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説起这个老孙,样样都好,尤其行侠仗义,对润泉涌烧锅也是耿耿忠心,张树亭对他一向另眼相待。但有一样,这个老孙就是脾气倔,那个倔劲上来了,就是九头牛都拉不住。

    所以,张树亭担心也是不无道理。担还担心这个老孙一旦説出“不”字,康骆氏从此不好再在烧锅上立足了。

    帐房张老先生显然也明白张树亭的意思,也当下打了保票,让张树亭放心,净等着喝他们两人的喜酒。

    但帐房张老先生毕竟处事老道。也是担心万一把事情办砸了,不好向东家交待,也是看出康骆氏有些中意老孙,这才想撮合成此事。所以,在向老孙挑明此事之前,当下又到张树亭家里,找到张树亭妻子张郝氏,把想撮合老孙和康骆氏之事给她説了,让她想法先探听一下康骆氏的心思。

    张郝氏一听,也觉得这是好事。在送走了老先生之后,当下就传话到烧锅前院,让康骆氏来家一趟。结果两个女人一搭话,康骆氏的心思又是只要老孙不嫌弃,她绝不打算立贞节牌坊。

    帐房张先生一听,就觉得心里有了半个底,一时间,也决定速战速决,将好事一口气办成。

    待中午,看着老孙醒了,到中院吃了中午,又看他穿过前院又要到店前去,帐房张老先生便在这时把他叫住了,要他到帐房里来。

    待老孙进了帐房,张老先生便想把他与康骆氏撮合成一家人的事,婉转给他説了。没想到老孙一听,竟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帐房张老先生一见,就觉得心里先是“咯噔”一声响,接着,又有些不解地问:

    “难道康骆氏配不上你?!”

    要説人家康骆氏虽然是个寡妇,其实也才四十出头年纪,尤其自成为润泉涌烧锅伙计之后,每天都有好酒滋润着,模样好的就如同二十几岁的大姑娘。老孙都上五十了,都已经算作老年人了,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康骆氏都能够配得上他。

    所以,见老孙摇头,帐房张老先生不由又问:

    “难道你担心康骆氏喝酒,一旦有一天离开润泉涌烧锅,你养不起她?!”

    老孙仍是摇头,随后又説:

    “东家不是都説了吗,只要烧锅在,就一辈子有她酒喝。”

    帐房张老先生便又问:

    “那你又担心什么?”

    老孙被这一问,又踌躇半响,这才叹一口气説:

    “不是我老孙拿大,人家比我xiǎo着许多,愿不愿意我孙还在其次,即使人家愿意,如今她曾被我关在烧锅仓房一事,在安肃城被传得要风是风要雨是雨的,若再传出我们成了夫妻,全城人会怎么看我老孙,他们一定会説我老孙从一开始就另有图谋,那样一来,我老孙在全城人眼里又成什么人了?!”

    帐房老先生以为老孙会説出别的,一听是为这个,知道老孙对康骆氏人没有问题,心里另一半的担心也几乎落了地,于是,又不由猛拍一下手掌道:

    “我还以为你担心儿子儿媳不同意呢,单是为这个,事情就好办了!”

    老孙又是坚决摇头説:

    “正因为是为这个,我才坚决不会同意。我老孙都活过大半辈子,不能为娶一个女人让人戳我的脊梁骨吧!”

    帐房张先生一听,倒有些来气了,又猛拍一下手掌道:

    “老孙你这是糊涂,你们这事都经过官府了,你还为此坐了牢,事情已经大白了,还有什么被人戳脊梁骨的?”

    老孙仍是坚决摇头。

    帐房张先生一看老孙的倔脾气可能要上来了,再不敢硬来。也是急中生智,又只好顺着老孙的思路,语气也立即缓和下来,将话一转説:

    “要我説,你现在不娶人家,才有可能被人戳脊梁骨呢!”

    老孙一听,又不由瞪大了双眼,不解地问:

    “为何我不娶康骆氏,就会被人戳脊梁骨呢?”

    帐房张先生便问:

    “那我就问问你,昨晚你在东家家里是不是喝多了?”

    老孙diǎn头。

    帐房张先生又问:

    “喝多了之后的事还记得不?”

    老孙想想,又是摇头。

    帐房张先生便又猛拍了一下手掌説:

    “你忘了,烧锅上的伙计可都看在了眼里,人家康骆氏见你醉得不轻,一夜都在你屋里侍候你,分明是对你有意,如果你不同意人家,这事传出去,本身就好説不好听。这是其一……”

    説到儿,帐房张先生又不由停住。帐房张先生停住,也是思量该用什么样的话将老孙一下説住,进而答应下这桩婚事。

    可老孙一见老先生停住,又着急地问:

    “那其二呢?”

    老先生便又狠狠心,再次一拍手掌道:

    “这其二……我本不该説给你,可又觉得这事你若不答应下来,接下来恐怕就又要出乱子了。”

    老孙一听,就更有些不解和不耐烦地一挥手説:

    “老先生你有话快説,为何我不答应,就又可能出乱子?”

    帐房张先生便把刚才都托了东家妻子张郝氏问了康骆氏,康骆氏非常愿意这桩婚事的事説了,説完又説:

    “你动脑子好好想一想,人家康骆氏都当着张郝氏面把意思説了,反过头来,你又不同意,还让康骆氏如何有脸面在烧锅上呆,她一定非走不可,她一走,东家的脸又往哪搁,这不就算又出乱子了吗?”

    老孙一听,只怪老先生多事,但又一想,这时自己不答应,再传到康骆氏的耳朵里,説不定人家非走不可了。于是,叹了一口气,老孙也就把这事勉强答应了下来。

    待这事定下来,张老先生给张树亭一説,张树亭也很高兴。想想老孙和康络氏两人的情况,一个是把烧锅当成了自己的家,长年干脆不回家,另一个又是被婆家逐出门来,无家可依,不用説,他们的婚事恐怕最后也只有烧锅上替他们张罗了,张树亭想过,不由摇头一笑。

    但刚摇头笑过,又一想,一方面豁嘴麻脸老勾的案子还没有完全了结,前不久烧锅上被豁嘴麻脸老勾杀掉的伙计的仇,就算还没报;另一方面,这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老孙和康骆氏而起,所以,这样想过,便决定等豁嘴麻脸老勾的案子结了,再为他们办这场婚事。

    可万万没想到是,还没等案子结呢,却又出事了,豁嘴麻脸老勾越狱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