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一现身,听风楼里便迎出来一位衣着华丽的男人,满脸堆着笑躬着身子将人往里面请。

    “王,王爷?”

    桑儿惊愕地微微张开嘴。王爷也会来风月场所,心里的天仙顿时崩塌了。她有些为难地看向聂言,却见她一手撑着颚角,一边讳莫如深地说:“桑儿,你说我们男扮女装混进去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桑儿吓了一跳:“王……夫人,那个地方清白人家哪是可以去的?夫人莫要拿自己的名声去找王爷,这男人去青楼很平常的嘛……”

    聂言看她吓得花容失色,便挑了挑眉:“我说笑的。一会儿吃完饭,你先将买的这些东西拿回去,再让朱管家派辆马车来接我。我实在走得累了,走不动了。”

    桑儿很是单纯,轻易便相信了她的话。当打发了桑儿走后,聂言便下楼大摇大摆地走进听风楼。

    听风楼与其他风月场所不同,这里只招待达官贵人,行的也是雅事。听风楼里不养妓子,多是来的客人派轿去请京城里的红牌到场,弹唱抚琴,吃酒下棋助兴。能来听风楼的妓子也不是普通的妓子,除个别像烟雨楼这样京城最大的青楼的头牌以外,多是些不入青楼的名妓,这样的名妓知文识墨,甚至有些可以称作“才女”,较其他普通的妓子多一些清雅高洁的气质,挑选客人也并非拿钱就能请得动的。

    是以当聂言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时并没有人相拦,反而是刚才迎接洛星宸的那个华服男人见她气质不俗穿着不凡,又是个生面孔的,以为是哪个院子里新出的名妓,于是陪了笑脸赶紧上来:“姑娘,鄙人姓赵,是这听风楼的老板。不知姑娘是随了哪位贵人的轿子?”

    聂言笑笑:“我找宁王。”

    她此话一出,那赵老板不由吃了一惊,暗自将她从上自下打量了一番。宁王向来不以自己的名号到听风楼来,他在这里有个称呼,别人都叫他“逍遥公子”,这姑娘怎么出口就找“宁王”?

    但见这姑娘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目若星子,大大方方地往那里一站,没半丝娇怯扭捏之态。虽然她的衣着看来不如其他姑娘那般名贵,头饰也不是如何繁复,但他眼睛是如何利害,一眼就能认出在她耳旁坠着的那颗水滴状亮闪闪的金刚钻绝对是出自宫里!

    他暗自咂舌,宁王到这里与朋友相聚从来不招妓子,都道这“逍遥公子”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知道惹多少姑娘们日思夜想,恨不得不收分文只愿能与他**一度。但今天倒是破了例,而且一出手竟是如此大方,不知道这姑娘是何等身份,竟会如此有幸?

    他心里猜度是猜度,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留,忙引了聂言上楼:“姑娘这边请,不知姑娘贵姓?”

    “我姓聂。”

    聂言还是反了自己的真姓,她怕报出“慕容”两个字来会把别人吓死。毕竟正牌王妃跑到青楼里“捉奸”王爷是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

    二楼是些雅致的厢房,转了几道回廊,赵老板将她引至最里面的一间:“聂姑娘,就在此处了。”

    他作势要敲门而进,聂言按下他的手,朝他笑笑:“有劳赵老板去拿些王爷喜欢喝的酒来,今天他可是不醉不归。”

    赵老板会意,笑着点头而去。

    聂言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透只见里面被一道半透明的屏风隔了,屏风背后隐隐绰绰坐了不少人。不过萧狐那身黑衣实在显眼,全场也只有他一人站着,所以轻易便看到了洛星宸的所在。

    所有人围成一圈坐着,男人们的旁边都陪了位美人,没有想象中衣裳纷乱的场景,他们坐的都很正经,认真地听中间的一位女子弹琴。素手隔着白色的帘子于琴上挑拨,那琴音袅袅,清悦流畅,高时如百鸟出动凤凰叫,缓时如行云流水林中漫步,低时铮铮铁骑将士还乡。百转千回,云起雪飞,伴着满屋幽幽轻香,便是躲在屏风外,聂言也听得有些出神了。

    直到末了,纤指往回一抹,剩下余音绕梁,众人抚掌叫好,那女子方从帘后出来,环顾施礼。

    “鸣凤姑娘果真不愧为烟雨楼的头牌,这一手琴艺当今世上无人能及!”坐在洛星宸左手边的一位蓝袍公子夸赞道。

    那弹琴的女子掩面轻笑:“段侯爷过奖了。”

    被称作“段侯爷”的青年男子头微微偏了偏,他身旁的美人便剥了一颗葡萄喂进他的嘴里。他笑着睨了洛星宸一眼:“不过虽然鸣凤姑娘美貌过人,琴艺不凡,却也要花些心思才能打动我们这位逍遥公子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随着这一笑,厢房里的气氛便也不那么沉稳了,各自都开始与身旁的美人说笑起来。甚至有人附和说:“若是鸣凤姑娘今夜能与我们这位逍遥公子回去,我愿出一百两彩钱!”

    听他一说,其余人也闹了起来,分别你两百两,我三百两的叫了起来。洛星宸只微笑着听他们笑闹,低头喝了一口茶,并不置可否。

    鸣凤款款走到他身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身子便软软地倒在他的怀中。

    “难道公子就不想尝尝小女子的滋味吗?”

    女人柔若无骨,媚眼如丝带着阵阵幽香依附在洛星宸身上。

    洛星宸没推开,也没伸手去回搂她,只是自己端了杯茶自顾品尝,那姿态丝毫不像个正在逛青楼的荡浪公子,好似清风明月,正在做什么高雅的事。

    呵!男人!

    温香软玉在怀,正牌夫人躲在帘后,聂言想自己不能这么窝囊,于是终于忍不住从帘后转了出来。

    “咦?你能煮还是怎么着?清炖还是凉拌呢?还尝尝滋味……啧啧,酸的咸的呀?”

    众人往来人处一望,皆是眼前一亮。

    说实话,慕容烟生得十分明艳好看,好似绽放到极致的玫瑰,总让人能一眼记住她。加上她自来娇生惯养,又多有名师教学,身姿端庄高雅,往这听风楼里一站,且不说容貌,便是那气势就将楼里的姑娘们衬托得像山鸡了。

    众人以为是哪儿请来的姑娘拈酸吃醋来了,这美人可亏待不得,连忙招呼着到自己这里坐下。

    聂言环顾一周,见在场的都是些贵公子,年龄与洛星宸相仿,想必都是些皇亲国戚。而洛星宸见着她,幽深的黑眸更加黯了黯,但却没做任何表示。唯有萧狐脸色十分不好看,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他此时也有些歪了嘴角。

    毕竟任谁也没猜到王妃吃醋吃到这风月场所里来了!自古以来哪有名门女子进妓院的?而且这个女子还是自家王妃,传出去让王爷的脸往哪里放?只是他看了看自家王爷,后者却仍旧八风不动,一派闲适。

    在座中立即有人给聂言让座:“哎呦,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快来请坐!”

    聂言笑了笑,却走到洛星宸旁边坐下,笑眯眯的偏头去看洛星宸和他怀里的女人。

    这下大家看出美人明显是冲着王爷来的,便各自搂了自己身边的女人准备看好戏。

    宁王爷招女人喜欢大家早已经习惯,只是他是如何做到在女人堆中游刃有余,进退有度,这正是个学习的机会。

    洛星宸怀中的鸣凤绷紧了身子,心中警铃大作,别人看不见,她所在的位置却一清二楚地发现公子握杯子的手在她出现那刻紧了一下。

    是个劲敌!

    “这位姐姐不曾见过?”她依得洛星宸更紧了,声音更加娇腻。

    聂言暗中起了身鸡皮疙瘩。

    “我又不常来,你自是没见过我。不过这位公子可是见过我的。”

    她眨了眨眼睛,但看在鸣凤眼里,却像是在对洛星宸抛媚眼。

    当场挑衅自己可还能忍?鸣凤好歹也是烟雨楼的红牌,什么场面她没有见过?于是拿手绢子按着嘴笑了笑:“哟,竟不知逍遥公子还有老相好呢,只不过公子常到听风楼,却也不曾见他带过姐姐?姐姐看着面生得很,公子也不介绍介绍?”

    洛星宸不语,将手往她腰上环了环。鸣凤心中大喜,胆子便更大了,又笑说:“ 姐姐若喜欢,以后大可常来。逍遥公子是听风楼的常客,以后姐姐想见公子了,在别处不好找,大可到听风楼来试试。”

    聂言一只手搁在几案上撑住自己的脸颊,歪了歪头,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步摇末端点缀的那颗指甲盖大小的金刚钻随着她头微微摆动,晃眼得很。

    “逍遥公子?”她只看向洛星宸,用如此恶俗的名字逛青楼,想来他也知道身为王爷到这种烟花之地来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好容易有机会讽刺他,怎么能不抓紧机会?

    “我怎么不知道你倒有这个名字了。”她挑了挑眉,“你只知他叫逍遥公子,可知他姓甚名谁?”

    鸣凤被堵了堵,虽然这位公子是听风楼的常客,但大家都只知道他叫逍遥公子,却哪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