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芫走进去时,霍尊一袭蓝甲静坐在书桌前,整个人如冰雕一般。

    她走上前,看他毫无反应,在餐桌上放下食盒后,隔着书桌坐在他对面。

    仔细一瞧,发现对方眼睛紧闭,气息平稳,完全是睡着了。

    她嘴角撇了撇,低头看了眼他身前的地图。

    这地图画的极为详细,上面笔迹和霍尊送给拓跋缙的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他亲笔画的。

    再认真一看,上面的几个地方司徒俊在信上提过,全是漠北的要塞。

    突然,霍尊头朝一旁倾斜了下,猛地睁开双眼。

    发现身前有人,他星目一亮,瞬间坐端了身子,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夏芫看着他,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霍万骑,敌兵都打进青龙城了,你还在梦游呢?”

    霍尊顿了顿,收起桌上的地图,神情严肃地问:“你进来多久了?”

    “没多久,刚坐下。想着你身上有伤,不放心就过来看看,随便炖了点鸡汤给你补补!”

    看他没有起身吃饭的意思,她走到餐桌前盛了碗鸡汤给他送到书桌上,转身又取了几碟糕点给他。

    他看着鸡汤,往嘴里送了一小勺,眉毛轻锁了下,端起碗喝完了。

    她盯着他,薄唇轻咬了下。

    自她失去味觉和嗅觉后,做饭经常拿捏不好分寸。

    每当她做的不好时,他都是这样拧着眉毛将它喝完,然后再意犹未尽地赞上一句:不错!

    “不错!”他一如既往地赞了句。

    “嗯!“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霍尊看着她,手指在书桌上抚一摸着,像似要去摸那副地图,又像似在漫不经心的思索着,说道:“我近日军事繁忙,茶舍要是顾不过来的话,你可以不用赶来送饭!”

    她纤细的葱玉手指在膝盖上半握成拳,眉心拧了拧,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他星目清凉,眼底清澈,还是一如既往地让她沉醉,只是却怎么也读不懂。

    “还有事吗?”他避开她的目光,低头朝书桌上看了眼。

    “霍尊,虽然我们是夫妻,但我知道彼此还没有到心灵相通、无话不谈的地步。尽管这样,我还是希望你知道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惦记你,为你欣喜为你担忧。”

    他眼皮抬了抬,伸手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下一记深吻,柔和地说:“你先回去,我忙完手上的事情,晚上回茶舍陪你!”

    晚上,她在茶舍等了一宿,没等到他的人影。

    次日,她熬了排骨汤,刚走到骑兵营,猴子便告诉她说霍骑带着几十个人出城查案。

    第三日中午,夏芫刚到二楼,就有客人上前恭喜她,说霍尊官升四品,十日后领兵赶赴南疆。

    夏芫脊背一僵,发了疯似的朝骑兵营赶去。

    骑兵营里,几个骑兵站在马厮前兴高烈采的议论着,说昨日在城外救驾有功,得了重赏,听得其他人脸上全是羡慕。

    那些人洋洋得意的笑声,听在她心里激起千层巨浪。

    顾不上霍尊营帐外二个门卫的阻拦,她直接冲进营帐。

    霍尊正坐在书桌上看书,似乎对她的愤怒一点都不惊讶,看到她心急火燎地走进来,他身子欠了欠,给她到了被茶水放在书桌上。

    “你什么意思?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她气愤地看着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端起茶杯,轻轻咽了口,回答说:“昨日出去查案,回来时刚好碰上皇上遇刺,救驾后皇上改变主意,让我去南疆守护宛城!”

    “你胡说,分明就是你想上战场,在救驾的时候争取到了这次出征的机会!你想去的根本就不是南疆,而是漠北,只是在去漠北之前你需要立下战功,让皇上准你回到霍家军!”

    夏芫愤怒地看着他,将心底的话一口气倒出。

    那日,他看到司徒俊的来信时,眼底的愤怒、仇恨,加上这几日的反常行为、漠北的地图,让她不得不做出这种最坏的猜想。

    霍尊对她的话似乎并不吃惊,再次咽了口茶水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

    “我没有瞒着你,一来是知道瞒不住,二来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我们的感情。此去南康,不会有任何危险,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便会回来,你等着我。”

    她冷笑了声,讥讽道:“等着你?然后呢,再看着你去攻打漠北?皇上根本就没有攻打漠北的意思,到时候前有劲敌,后无援兵,你拿什么去打?你怎么给我承诺的,时隔几天,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相信我,再出战二次,之后我就陪着你,一生一世!”

    因为在气头上,她的话音不知不觉间提高了几分:“上次的话才隔了几天就变了,你让我如何再相信你?一生一世,这话你对我说了几遍,最后呢,全他妈不认账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南疆、漠北,都不准去!”

    “夏芫,你冷静点!”

    “你让我如何冷静,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说什么都不会喜欢上你,一个十足的大骗子!”

    霍尊眉心一拧,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了几分,用压低了八度的声音说道:“皇命难违,此事已是定局!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对你感情也是真真切切,至死不渝的!”

    她仰头大笑了声,努力将眼底的泪水逼了回去:“是皇命难违?还是你用心良苦?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有这么深的执念,但我知道你这一步若是迈出去了,就是无底深渊。”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因为做完这些我还要陪着你!”

    “你拿什么陪我?”她再也控制不住眼底的泪水,愤怒地朝他嚷道,“郝戟是漠北皇帝三顾茅庐请回去的,站在他身后的是整个漠北国。邑国呢?漠北刚刚与东翼联姻,邑王根本就不想也不敢与漠北开战。郝戟早就不是几年前的郝戟,今非往日,你以为你还能活着从漠北回来?你以为”

    他剑眉一锁,迅速将她后面的话打断:“你冷静点,这不是家里,再这么大喊大叫的,外面的骑兵该听见了!”

    “我冷静不了!我爱的那个人,前几天还山盟海誓的说不会出战,要留下陪我,事隔几日,就全他妈变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夏芫!”他清冷的眸子里泛起怒意,看着她许久,深吸了一口气,“你先回茶舍,有什么事情我回去再说!”

    她愤怒地这他,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同样深吸了口气,颤着嗓子说:“我现在就要说清楚,你若是违背了承诺,我就就永远不再相信你!”

    霍尊剑眉紧锁,嘴巴张了张,猛地提高了嗓音,怒声说道:“你再不走,信不信我令人绑你回去!”

    夏芫明显是被对方突然提高的声音震住了,肩旁不由自己地颤抖了下,对上他愤怒的目光,心里一下子绝望到谷底。

    “上你的战场吧,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