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场合下,为了活命,人家叫沙胆居与盲头憨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了。

    果真,沙胆居与盲头憨朝着母老虎连连叩了三个响头,连连说道:“多谢老虎大哥不咬之恩!多谢老虎大哥不咬之恩!”

    那只母老虎也不明白他们讲的是什么,只是用前肢踏着草地,呲开大嘴,露出獠牙,一直瞪着圆眼望着他们。

    沙胆居和盲头憨分别向慧能和母老虎叩过头来,这才战战兢兢地站立起来。

    慧能问道:“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盲头憨的屁股刚才被老虎噬了一口,虽然伤口不算太深,但却在流着血,十分疼痛,他用手捂着屁股,呲着牙,强忍着痛,说道:“怎么办?居大哥,我一向都是听你的,今天这件事,就由你来作主吧。”

    沙胆居上颚与下面的牙齿碰磕着:“这……这……”

    梁玉莲见他们这个熊样,把脸一沉,口气变得严厉:“以后你们还会来新州追杀阿能哥吗?”

    “不,不……”沙胆居拍了拍胸口,长吁了一口气,让那跳得如鹿撞的心稍为定下来,说道,“慧能师父,这一回,你给个瓮缸我做胆,我也不敢捉你回东禅寺了。”

    盲头憨唯唯诺诺,附和着:“是呀,我们在别人面前再也不敢提及捉拿你的事了。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就此了结吧。”

    梁玉莲故意逼问:“你们俩讲的可是真话?”

    沙胆居指着天,再指着地:“我可以对天发誓,今天遇到慧能师父的事我绝对不会讲出来,否则我就会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盲头憨见沙胆居先发毒誓,也在信誓旦旦:“如果把这事讲出去,以后就让这只老虎把我们吃掉。”

    盲头憨发的这个毒誓可真怪,将梁玉莲逗乐了:“行了,如果老虎要吃掉你们,也用不着等到以后那么久了。我估计你们经过今天这一折腾,以后用大轿来抬,你们也不会再来天露山为非作歹了。”

    这时,沙胆居的心才稍定下来,向着梁玉莲问道:“你怎把我们带到这个鬼地方来呀,这个地方叫什么呢?”

    慧能:“这地方名叫老虎坑。”

    沙胆居喃喃地:“难怪有老虎藏在这里,可真是名副其实了。”

    盲头憨惊魂未定:“光听到这个地名就怪吓人。”

    沙胆居不解地:“慧能师父,老虎本是凶残无比的,怎会如此听你的话呢?”

    慧能还未答上腔,梁玉莲已经抢上话来:“前些时候,这只母老虎也是作恶多端的,吃了我们山民不少的猪和牛,后来陷入我们的装兽夹中,那一天差点儿被人杀死了。正在这个时候,阿能哥挺身而出,说服大家,救了老虎,还用诚心、用妙计去慢慢地感化驯服了它。现在,这只母老虎和阿能哥还成了好朋友。”梁玉莲边说边指着在他们旁边的那只母老虎和两只小虎崽。

    慧能语带正色:“常言有道,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对于沙胆居与盲头憨在耳边听了不下上千次,但今天听来可谓是直抵心源,深感震憾!他们如鸡啄米般点头:“对、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慧能的话有如利针:“你们进佛门,为的是学佛修禅,种下善果,以求普渡众生。”

    梁玉莲:“是呀,佛门中人,讲的是行善布恩,但你们却是逆向而行,令人不解呀!”

    经此一役,沙胆居从心底里叹服,感慨地说:“我进东禅寺已近九年,日日听诲,夜夜念经,却还是未得真谛,看来修得禅法实在不容易呀!”

    盲头憨也有同感:“是呀,我来东禅寺修禅七年多了,也未能在佛业上有所进步。”

    梁玉莲曾读过一些书,也曾听李氏和慧能讲过佛法,来个打蛇随棍上:“是呀,你们身入佛门,理应行善为怀,怎么手执兵器,浪迹天涯,到处追杀呢?这岂不是有逆佛祖一向的教诲,违背你们出家时的初衷?!”

    慧能的声音颇为严厉:“你们当初学武,为的是强身健体,弘扬武林正道,匡扶正义。遁入空门后,作为东禅寺的护院武僧,即使拿起兵器也只不过是为了护卫寺院不被外来恶人所侵犯,但你们却本末倒置,走入岐途,恃强凌弱,甚至拿起兵器去追杀人,这跟你们学武与学佛的宗旨背道而驰的。”

    “这……”沙胆居与盲头憨听后,惭愧得低下脑袋,脸上泛红。

    慧能见他俩人脸部表情的变化,也推测出他们心里之所想,继续说:“一棵树如果它的树根有毒,那么它开出花、结出的果也同样会有毒。一个人修行也同出此理,即使你身入空门,但如果你的根基不正,心仍然留在世俗,恶根未除,去追名逐利,斤斤计较,便会丧失了修行的大道。人生若随禅心而生活,则可无欲无求,无病息灾,步上大安乐的道路。”

    沙胆居诚挚地:“望慧能师父给我们指出一条修禅的康庄大道。”

    盲头憨:“是呀,使我们早点迷途知返,走上正路。”

    慧能一亮他的修行之法:“其实,问佛修禅,说起来很易亦非易,说起来很难亦非难。一切众生皆可成佛。须知修禅何必一定在佛殿苦念经书呢?老虎的凶残本性人所共知,但只要你以善心去驯化它,它也可以变得服服贴贴。人是比老虎更有理智的,只要心诚则行。须知永离恶道,就会受生善道。”

    沙胆居琢磨着:“永离恶道,就会受生善道?”

    慧能再把声音提高:“唔,只要放下屠刀,亦可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慧能这句话,有如在他们的耳畔敲响了警钟,重重地震动了沙胆居与盲头憨的心弦,引起了阵阵回响。经过今天惊险的生死瞬间的转换,再听到慧能的这言简意赅的话语,他们心中也来个顿悟,豁然开朗,连连说道:“慧能师父所言极是,弟子以后定加洗心革面,改恶从善。”

    天上的归巢鸟啁啾地鸣叫着飞掠过,投入那边的树林里。

    落日把金黄的余晖尽情地撒洒在天露山上的花草树木。

    山下的农舍开始冒起了袅袅炊烟。

    慧能指了指往西偏斜的红日,说:“你们回去要翻过风门坳这大岭,现在已夕阳西下,你们还是趁早返回龙山那边去吧,以免天太黑难赶路。”

    梁玉莲:“今天你们离开天露山回去后,以后就不要再作恶了。”

    “是、是。”沙胆居与盲头憨正想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苦着脸:“慧能师父,这次我俩回去,即使将今天在天露山发生的这事隐瞒,不将见到你的事情泄露出去,但后患还是未能根除呀?”

    慧能盯着他们:“你们讲这话的意思是?”

    沙胆居扬手指向龙山那边,解释道:“在龙山附近的集成墟镇,还驻守着与我们一道前来追杀你的十多个黄梅东禅寺兄弟。即使我俩保密不言,但以后他们还是会分散开来,到处搜寻你的。说不定真的会跟你不期而遇。”

    慧能听罢,抬头望着西边逐渐沉下去的残阳,沉吟着:“这……”

    盲头憨讲出了其中的原因:“我们临行前,寺中的释如龙大哥说过,你是一个孝子,在逃难期间,你一定会悄悄地跑回来探望娘亲的,所以派了十多个兄弟前来龙山,驻扎在当地,除了埋伏之外,还派人到附近四处搜寻。”

    梁玉莲:“他们这样做是在守株待兔。佛门一向讲教人向善,你们怎么如此兴师动众,大开杀机呢?”

    见慧能还在静默思索的样子,沙胆居只好讲出苦衷来:“慧能师父,自从你得了五祖弘忍师祖的袈裟和金钵,神秀大师兄是不同意我们前来追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