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七三九年三月,徐州南五十里皇藏峪。

    去年的大水虽然退去已经五个月,庄稼地里依然泥泞不堪,今冬的大雪已经消融殆尽。勤劳的庄稼人已经开始清理地里的淤泥,平整土地。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水,让这里曾经成为泽国。倒流河洪水冲过低矮的山谷将这里淹没了三个月之久,颗粒无收。

    “虎子,早点回家看看你娘吧,日头不早了”。一个穿着灰色棉布长衫的老者说道,一根花白的鞭子甩在身后,带着瓜皮小帽,一缕长冉飘于颌下。

    “东家,没事,还有一垄就清完了。俺娘说了,东家给的多,就得多干点”。一个虎头虎脑的,身形健硕的,年纪在二十四五左右的小伙子说道。

    “今天准了你早点回家,去家里取些粮食,都是官家分给你家的,不用客气。刚才听马三说你家断粮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来取”。

    “回东家,奶奶说了,那是华夏国的粮食,我们不吃”。

    “你这傻孩子,不知道变通,那就从我家拿些陈粮,我与你交换拿些金贵货。要不是这场大水,咱们哪里能吃到如此金贵粮食。要不是那个华夏军爷盯着,早就让官家换成了陈粮了。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回去用我家的陈粮换你家新粮”。

    “好嘞,嘿嘿,谢谢东家。我这就快干完了,明天在清理一下排水道,这地晾上两个月就能种了”。虎子一边说着,手上的活却没停,动作麻利,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那名东家放下了手中的铁锨,横在地头,坐了下来,看着正在忙碌的虎子,缕着花白的胡须,嘴上露着微笑。“爹爹,喝水,娘让我送来的”,一个年纪只有十五六的姑娘,从路上走下来,手上拎着沉重的水壶,说道。

    “你这丫头,拎这么重的壶干嘛,我又渴不死”。

    “那不是还有虎子哥和其他短工嘛”。

    “下次让你娘拎,到处都是饥民,不好好在家待着,到处乱跑啥”。

    “爹,村子又没外人,怕啥。哦,对了,娘让我告诉您,上海回来的人捎信儿说,哥哥正从上海回来的路上”。

    “没用的东西,放着好好的地不种,跟人学跑商,丢尽了咱家的脸面。有那本事考个功名,补个官缺多好。家里又不缺他那两子。虎子过来喝点水,和英子一起回”。

    “东家,马上干完了,不急”,虎子依旧在那里闷头苦干,初春的微风带着寒意,他的身上却冒着腾腾的热气。用了不到十分钟清理完垄沟,和地里干活的其他人打了一个招呼,扛着铁锨大步流星的回到了地头。

    “虎哥喝水”,英子递上一碗水,低着头说道。

    “谢谢妹子,谢谢东家”,将一碗水一饮而尽,放回框内。找来一块扁石头,清理着铁锨上的淤泥。

    “虎子,你和英子回去,路上多照应着点。就用我家的陈粮换你家的新粮,这就回吧”。

    “好嘞,东家,那我先回了”。

    “嗯,今天的工钱找英他娘支取”。

    “爹爹,我一会儿也和虎子去他家看看干奶奶,可以不?”。

    “只要你娘同意就去,爹这里还要干活。回去让你娘多做点菜,晚上要宴请里正”。

    东家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嘴上露出了一丝狡猾的微笑。“东家怎么相中那个周家小子了?”,一个短工干完活,走到地头喝水时说道。

    “这小子让人感觉踏实,又识文断字,看那体格有一把子力气,就是家室不详,这要是犯官之后可就麻烦了,来这里也不过三年,底细还不清楚,唉,也不好说”。

    “我看行,虎子他娘身体不好。看他奶奶样貌,也不像是官宦人家的样子,顶多也就是落难的商贾之家。咱这村子经常有落难之人”。

    “最好如你说的,春耕之后,我让英子她娘去问问”。

    虎子和英子两人沿着乡村小道缓慢前行,英子的头始终低着,也不说话。路过一处树林时,虎子机警的扫视了一下周边,说道:“你来的时候,这里有人吗?”。

    “没人啊,这里怎么会有人,里面淤泥深得很,昨天申家的牛进里面,就剩下一个牛头在外面”。

    “不对,树林里有人,而且还不是一个,至少有三人”。

    “你怎么知道?呼吸声,每个人都有呼吸声。虽然很微弱,但我能听到,是我奶奶教我的”。

    “祖奶还会这个?我怎么没看她用过”。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说完,虎子对着树林高声喊道:“都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诶呦,没想到这荒村僻壤居然也有高人”。话音刚落,五个身影从树林中闪身而出。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虎子机警的问道。

    “哈哈,年轻人。这功夫不错,做过猎人?”,一名身形魁梧的方脸汉子笑着说道。

    “算了不和你闲扯,我们是来找个人。这个人你们见过吗?”。另一个人拿出一张画像递给虎子。

    “哦,没见过”,虎子看了一眼说道。

    “小姑娘见过没?”,那人又问英子说道。

    “有点眼熟,想不起来了,可能有些人长得都一样吧”,英子仔细看了几遍,又看了一眼虎子,才说道。

    “也是,中原人在鞑子教化下都长得整的差不多。小子,功夫不错,就这听音的功夫若不是自小练,还真做不来,只有猎人才具备如此细微之察。既然你们不认识,那我们不打扰了,哦对了,树林里有我们抓的流民匪盗,你让官家来收拾一下,都是江洋大盗,徐州悬赏缉拿的”。那名看上去像领头的拍了拍虎子说道。

    五人拿过画像,打了个呼哨,五匹马从树林里窜了出来,飞身上马,打马绝尘而去。看着五人走远,英子问道:“虎哥,拿过画像怎么那么像你祖奶?”。

    “什么像,就是我奶奶。没弄清楚这些人前,可不能说,谁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说完虎子一个纵身进了林子,片刻后出来。“还真有四个匪盗,都断了腿骨,绑在树上。快走吧,回村子”。

    “嗯,可快点回去,太可怕了,还是爹爹说得对,就不能出门”,两人边说边向村子走去。两人走出很远,从树林中又闪出两人,其中一人说道:“快告诉猎豹,人找到了,叫咱们的人都过来,保护那祖孙两”。“嗯,这小子还挺厉害,看他走路和进林子的动作,功夫不在你我之下,就那攀树走的功夫,恐怕咱兄弟是做不到了。回去找陛下练练”。两人说完,又再次回到林子,其中一人拿出通讯器开始联系,另一人在树梢用望远镜观察着村子和虎子动向。“去把那四个宰了,他们知道的太多了”。观察了一阵子,那人说道。

    “不用吧,他们知道什么,早吓傻了,没看眼神都呆滞了”。

    “以防万一,这些人可是不保准,都是老江湖,装傻还是会的”。

    过了很久,四声清脆的嘎巴声传了上来,而刚才骑马走的那五人也回了林子。“那小子,还是年轻。这要是练练,绝对是密事司那帮鬼子的好手。心理素质还不过关”,其中一人说道。

    “哈哈,那小子住在村南第三排第二个土房子,晚上三人一组,远点盯着,别近了”。“诺!”。

    “奶奶,刚才再回来的路上有人拿你的画像找您,我没告诉他们,他们是什么人?看上去不像是坏人,管官家叫鞑子”。虎子一进家门大声说道。

    “嗯?奶奶也没让人画过像啊。不会是你看错了吧?”,一名老妇人从里屋端着热气腾腾的瓜粥说道。

    “就是画得比奶奶要年轻多了,那幅画上,头上还有支珠花发钗,和奶奶的很像,就是位置不一样”。

    “哦,那就是看错了。最近饥民多,盗匪也多,没事别带东家姑娘乱跑。你这东家也是抠门得紧,居然用陈粮补贴工钱”,虎子娘看完拿回来的粮食说道。

    “能有就不错了,东家人善着呢。等明天帮他把排水沟弄完,我就该收拾咱家的地了”。

    “去年的租子还没交呢,东家没说什么?”。

    “不用交了,官家都给免了”。

    “免了就好,不然今年都不知道怎么熬。等忙完了东家的事,娘这还有些钱,去镇上买些粮食,不要从东家那用工钱抵。这些个乡绅,都狡猾得很。奶年这腰不好,不然早就去了”。

    “奶奶,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孩儿每天多勤劳些,会过去的。您老又不要援助粮食,那些粮食才好吃呢。东家都说咱亏了”。

    华夏长安九鼎宫,书房殿。

    “陛下,大西洋舰队在日常巡逻时,在北大西洋我国海域边缘截获了英国三艘奴隶船,如何处置?”,李靖匆匆赶来禀奏道。

    “还能怎么办,将奴隶贩子扔进海里喂鱼,奴隶送回原住地。这些野蛮人也不知道什么是人道,就给他们讲讲什么是天伦人道。北美英西殖民地奴隶太多了,几乎占了一半人口。派些客运商船将那里的汉人接回中原,和清国做个交接。如果他们不收,就酌情将他们安置在渤海郡,那里早晚也属于中国”。“诺!”

    “还有,不要让那些奴隶贩子就那么痛快的死了,留些个活口,让他们回去报信,华夏境内和华夏领海周边禁止奴隶贸易船舶通行,要过就走远海。唉,能救些就救些,命远征舰队加入大西洋巡逻,扩大巡逻范围,打击奴隶贸易”。

    “陛下,是否在西非开一处殖民地?用来安置解救的奴隶?”

    “嗯,这个由内府和首相内阁去商议,那个胡天傲在反对奴隶贸易上比朕还要激进,只要不违反咱们签订的条约协议即可”。

    “诺!,属下这就去安排”。李靖领命退了下去,在门口遇到了匆匆赶来的令狐堰,打了个招呼,才匆匆回到大秦宫。

    “陛下,周夫人已经找到了,祖孙两个生活在徐州南皇藏峪南村。清廷也在秘密派人找她”。

    “祖孙二人?唉,还是晚了,周夫人身体如何?”。

    “看上去不好,腰上似乎受过重伤。属下回报,其宁可家断粮也不受华夏援助之米”。

    “这是应该的,她相公就是因为朕而亡,既然找到了,就严加保护,朕月底即去接她们回来。朕没去之前,你们莫要出面”。“诺!”。

    “还有,既然清廷也在找,就将他们的人一个不留都干掉”。

    接下来的一个月,也是华夏朝政最忙碌的一个月,与中原的谈判还在继续。非洲因为奴隶贸易的增加,战火不断,胡天傲利用法英之间的矛盾,通过暗中提供援助的方式,挑起了英国殖民地尼日利亚国内的反抗。

    华夏国内因为大量移民,以及自发的迁民,末州已经达到了两千万人口,北地、慎州、渤海郡如今已空空如也。面对如此广袤的荒地,华夏朝政上下也是头疼不已。如果华夏需要通过开采自然资源,那些荒地将是无尽的财富,但华夏不需要这些。在华夏开采自然资源受到极其严格的限制,想要得到一个石油、天然气、煤炭、矿石开采牌照在如今的华夏几乎难于登天,首先最难最耗资金的善后和环保设施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更不用说后期的生产投入。即使没有条件苛刻的限制,生产出的产品成本要远远高于枫桦会社提供的产品的价格,所以华夏明知道地下有什么资源,却放着不去开采,不予理会,只是在国家、地方的资源录上记上一笔。

    对于荒地未来处置,华夏上下也是一片迷茫,只能将那些荒地归于北地府托管。在气候转暖后,人口恢复后在重新恢复原州县。现在的欧阳轩很迷茫、首相也很迷茫、李靖依旧迷茫,完全没有了发展目标,这才是最可怕的。思虑了许久,欧阳轩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方案,只能顺其自然。在万人大朝会上,欧阳轩重新划分了国家分区方案。将国家分为西中原地区,岭南地区、东里海地区、黑海地区、地中海地区、东非地区、中海地区、澳洲地区、南美地区、北美地区。根据人口分布和经济总量,将泉岛县撤县为州,不在归西埠郡,成立纪州,地域为亚平宁半岛南部及其周边岛屿,与末州隔海相望,成立洛州,管辖西至黄河、北至边关、南至襄阳,这些地区不再受雍州代管。地区为体育组织、民间协会、经济分布的独立单元。

    欧阳轩本想拆分一些过大的州,但还是遭到了各方反对,最后也不得不像欧阳戈一样采取了这个折中方案。现在的州郡已经稳定成型,很难在被拆分。处理完国内事务,欧阳轩才有时间和心情去面对过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