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为什么呢?”

    沙胆居述说着:“神秀师兄说,弘忍五祖一直是慧眼识英才,不会错传衣钵的。一切只能由随自然而去。”

    梁玉莲:“那么,你们还兴师动众前来追杀干什么?”

    沙胆居先再慧能行了一个佛礼:“慧能师父,你是否可以让我直剖真情,千万别见怪。”

    慧能平和地说:“好的,有什么你就直言吧,一直以来,我倒是很想听到肺腑之言,以明真相。”

    沙胆居抹着眼角涔涔而下的汗水,说道:“寺中有人说,你是来自蛮荒绝域新州的獦獠,在黄梅东禅寺时只不过是一位身份卑微的杂役,干的是打柴舂米这些苦活,连进佛殿听弘忍五祖讲课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尚未通过落发剃度这一基本佛例。可以说还不是一名地道僧人,这样又怎有资格当我们禅宗六祖呢?”

    慧能:“你讲的是实话,我在东禅寺还是未曾落发剃度的俗人。”

    沙胆居继续说:“而神秀大师兄一直是寺里的上座教授师,被我们视为德高望重的禅门接班人。当得知弘忍师父将祖传袈裟金钵传了给你,寺中不少人是不理解甚至在心底里愤怒,替神秀大师兄打抱不平。尤其是我们黄梅东禅寺的释如龙大哥。他是神秀大师兄的同乡与好友,也是寺中位高权重的首席武僧,他不顾神秀大师兄的劝阻,执拗要南下追杀你。这一次委任我当领头而来的队长,命我直追杀到岭南新州。临行时,释如龙厉色宣布过,倘若不见慧能的踪影,就不准我们空手返回黄梅东禅寺。所以即使我隐瞒了今天见到你的实情,但是驻扎在集成墟镇的那十多个兄弟亦不会善罢甘休,就此撤走了事的。”

    盲头憨朝着慧能说:“沙胆居讲的是实话,所以我们每天都派人到你娘亲的家附近守候,等待你回家探母。”

    梁玉莲觉得这事态严重,问道:“那该怎么办?”

    盲头憨是个口直心快、心里藏不住话的人,他随手戳指着慧能,说道:“慧能师父,除非你的娘亲死了。”

    梁玉莲一听这话,把脚往地面一跺,板起脸,责骂道:“大吉利是。你怎能咒阿能哥他娘亲死了?!你快点吐口水,再讲过吉利的话。”

    盲头憨用手摸着脑瓜,嘟囔着:“我说的是实话。”

    “阿莲妹,是呀,这怪不得他,他说的是实话。”慧能说着,眼睛凝定,望着远处的山峦,思索着,俄顷,他那皱起的剑眉舒展开来,说,“有办法了。”

    众人:“有什么办法?”

    慧能指着沙胆居:“你既然是这一次领头而来的队长,要彻底解决这个难题是非你莫属了。

    沙胆居不解地眨着眼:“非我莫属?”

    慧能点着头:“唔!你俩就和我们来演一出双簧戏,行吗?”

    那只凶猛的母老虎还在他们的身边待着,致命的威胁还在,这个时候,你叫沙胆居他们上天钻地、跳进茅厕他们也会愿意了。所以沙胆居和盲头憨异口同声地说:“行,当然行!你说,有什么好的主意?!”

    梁玉莲急着催促着:“阿能哥,究竟要他们配合演一出怎么样的双簧戏呢?”

    “假殡!”慧能讲话的声音很短促,也显得很果断。

    众:“假殡?!”

    沙胆居:“那就是要找人装死来出殡?”

    “唔,”慧能亮了亮嗓子,继续说,“你们听我慢慢道来。”

    慧能将他的主意一一道来,沙胆居听后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实在好,实在好!这样一来,我就有充分的理由可以带着南下的队伍永远离开龙山,再不用天天轮班值守,再到你家中去盘查和到四周搜捕了。”

    盲头憨高兴地:“对,这样,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新州,返回黄梅东禅寺去复命了。”

    梁玉莲想到了什么:“你们离开新州后,最怕被你们的武僧头领又再次派你们南下前来我们新州。”

    慧能点着头:“是呀,我们是不胜烦扰的。”

    沙胆居拍着胸口朗声地作保证:“这点你们大可放心,我毕竟还是这个追杀队伍的头目,我回湖北东禅寺后会将他们引向韶州和江西的其他地方去的。”

    沙胆居说完就要离开,却被梁玉莲叫住:“你们等一等。”

    沙胆居转身回头问道:“还有什么事?”

    梁玉莲从怀里掏出对方刚才给的那十两纹银,递了过去:“这些银两你们拿回去,我们再穷也是有骨气的,不会拿你们的肮脏钱来用。”

    沙胆居:“这……”

    梁玉莲笑了起来:“刚才我向你们索要钱银的那一场戏是阿哥设计的,我只不过是配合演一演而已。”

    沙胆居的手在衣服上磨蹭着,却没有伸出去接过那些银两,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慧能师父,这些银两就送给你吧。”

    慧能感到突兀:“送给我?”

    沙胆居显得诚恳:“既然你说要替你娘亲作假殡,就要办得似模似样,就要买棺木和银宝香烛等杂物,这就需要开支费用的。”

    慧能还在犹豫:“这……这……”

    沙胆居这才从梁玉莲手中夺回那些纹银,再塞到慧能的手上,说:“慧能师父,别再推搪了。出了这么一个难听的妙计,实在有辱你娘亲的名声。这算是我们孝敬你娘亲的一点心意。”

    盲头憨搭上话来:“是呀,也算是对你娘亲名声的补偿与谢罪吧。慧能师父,你今天在虎口中救了我们的命,如果你再不收下,那就是小看我们这两个徒弟了。”

    梁玉莲也附同沙胆居他们的话:“阿能哥,你娘亲年纪这么大了,前些时候得过大病,你就收下这些银子,除了假殡之用外,还可以买些补品让你娘亲补一补身体,也算再尽孝道呀!”

    见沙胆居他俩如此真诚,又听到梁玉莲这样讲,慧能只好把那十两纹银收下,说“那么,我代娘亲感谢你们了。”言毕,伸手往外扬了扬:“你们赶快离开这老虎坑吧。”

    “是,是……”沙胆居与盲头憨便要迈步离开,但盲头憨才走了两步,就好像软脚蟹一样,身子往侧一歪,软瘫在地面上了。

    沙胆居不满地责备盲头憨:“那只凶恶的老虎就在我们身旁。这个时候,你还不走,想死吗?”

    盲头憨呲着牙,咧着嘴,叫苦道:“我走不动了。”

    沙胆居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眼睛瞪圆:“走不动?你想干什么?”

    盲头憨:“沙大哥,这一回你要行行好,你背我下山去吧。”

    沙胆居皱起眉头,挖苦道:“哟,你可会享清福,我一直以为你真的是个憨佬,原来却是个精仔。想找我笨,我才不会上你的大当哩。”

    盲头憨在地上转过身来,指着屁股,苦着脸:“沙大哥,不是我诈死,皆因我这里刚才被老虎咬了一口,现在一迈脚就像被烧红了的利刀剜割一样痛哩。”

    沙胆居见盲头憨屁股的裤子被撕扯下一大块,屁股的伤口处有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你不用惊,待我采点山草药为你止血止痛。”慧能说完走到那一边,扯下了一把山草药,放到嘴巴里咀嚼了一会,然后再吐出来,捂到盲头憨的屁股上。

    药到痛除。盲头憨的屁股血止住了,伤口也没有刚才那般火辣辣地痛了。

    沙胆居皱起眉头,没好气地对盲头憨说:“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既然你走不动,那么我只能背你下山去了。”

    盲头憨感激地:“那就多谢居大哥了。”

    慧能眼睛骨碌了一下,想到了什么,道:“如果你不嫌弃,我想到有个好办法,可以让你们既轻松,又快捷地下山去。”

    沙胆居与盲头憨的脸露喜色:“啊,竟然有这么好的办法?你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