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王景诚与惊黛由裕丰楼回来见陈掌柜的已收拾齐整方才放了心。却在半路腹中隐隐作痛便知大约是动了千果花将腹中的小人儿毒去了王景诚自然不知惊黛已然珠胎暗结见惊黛脸色铁青忙送回住处休息。

    待回到时惊黛已是支撑不住身体王景诚扶惊黛躺在床上却只得看着她在床头煎熬挣扎原本的瘦容更添了青白又如是痉挛枯身簌簌而抖王景诚急道:“惊黛你必须要上医院才行。”

    惊黛却拒上医院:“不……不如果……山泽浩武和宋开奇……真的出了事你我就必须必须离开北平才是……”

    王景诚只是心焦了看惊黛又不知如何江湖纷争再险恶他都大有兵来将挡之计而偏偏此时此刻他所有计谋胆略都荒废只落得眼睁睁旁看的份。惊黛蜷缩着小脸更尖了些辗转反侧一头青丝散乱哼哼着一时又好似睡去般王景诚便坐在床头不敢惊扰她艰难的睡眠一时又似醒来又复哼哧辗转汗水打湿的额处丝粘着只看得王景诚心惊胆颤以手试额滚烫烙手王景诚再不顾其他只怕耽搁时辰延误医治的时机便掀开惊黛的被子要将她背去医院去。

    而被子一掀血腥冲鼻而来定晴细看惊黛地下身已满是红河血水。浸渍漫出衣物如是一束巨大的红蔷薇王景诚不暇他顾只管背起惊黛冲出去那身子真如掏空了似的轻他喃喃对惊黛道:“惊黛坚持住我这便送你去医院。坚持住。”

    伏在王景诚背上的惊黛如梦游旧故只觉魂魄飘荡如烟般萦萦牵引烟雾暗浮处赤英唤她“姐姐姐姐”声声切切只一瞬。又似见燕又良背身而立惊黛迎上去燕又良忽地回过身来笑意吟吟。他拉过惊黛的双手一语不只是两两相对惊黛不愿再醒只愿千古桓永在刹时凝固。将两人化成山石。再不离弃。

    却只是一瞬间。燕又良如烟消失再便又是裴志坤那奸笑不己地靠近过来他狠狠捉住惊黛双手。涎着的嘴脸不住往惊黛身上蹭又淫笑了道:“夜来香……”

    惊黛拼命地挣扎逃脱那黑夜中四周如有兽侍伏只需惊黛跑近它们便咆哮着扑来。而去无去路回更是烟雾迷茫惊黛拼尽全身之力迈出灌铅的双腿只管逃跑身后是那步步紧逼的裴志坤追兵只有逃逃……却再迈一步那已是深渊黑洞如是张开地兽嘴只待惊黛失足跌落万丈悬涯惊黛如是脱线的风筝歪歪斜斜跌下那无尽的夜色里。惊黛蓦然而醒。

    王景诚呆立在医院廊上不可置信方才医生那一席言。

    “病人流产了你们是怎么搞的?怎么能让一个孕妇去碰有毒的物体?”

    “我们在病人身上检查出含有剧毒的粉末……”

    “送来得及时不然恐怕危及病人的生命。”

    王景诚自然明白惊黛身上的毒她因敷有紫罗刹那千果花自然不曾毒了自己却终止了腹中小儿的性命。而这孩子……定是这裴志坤地罢!?王景诚回神一念不禁咬牙切齿裴志坤!

    王景诚甚是疲惫了回到病房见惊黛已醒不禁欢喜笑道:“你可算是醒来了好在及时来了医院医生说早迟了真是难保性命呢!”

    惊黛双目无神空洞无物直盯着天花板王景诚忙将方才出去买的热粥打开盖来勺子舀了粥递与惊黛面前笑道:“你如今虚着得吃下东西去来吃些粥吧。”惊黛回了神转头望向王景诚煞白的小脸只是惨然一笑:“谢谢你。”

    王景诚道:“这时候什么也别管太多了先吃下粥去。”

    惊黛只觉喉间苦涩不过一直将王景诚看作是缘分里的小分杈最终地主题仍是燕又良而如今在身危之时却是王景诚守在身边燕又良又在何处呢?这般一念心中感喟甚是难言不由得眼渗出红意却又顾及王景诚在面前便才又强摁下那眼中涩意。

    吃罢小粥惊黛躺回床上一时间旧事依依斑驳眉目里心下又嗟伤如初。暗想这半生飘零每一段宿缘皆是残章断句。那个旧影昏黄的故人连再见都不及说出的故人匆忙一见却不得相认而最终都不过是繁花坠去空追忆。

    惊黛在医院休养两日不敢再作更久的停留便办了出院王景诚与惊黛正欲离去便见医院廊外有匆匆而过的医生护士又听得他们零星地交谈。“山泽先生……昏迷……要紧急处理……”等等。

    两人听罢相视一笑惊黛轻声了道:“即便是昏迷也便是再也醒不来了。”王景诚见有日本兵在附近便低声道:“我们先离开这吧。”

    回到住处惊黛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王景诚又忙着收拾了让惊黛休息见惊黛安然睡下这才出去买吃食地回来。

    王景诚回来时惊黛小睡刚醒王景诚拿了手中地报纸对惊黛笑道:“前天的这个时候宋开奇的尸体已经运走山泽浩武便至今昏迷不醒报上说日方对**方面产生极大不满将军火地运输作延期押送了。”

    惊黛半躺起来却一脸忧色:“裕丰楼的陈掌柜如今怕已经离开了北平只是我们如何走呢?”

    王景诚道:“我收到上海拍来的电报说是燕又良打死了潜伏在府中的日本特务而燕又良似乎急等山泽浩武的烟土。”

    惊黛听罢不禁讶然。竟不想日本人对燕又良也潜了心机问道:“你果真在燕又良身边也插了自己的人马?这是为何?”

    王景诚放了报纸落座道:“燕又良是忠是奸我拿捏不准只好派人先查探清楚如果他真与山泽浩武做了烟土生意再杀也不迟惊黛你不会怪我如此做法吧?”

    惊黛泫然:“如若他真是如此那也是他该有的下场。”若真是如此曾经旧情不过是春闺一梦粉墨之戏罢了若他是披羊皮的狼怪只怪自己有眼不识他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