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张柬之轻步走了进去。

    岱山寺仅有僧人五个,住持是一位约六十岁的禅师,长得面目清癯,瞳仁黑白分明,正在一边敲着木鱼,一边诵读经书。

    禅师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张柬之到来,右手放下木鱼槌,又将左手拿的经书放在案几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光临敝寺,蓬荜生辉。”

    张柬之施礼后,直白道:“大师,我也是这方土地之人,今天上山路过,不经意来到贵寺,便前来拜会大师。”

    “啊,原来如此。”禅师见张柬之满头大汗,扬手指了指对面的蒲团,“施主请坐。”

    张柬之遵其所指,在蒲团坐了下来。

    小僧送上香茗,置于张柬之面前的茶几上。

    禅师:“施主请茶,这是我们寺院种的山茶。”

    杯中热气袅袅腾起,一股清香在空气中弥漫着。

    张柬之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果然是清醇可口,齿颊留香,疲惫即消减了不少。

    这山巅上所种的青茶,长期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与别处所出不同,也是合乎情理之中了。

    张柬之饮过香茗后,与那位禅师拉过家常来。

    张柬之向他行了一个大礼,问道:“请问大师尊号大名?”

    禅师双手合十,还过礼:“贫僧法号一定。”

    惠能:“啊,原来是一定大师。听大师口音应是北方人士,请问大师祖籍何处?”

    一定禅师扬手指向北方:“贫僧乃是河南商丘人士。不过我离开中原已有二十多年了。”

    张柬之不解地:“天地悠悠,红尘莽莽。九州大地山重水复,大江南北有无数名山大川,古刹丛林。大师你缘何从中原不远千里而来,独挑天露山这僻静之地来学佛修禅呢?”

    一定禅师:“我到此处是大有缘由的。”

    张柬之谦和地:“我在洗耳恭听。”

    一定禅师眼睛眯定,回忆道:“贫僧在洛阳白马寺禅修时,朝廷执掌天象的太史令是我的同乡。一次,他前来求佛后悄悄对贫僧说,若干年前他夜观天象,发现一道白色祥光忽然从岭南直冲寰宇,熠熠生辉,久久不散。他既兴奋又困惑:这一瑞象,是一种千年不遇、万载难逢的大吉祥预兆,预示着一位名垂青史的贵人会身临在岭南。所以我离开东都洛阳,直指新州。”

    张柬之:“大师,你对此是如此执着与自信?”

    “阿弥陀佛,人有人缘,佛有佛缘。修行全凭自我感觉,我此生注定与新州有缘。”一定禅师双手合十,侃侃而谈,“始祖昆仑山发脉出艮、震、巽三大龙脉。孔子止于泰山,老子止于嵩山。贫僧踏遍九州的万水千山,好不容易才来新州地域,白天登山寻龙,晚上查访当地人文势态。见南方巽龙走了两万里到了云雾山,再穿田过脉,走到了比云雾山高四十丈的天露山,便认定它是这里风水太祖山,也是九州龙脉的尽头——岭南苍龙窟。”

    张柬之:“你指的是龙脉?”

    一定禅师点着头:“不错!本来龙脉是诞生帝皇之地;但这里的瑞气祥云,是那样的安详,那样的柔和,丝毫没有帝皇君临天下的那种霸气。这里的神韵,比王者更具风姿,颇有文曲之洒脱。当贫僧登上南海之滨最高的天露山,只见袅袅禅气,宛若佛陀在灵山会上手拿的摩尼珠,毫光照寰宇。一股甘露气流泄向新州筠城之中。你看,那边的天露寺与我岱山寺互为犄角,有青龙双角之势。贫僧细察其中有一个山头,山顶是绿色一片,上有一块中间开裂的大奇石,状如天书。山形恰像朝中一品宰相的官袍紫带。问起当地的山民,他们回答说这座山峰名字叫做文曲峰。”

    张柬之听后,也大吃一惊,引颈追问:“啊,大师满腹经纶,宏论滔滔。你能够细察天文,通晓地理,望你将此山的地理形胜给我详细道来。”

    一禅师:“既然今天施主追问,实不相瞒,贫僧曾跟佛门与道坛的高人学过堪舆之术。”

    张柬之双手合十,再行了个大礼:“望大师不吝赐教,以启愚蒙。”

    一定禅师扬手指向外面,说道:“你看这天露山巍峨高数百丈,南俯高州,北瞰端州,横亘上百里,似一个巨大无比的屏风,更似一条卧着的青龙,阻挡住大洋那边吹来的台风,保佑着新州这一带不受侵袭,黎民百姓免受风灾之苦。”

    张柬之认同道:“的确,新州这边极少有台风,即使偶然有台风到来,已成强弩之末。这全依凭天露山作屏障所挡。大师果然知识渊博,才气纵横,通晓堪舆之术,细察天文地理。”

    一定禅师吸了口气,继续说:“还有,天露山每年都是雨量充沛,森森峡谷里,绿浪翻天,林荫匝地。到处有飞瀑流泉,深涧玉溪,水流直泻于山外的河流阡陌,滋养着新州的丰腴大地。即使烈日炎炎似火烧,四周大旱,但新州地域仍有天露山的甘泉滋润,不会受池塘干涸、田地龟裂之害。”

    张柬之:“我听村中老人讲过,我们新州从来都是不愁天大旱的。但是,假如连日暴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