什么还整日痛苦地活在过去?

    这么多年,好容易挺过来了,如今,他终于找到一个信任他,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侣,可结局,他却是再一次被逼上了悬崖边。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是江永明的外甥女?

    上帝为他关上一扇门的时候,连窗户也一并关上了,他就像是被命运扼住喉咙一样,在黑暗里奋力挣扎,却无法逃脱。

    他可以淡然地向她诉说十年前那段过往,他可以坦然地接受能一辈子都无法翻案的现实,但他没法接受,自己半生的幸福却是要得到那个将冰冷手铐铐上他双手之人的祝福,他没法接受,以后漫长的岁月里,面对她的时候,时时刻刻都有一个声音提醒他,她是江永明的外甥女。

    无法挣脱的命运之绳,索着他的咽喉,愈缠愈细,愈勒愈紧,已经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他伏在方向盘上,不停地喘息着。

    待到终于稍稍平复下来,可是,他能做的,只有从心底出一阵阵苦笑。

    晴朗的天空突然暗沉下来,五月的轻风夹杂着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泪不知在何时早已干透,江文溪以手擦拭着微疼的眼眸,抱着那一束残败的白菊,站立在大舅的墓前,坚定地说:“大舅,你们之间一定有误会,对不对?我不信你会抓错人,我也不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所以,我要去查这个案子,我一定会找出真正的凶手,一定会!”

    她将那一束白菊扔在了墓园的弃物箱里,转身离开。

    回到家中,原本期待还可以看到乐天的身影,但希望落空了,心情顿时沉了下来。捏在手中的手机打开又合上,反复数次,她终于还是咬着唇拨出那串早已铭记于心的号码。

    手机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心中点点希望之苗,也在那冰冷机器音中无情地熄灭。未离开墓园的时候,她便拨了好几通电话给他,现在已是晚上,他不仅没有回到她的小窝,手机还是关着机。

    他切断了与她的联系,他曾经说过,无论他在哪里,一定会让她找得到他,不会让她担心。

    措手不及的局面,揪得她的心好痛好痛。

    合上手机,她沮丧地跌坐在沙上,垂眸看着手腕上那晶莹的水晶蝴蝶手链,泪珠一滴一滴滑落。

    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她从天堂跌入地狱。

    酒吧的吧台内,酒保阿ken望着手中的威士忌,纠结着要不要递给趴在台前已经开始意识不清的老板。

    酒吧经理端木刚解决完一位难缠的客人,便赶来吧台,冲着阿ken横一眼:“我不是叫你别再调酒给他的吗?!”

    “经理,你刚转身,老板就逼着我调酒啊。我要是不调,结果你知道的啊,你教我该怎么做?”阿ken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话说回来,他也不想调啊,眼前的人是老板啊,要是他一个不爽,只要一句话,他阿ken随时都会滚蛋。今天整个晚上,他没为一个客人服务过,老板命令他把酒吧里所有品种的酒都调一杯,现在是几杯了,他都记不清了。老板从一开始默不作声地猛喝酒,到眼下,只知道喊“为什么是他”,如果手中的酒再灌下去,他想他今晚可以停止为老板调酒了。

    端木咒骂了几句,目光盯着一旁的乐天,双手刚伸到他的肩头,便被他一巴掌挥开。在老板酗酒的时候,如果上前相劝,那便是老虎头顶上拔毛。之前他就劝了一次,差点没被老板一脚踹出k.o。

    端木也犯难了。

    “如果乔姐在就好了,一定能搞定老板,可是乔姐不声不响就这么走了。”一旁的服务生小李摸着下巴,突然双手一拍,道,“要不,我们干脆把老板灌得不省人事,然后抬他上楼不就得了?”

    端木举起一个啤酒瓶,做了一个要砸下去的动作,板着脸冷哼:“就你鬼点子多!这种鬼主意亏你想得出来!”明天等老板酒醒了,知道他们为了省心省事,灌醉他,到时连他这个酒吧经理也可以收拾包袱滚回家吃自己了。

    蓦地,小李抬手指着大门的方向,激动地嚷了起来:“有……有救了!沈……沈总和桑总!”

    端木回,果真看到皇廷的沈总与桑氏的桑总相携进门,不由地狠掐了一下大腿,这两人来得真是太及时了,简直是再生父母。他激动地立起身,迎了上前。

    “我没醉……我还要喝……放开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是他……”

    桑渝双手抱臂看着面醉熏熏的乐天,又看向沈先非,挑着眉质疑:“你确定到时候要请他做伴郎?”

    沈先非肯定地点了点头,动手剥了乐天身上已经脏掉的西装外套,轻轻放下他,让他平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乐天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已醉得不省人事。

    桑渝咬着牙:“你不是说他酒量很好吗?怎么酒品这么差?”

    沈先非接过服务生准备的热毛巾,一边替乐天轻轻擦拭,一边回应桑渝:“他酒量是很好,反正比我好。”

    “酒量好?这样也叫酒量好?一个劲地抱着我问我为什么?我靠,我哪里知道他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哎,还有,我刚买的裙子,就被他吐成这样!要不是看在他有出力帮忙找戒指的份上,我真想在他脸上踹两脚作纪念。”桑渝拉扯着湿漉漉地裙子,“不行,我今晚回去就把票找出来,明天派人送去他办公室。”

    衣服的钱一定要让这个死小白买单。该死的,难得今晚有空出来娱乐一下,就被这家伙弄得扫兴,她要是不把衣服钱赚回来,太对不起她宝贵的时间。

    “阿天一定是遇着什么不开心的事,不然不会喝成这样,前两天还看他春风满面的,说是打算向女朋友求婚。等他醒来再说吧。”沈先非好言安慰了几句正在气头上的桑渝,然后替乐天盖好了被子,嘱咐酒吧里的人好好照看他,便揽着桑渝出了门。

    老板睡下了,酒吧里的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沈先非在众人的热情欢送下,陪着桑渝去买衣服。

    翌日,江文溪起得很早,一如往常做了两人的早餐。她坐在餐桌前,怔怔地望着面前不曾动过的早餐,许久,期待着乐天会出现,最终还是失望。

    过了八点,她便收拾起碗筷,出门上班。

    原以为会在公司见到乐天,可是希望越多,失望截止多,他一整天都没来公司。她几次欲问严姐有没有见过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后来严姐反倒问她有没有见过他,她更加担心了。

    又隔了一天,他没有出现。

    到了三天,他还是没有出现。

    她不停地拨打他的手机,依然是关机。帝都豪庭的公寓电话也无人接听,k.o.她也去过了,到处都不见他的踪影,他就像是人间蒸了一般。

    严姐从一开始追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到后来只会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她,江董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k.o.里的人见了她眼神也总是闪烁,无论她问什么就只会摇头,只会说不知道。

    心中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渐渐地涌起了一股悲凉而绝望的感觉,整个人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再次拨打他的手机,传来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就这样过了近一周,终于知道他的去向,原来是接了外市的工程项目,出差了。她不禁苦笑,他是在躲她吗?如果他一天不愿见她,她就要这样无止境地等下去吗?等到他愿意出现在她面前?还是说就这样结束了?

    她的头好痛,办公桌上那一堆数据,完全没有办法融进她的脑袋。

    她深深叹息,正打算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一下脸,让自己冷静一下,刚迈出办公室的门,便看见几个人迎面走来,为的正是乐天。

    她僵立在门口忘了移动,一行人很快已来到跟前。

    乐天见到她,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一派公式化的冰冷口吻:“江助理,麻烦你泡几杯茶,还有,请让一让。”

    她错愕地望着眼前异常生疏的乐天,很快,便主动向右侧移了两步。

    他没再看她,越过她,径直走进办公室。

    江助理?即便是最初领着她进江航,他也未曾叫她一声“江助理”。

    如此生分,她不禁怀疑究竟曾经是场梦,还是眼前是场梦。

    她咬了咬嘴唇,转身去泡茶。

    这些天,她自我安慰,强迫自己镇定,开始不断地回忆十年前的事。她清楚地记得那件事后大舅一直不开心,不仅仅是牵连她失聪休学。大舅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警局,甚至三天两头不知所踪,舅母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和他争吵不断,甚至离了婚,带着表姐去了美国。也是那段时间,她记住了一句话,人的眼睛是永远不会撒谎的,因这句话是大舅在那段时间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她思前想后,都觉得舅母的离开、大舅的反常与乐天的案子脱不了关系。

    大舅送他进监狱是事实,这已成定局,以她对他的了解,就算她把眼泪哭干,眼睛哭瞎,事情终不会有个结果,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当年陷害他的凶手,还他一个清白,还大舅一个清白。

    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期盼见到他,她有很多话要和他说。她要和他说清楚,说清楚大舅的为人,她相信这件事中一定有误会,她要为他翻案,还他清白,还大舅清白,将凶手绳之以法。

    可即便是见着人了,情况也并不曾好转。她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的忙,大部的时间要么在度假村,要么在饭店,亦或是公司其他分部,若是出现在公司,每当她要敲门进去,他不是在与人通电话,便是抓起公文包要出门,彻彻底底地将她挡在了他的防线之外,连给她半分钟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就这样,两人之间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僵局。

    直到有一天,她在严素的办公桌上现了一张他将长驻y市的通知,才惊觉他们之间已不是冷战这样简单的事了。

    好容易挨到下班,她顾不上他办公室里有没有人,便直接冲了进去。

    乐天从一堆图纸中抬起头,看到立在门处的江文溪,嘴角微动,下一秒,冰冷的语调自薄唇中吐出:“谁让你进来的?!”

    江文溪顿时脸色苍白,深吸了一口气,道:“乐总,我有事要和你说。”

    “出去。”

    无情的两个字,让她猝不及防,整颗心揪在一起,难堪地咬着嘴唇,半晌才道:“对不起,我等会儿再进来。”她攥紧着双拳迅转身离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工程部的小韩小心翼翼地看向乐总。自江助理出去之后,乐总已经无心再谈图纸的事,隐藏在体内的怒气,似乎只要谁轻轻一触碰,便会倏然爆。

    这几日,公司上下都在谈论乐总有些不对劲,一个个都怀疑与那楚楚可怜的江助理有关,刚才一幕,是明摆着的事了。还是赶紧找个机会开溜吧,总经理不爽,倒霉的就会是他们这些无辜的下属。

    小韩咳了两声,道:“乐总,我想起来我得给赵工打个电话,确认一个材料,我先去打电话,图纸先放您这儿。”

    “嗯。”乐天淡淡地应了声。

    小韩如获大赦,倏地一下,就蹿出了办公室。

    小韩一出门,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乐天一个人。

    面对一桌子的文件图纸,他烦燥地点起一支烟。

    他躲了她整整十天,他的心,就像波涛汹涌的海浪一样从没有停止翻滚。这些天,他试图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接受这一现实,但另一个却在耳边不停地叫嚣:“她是江永明的外甥女,把你送进监狱的那个江永明的外甥女。爱?就算再爱有什么用?那个是她大舅,她最尊敬的大舅。还记得一次为了警察和她争吵的情形吗?逆来顺受的她,可以为了她大舅鼓足勇气和你争吵,是不是你打算一辈子都要在这种争吵中过下去?还是你能忘掉当年的事?”

    他忘不掉,他怎么能忘掉?除了身着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所以他选择外市工程的项目提前。

    狠狠地掐灭手中的烟蒂,他抓起一旁的公文包打算离开。

    门刚拉开,一直立在门外的江文溪抬眸对视他,眉目之间满是痛楚:“你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

    他迟疑了一下,很快便错开目光,紧抿着唇角,越过她向门外走去。

    待江文溪回过神,他已经出了办公室,进了电梯。

    无论如何,今天一事实上要当面说清楚。

    她快步追了出去,可还是晚了一步,电梯已经合上,只留下他异常冷漠的一张脸。两部电梯都向下行,她连忙转向安全通道,从楼梯快步跑下去。

    一路追到了地下停车场,当看到那熟悉的黑色车子从停车位里缓缓驶出,再也顾不上,她冲了过去,伸开双臂,拦在了车前。

    伴随着轮胎磨擦地面尖锐的声音响起,车子一个急刹车停下了。

    他的手紧握着方向盘,心猛烈地跳动着,就差一点车子就要撞向她。

    这个该死的女人,疯了不是?

    “你疯了?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怒不可遏地下了车。

    她放下手臂,缓缓走向前,紧紧地盯着他,又问了一次:“你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躲你!”他拉开车门,重新坐回驾驶座。

    她跟着拉开副驾座的车门,坐了进去。“没有躲?那为什么你的手机停机了,家里的电话一直是盲音,k.o.找不到你,严姐也不知道你在哪儿,就算是你回到公司也处处避着我,甚至还要去y市长驻,这不是躲是什么?”

    “手机丢了不行吗?家里电话坏了不可以吗?谁规定我一定要去k.o.?我去哪儿为什么要告诉严素?去y市是因为工作需要,是不是我这个总经理去哪儿要得到你江助理的审批?!”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握越紧,手背上的青筋可以明显地看清,控制不住声音越说越大。

    又是江助理。

    难掩痛楚,她强抑着不让眼泪滑落,咬着唇哽咽:“阿天,我们不要吵架好吗?我只想和你好好地谈谈。”

    他不语,静默了一阵,只是抽出一支烟点燃,猛吸了一口。

    她调了调气息,许久,艰难地开了口:“有时候不得不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你被押出法庭的情形?你被两个庭警押着,口中一直叫着自己是冤枉的。那个时候,刚好有个小女孩,提着一盒精美的蛋糕等着她最敬重的大舅作完证供,一起回家庆祝生日。就在你经过她和她大舅面前的时候,你冲着他们俩嘶吼着‘江永明,我没有强*奸人!是你无能,你根本就不配当警察!你会遭报应的,江永明,我咒你全家不得好死’。那个小女孩被你的声音吓到了,丢了手中的蛋糕,于是你刚好踩着那个蛋糕,被庭警一路押下楼梯。从那天以后,那个小女孩耳朵失聪而不得不休学。”

    一刹那间,他的动作僵住了,停止了吸烟,烟轻轻地捻在指间,那一点星红的火光很快黯了下去。

    “是我,那个小女孩是我。也如你所愿,我大舅一家不得好死,我舅妈和我表姐在美国死于车祸,我的父母被埋在深山下尸都找不到,最后我大舅也追随他们而去。而我,江家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一事无成,时好时坏,说不准某一天,就会被关进精神病院。当年,你的诅咒,全部应验了。十年了,这件事整整纠缠了我十年了,就像昨天才生过一样。”

    “那我该庆幸自己有一语成谶的本事,还是该说你们江家活该,应受这报应?”他冷哼一声,转头偏看向她。

    她苦笑了一声:“阿天,也许这是场误会,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但我也相信我大舅他的为人,因为我记得你的事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开心,甚至很久没去警局工作——”

    “够了!”他捻灭了烟蒂,双眸中燃烧着火焰,“如果你想要和我说你大舅江永明有多么英勇,那么不必了。在狱中的四年时,我听得太多,看得太多。”

    “阿天,我想帮你,我想帮你翻案,证明你是清白的,证明我大舅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翻案?”他失笑,身体因笑声而颤动,一双漂亮的眼眸凝视着她,眼底却毫无笑意,“你帮我?我费了那么多劲,黑白两道全用上了,都没有结果。你凭什么说要帮我翻案?就凭你家中那满书柜的侦探故事集,一句你帮我,就能查出十年前是谁干的?!江文溪,是你太天真,还是我太白痴?!”

    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急道:“不是这样的!阿天,你听我说,你出事之后,我大舅的反常是确有其事。你相信我,我觉得他一定是有在查你的案子,如果不是他后来因公殉职,你的案子一定早沉冤得雪——”

    “够了!江文溪!”他受不了她一再提起江永明,如果他们两人之间的话题只有江永明可谈,他宁可结束谈话,“请你下车,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

    “下车!”他几近低吼出声。

    她垂着眼睫,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旋,咬着唇,手终是摸向门扣,下了车。

    当车门一合上,车子犹如一阵风一般,快驶离了停车场。

    心中那难以言语的痛楚,让她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坠落。

    他为什么不肯相信她?大舅一定有为他做过什么,否则大舅不会莫名其妙地失踪就是两三天,曾经与他感情一直很好的舅母,为什么偏偏会在那件案子后突然带着表妹离开去了美国……

    她抱着身体蹲下,空荡荡的停车场内,只听到她一个人轻轻啜泣的声音。

    “江小姐,您没事吧?”保安室的保安人员巡逻至此。

    她连忙擦干眼泪,轻道一声:“哦,我没事。”她缓缓站起身,腿早已麻木,差点就要站不住。

    “江小姐,您确定您没事?”保安人员又问。

    她摇了摇头:“谢谢,我真的没事。”迈着沉重的步调,像一个僵硬的木偶一般,缓缓向电梯走去。

    她伸手按了上行键,刚要进电梯,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吃起,“顾廷和”三个字清楚地映入眼帘,她急忙接起电话:“廷和,是不是你拿到档案了?”

    “嗯。”电话里顾廷和的声音低沉,“今晚,你方便吗?”

    “方便。要不你来我家吧,有什么话说起来也方便些。”她擦干眼角残余的眼泪,欣慰地笑了起来。拿到那份档案,她可以详细了解当年的案情。

    “好,待会儿见。”

    回到家,她进入许久不曾出入的次卧,那里,她一直保存着与父母、大舅相关的物件,因为怕看到这些东西,引起自己孤独悲伤的情绪,她索性将它们全锁在了次卧。

    按她的推断,当年大舅若是真的另行去查那件案子,一定会留下什么重要的线索或是证据。可她翻看了大舅曾经的工作笔记,以及他留下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并没有特殊的现。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时,门铃响了。

    是顾廷和。

    “吃过晚饭没有?”她为顾廷和倒了一杯茶。

    顾廷和环顾了四周,原本以为会见到某个人,但见屋内只有她一人,不免有些欣慰,浅浅一笑:“吃过了。”

    接过顾廷和手中的档案袋,她急忙打开,受害人的陈述、被告人的供述和辩解、证人证言、现场勘验笔录、法医鉴定书等,所有她需要的文本影印件全部在内。

    她激动地对他说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顾廷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她:“你真的打算替他翻案?”

    “嗯。”她一张张地翻看,顿了顿,抬起头道:“现在不单纯是一宗强*奸案,也关系到我大舅的声誉。”

    “江警长的声誉?”顾廷和惊愕。

    “嗯。”她淡淡地笑了笑,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顾廷和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方道:“那你现在和他分手了?”

    “不知道算不算是,”她垂下眼睫,声音里满是苦涩,“但也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样,离分手不远了……”从今天的那番谈话看来,他根本就没法接受她是江永明外甥女的事实,他没提出来,也许是不想她难堪吧。

    顾廷和很认真地看着她,道:“文溪,他这样对你,这觉得这样做值得吗?”

    她略略抬眸,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杯沿,幽幽地说道:“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就算是真的分了手,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你爱他,对吗?所以即使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也甘愿为他做一切。”

    顾廷和的话让她一怔,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又点了点头。是的,谁叫她爱上他,无论做什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虽然心如刀割,顾廷和仍是说:“如果你坚持,那么我想说的是,请让我帮你,直到抓到凶手,还他清白。”

    她咬着唇,轻道一声:“廷和,对不起……”他的心意,她怎能不明白,可是她的心全部给了那个只会让她流泪的男人,再没有多余的一席之地让别人进驻。

    “别说对不起,你知道的,我需要的不是对不起。”顾廷和顿了顿,又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她喃喃重复着,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顾廷和看得出她的尴尬,眈了一眼墙上的钟,站起身便道:“很晚了,我先回去。你……先好好看看这份档案证据资料吧,过两天,我们再继续。”

    “好,我送你下楼。”她也站起身。

    “不用了,我的车就在下面。”

    “让我送送吧。”

    顾廷和没有再坚持。

    两个人一前一后,踩着黑漆漆的楼道下了楼。

    走到车前,顾廷和对她说:“上去吧,很晚了。”

    “嗯。”她轻轻应着,右手抚着左臂,垂着头望着地面,却没有行动。

    顾廷和看着她,手缓缓向上抬了一半,却又垂下,抿紧了唇钻进车内,道了一声:“晚安,再见。”

    “晚安,再见。”她抬眸应声。

    顾廷和动了车子,很快离开了。

    她抬眸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不禁想起,很多个夜晚,她也是这样目送着乐天离开。很多时候,他会抱着她,直到吻到她快要不能呼吸才会放开她,开着车离开。如今,他只会叫她下车,冰冷无情地扬长而去,留下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哭泣。

    她深吸了一口气,就在转身的时候,瞧见不远处路灯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迟疑地顿住了脚步,再回,路灯下并没有人。

    一定是她想得太多了,眼花了,才会以为是他。

    她苦笑着,很快地便进了楼道。

    直到看见她进了楼道,乐天才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在停车场丢下她,没过多久,他便后悔了。车子开了很远很远才停下,想了想,他又开回公司,她已离开。

    思念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了出来,他想念她。

    禁不住那份思念,他开着车又来到她的住处,怕被她看见,他将车远远地停在另一边,人立在拐角处就那样傻傻地望着她亮灯的窗户。

    可令他想不到的,却是见到了那个警察。他不禁冷笑,原来她过得“很好”,比他好太多了,他真是个白痴。

    他猛捶了一拳车顶盖,愤恨地拉开车门,动了车子,迅地离开。

    江文溪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调她去饭店工作这样一份人事通知。

    她捏着手中的通知,找到人事部主管。人副总工程师主管早已算准了她会回来,只是耸了耸肩表示遗憾,是上面的决定,无能为力。

    上面?哪个上面?

    终于,他还是动手了。其实不用来找人事部主管,她也早已猜到。为什么不直接开掉她?为什么还要这样调她去饭店?

    回到办公室,她站在办公桌前,望着对面那扇紧闭的门,咬了咬唇,下定决心,对着电脑一阵敲打。不一会儿,辞职信打好,她推开了那道隔着她与他的门。

    他抬起头,看到脸色苍白的她,并不惊讶,继续埋头工作。

    她缓缓走向他的办公桌,道:“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在矛盾、挣扎,为了躲避我,才选择去y市长驻的,对吧。”

    “现在是上班时间,请不要讲一些和工作无关的事。”他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

    “你放心,说完我就会离开。”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辞职信递至他的面前。

    终于,他没有再专注于那一堆公文,而是怔怔地抬眸凝望她。

    她接着道:“现在,你什么都不必做了,也不用费心调我去饭店那边。去饭店工作和离开江航,我选离职。这样,你就不用长驻y市。”

    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站起身,捏着那封辞职信一阵讽笑:“很好,很好!另一面完全被激出来,不用找借口就可以反击了。”他将那封辞职信狠狠地甩在桌上,双手撑着桌面,冲着她怒吼道,“但别太自以为是,公司做任何人事调整,都是公司的需要。江航员工守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