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xiǎo竹苑时已经是傍晚了,太阳劳累了一天,有diǎn昏昏欲睡的样子。

    xiǎo竹苑还是这么平静。就厨房里冒出了炊烟,天殊知道一定是二师兄正在准备晚餐。

    释然左右看看,唏嘘道:“想不到九天剑派还有这么清静的地方,和其他院子完全不一样诶。”

    天殊笑笑説道:“是啊,这里加上师傅,一共也才六个人。”

    前面天天扭着肉嘟嘟的xiǎo屁股,朝厨房一路飞奔过去。天殊冲释然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天乾院分xiǎo竹苑与大竹苑,大竹苑就在竹林的另一边。”天殊作为主人,开始向释然介绍起来,什么这里是厨房那里是卧房之类的讲了个大概。他发现xiǎo竹苑真的好xiǎo,也没有什么有名的或者有特色的景色,所以没有两句就讲完了。

    还好,也因为xiǎo,他们没有走几步就已经到厨房了。

    “好香!”释然还没有踏进去就已经忍不住叫了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xiǎo竹苑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我还敢请你来作客的原因。”天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我二师兄做得菜堪称是‘九天山一绝’。而且我个人认为,普天之下,论厨艺,我二师兄绝对数一数二!”

    释然笑着摇摇头,説道:“天师弟这就未免有diǎn过了吧。你可曾听説过百晓生这样一个名字?”

    天殊不好意思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到过九天山以外的地方……”

    “呵呵,这也不怪你。我也是近期偷跑出去玩才知道很多事情的,谁知在求仙镇这一带被我师叔撞见……”释然似乎突然意识到説得有diǎn多,赶紧转回来,説道:“百晓生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写的一部奇书——《天下录》,里面记录了天下间各种事物,也给出了许多排名,其中就有厨艺这一篇。”他看了天殊一眼,继续説道:“据我所知,这前十名都已经有主了,好像没有九天山的人哦。”

    天殊翻了下白眼,説道:“你吃了就知道。”

    説完,便一步蹿入厨房,因为他要在朱环熄火前,让他多准备两道素菜。

    真是无巧不成书,朱环告诉天殊,因为昨天的消耗,师傅特地吩咐今天做素菜,调理身体。

    释然听见了,蹲到正在墙角吃东西的天天旁边,一边用手指绕着天天的耳朵转圈圈,一边嘀咕道:“还以为可以破个戒开个荤,想不到还得吃素。真是人背喝凉水……”

    “什么?”天殊大声地问道。

    释然站起来,非常正经地説道:“没什么,我只是非常期待。”然后转过脸对朱环説道:“早听説朱师兄的厨艺乃是九天山一绝,仰慕已久。”

    天殊站在那儿幽幽地嘀咕道:“还不是刚刚听我説的。”

    释然用狐狸眼白了过去。

    朱环笑呵呵地回应道:“过奖过奖,在下只是比较喜欢做菜而已。等下还请释然师弟不吝赐教。”显然这些恭维的话让朱环很受用。

    正当释然还在想説些客套话的时候,一个淡绿色的窈窕身影飘了进来。那种素雅清新的美丽仿佛一个强烈的黑洞,将他的脑海瞬间吸空。

    天殊用力推推他的肩膀,指了指他的下巴,説道:“口水擦擦。”

    释然才赶忙拿起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然后象征性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摆出那副神圣的模样。

    来人除了晴儿还会有谁。

    晴儿直接穿过释然,来到天殊面前,笑靥如花地説道:“哥,你回来啦?今天你不陪我练功好可惜哦,我把师傅教我的新功夫练到第五层了,可厉害了。”

    天殊轻轻捏住晴儿的鼻子,左右摇晃道:“我知道我的晴儿最聪明了。”

    “咳。”站在一旁摆了半天姿势的释然忍不住发个声,找一diǎn存在感。

    晴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对天殊説道:“哥,这狐狸和尚哪里来的啊?”

    释然不等天殊开口,马上自我介绍道:“你好,在下法号释然,来自大梵寺。我与令兄在茫茫人海中相遇,顿时觉得特别投缘,令兄便邀我来此作客。”

    “投缘?我们很投缘吗?”天殊在旁边仿佛幽魂一般地接着释然的话。

    释然的眼角闪过一道冷光,脸上却是不变的笑容,説道:“当然投缘,你看,我们的头都一样圆。”然后转向晴儿,非常绅士地问道:“还没有请教……”

    “我叫晴儿。你既然是我哥的朋友,那也就算是我的朋友吧。”

    “其实……”天殊刚刚想再接话,被释然一把拉到角落。

    “大哥,”释然掏出一本xiǎo册子,塞到天殊怀里,轻声地説,“第一次见面也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这是本门的‘清心咒’,就是我师叔用来平复你心绪的经文。希望大哥你别嫌弃。”

    天殊看看怀里的xiǎo册子,再看看释然,一脸的狐疑。因为各大门派对自己的功法都是有保护的,一些高深的甚至都是保密的,所以首先可以判定这不是什么高级功法。其次,就算只是最初级的,也是严禁被其他门派得到的。而且给自己门下弟子修炼的也与市面上可以买到的有很大不同,市面上能买到的其实都只是功法里最浅显的一个xiǎo部分而已。所以天殊有理由怀疑,这个是不是“地摊货”。

    释然知道天殊在想什么,忙解释道:“我可不敢私自传授本门功法。这‘清心咒’是中级功法,而且只有经文,没有修炼方法,所以没关系。虽然你不可能发挥出像我师叔那样的效果,但是只要你时常念诵,也必然可以保持心静如水。”

    天殊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册子,再看看释然,答道:“好吧,我收下了。”

    收好xiǎo册子,然后他们又重新回到刚刚与晴儿的对话中。

    “你们刚刚在嘀咕什么?”晴儿问道。

    释然抢先答道:“没什么,我只是在赞叹,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才能有一个像晴儿师妹这样的妹妹。”

    晴儿将天殊拉了回来,略带娇嗔的説道:“要你管!”

    天殊看着晴儿xiǎo女孩似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岁月可以改变人的容貌,但是骨子里那些东西却只会被沉淀得更加鲜明。

    天殊很享受晴儿的这种孩子气,有时甚至有一丝娇蛮,因为他很清楚,一个人能够肆无忌惮地向另一个人撒娇,説明两个人的心靠得很近。

    释然接着晴儿的话説道:“佛曰:前生的五百次回眸换回今世的擦肩而过。晴儿师妹觉得如何?”

    晴儿直接挽住天殊的手臂,还是那一句:“要你管!”

    朱环在旁边“呵呵”地笑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晴儿去叫师父和xiǎo猴子过来吃晚饭吧,xiǎo猴子应该在大师兄房间,告诉他我等下就送晚饭过去给大师兄。”

    晴儿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你们两个就过来帮忙摆桌上菜吧。”朱环也丝毫不和释然客气,直接拉他过来帮忙。

    释然倒也乐意,乐呵呵地摆弄起碗筷,只是那时不时瞟向天天的余光,让天天心里升起阵阵寒意。

    不一会儿,人就都到了。

    无缘无故多了一个人,做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介绍大家认识。

    餐桌上,秦广略带微笑地问释然:“请问令师是哪位大师?”

    自从由大竹苑回来后,虽然大家嘴上没有説,但是都有感受到,师父脸上的坚冰正在一diǎn一diǎn地融化。

    释然回以同样的微笑,答道:“家师法号静一。”

    “哦?”秦广眉心微皱,继续问道:“可是大梵寺住持静一禅师?”

    “正是。”

    “我年轻时与静一禅师有过数面之缘,为何从未听説过他有弟子?”

    “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之前从未离开过大梵寺,所以前辈没有听説过也属正常。”

    “难怪,果然名师出高徒。”秦广显然是被释然这正经的表象给唬住了。

    席间,他们又客套了几句,然后秦广便开始询问徒弟们的伤势,特别是田力的情况。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叹了一口气,説道:“我再次强调,以后除非性命悠关,否则绝不可以运用超过自身实力一个层级的力量。”

    众弟子diǎn头齐声称是。

    晚饭很快结束了,原因很简单,自从释然下了第一筷子之后,手就没有再停过,鼓鼓囊囊的嘴里就剩下了含糊不清的两个字——好吃!

    在他狂风扫落叶一般地推动下,其他人也自然不甘落后,因为只需一个眨眼,本来还在你眼皮底下的那块豆腐,可能就已经出现在他碗里。

    释然满意地抹了抹嘴巴,説道:“刚刚真是失态失态。我从xiǎo到大从来没有吃过这等美味!”

    众弟子们客气道:“没事没事。”心里没好气地嘀咕着:“知道就好,大半桌的菜都进了你的肚子!”

    秦广今天脸上满是温和,微笑着説道:“你们等下带释然师侄四处逛逛吧,我去看看你们大师兄。”

    天殊无奈的默默叹了一口气,与大家一同答“是”,但是心里清楚,这事八成就是他的了。

    释然双手合十,道谢。

    秦广diǎn了diǎn头,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刚刚溶入外面的黑夜,天殊就感觉到了两股非常强大的气息出现在走廊上。果然,马上就听到了秦广的声音:“师父。”

    侯鑫抓了抓后脑勺,疑惑道:“奇了怪了,今天什么日子啊,来这么多人,连掌门都来了。我入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xiǎo竹苑来客人呢。”

    朱环拍了一下侯鑫的肩膀,差diǎn没有把他肩膀拍脱臼了,然后全然无视侯鑫怨毒的眼神,自顾自地説道:“不要説是xiǎo猴子了,就连我都没有见过!看来我得再去弄两个菜,让掌门也尝尝我的手艺。”

    天殊一把拉住正想行动的朱环,説道:“二师兄,别忙活了,你也説掌门难得来,还不快出去看看,等下他老人家走了,你就看不到了。”

    “咳!”外面走廊上传来一个洪亮又慈祥地声音:“什么叫‘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了’,我还可以再活个几百年呢!”

    天殊一听才发现,原来自己讲错话了,赶忙领着大家出去。

    外面也没有很黑,有月光,有星光,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夜色的走廊上伫立着两个身影,一胖一瘦,瘦的就是掌门人清玉,而胖的则是白天救了天殊一命的静安法师。

    天殊看见清玉正和蔼地对自己笑着,不好意思地説道:“请掌门师祖恕罪,弟子是无心的……”

    清玉哈哈笑道:“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跟你们几个xiǎo毛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再説了,不管有心无心,你説的也都是事实啊。”

    “谢谢掌门爷爷。”晴儿直接跑上来挽住清玉的胳膊。

    晴儿从xiǎo就很少看见亲爷爷,和清玉接触几次后,发现这个老人家和蔼可亲,就笑嘻嘻地去把他也当作了自己的爷爷。

    也许是由于自己没有子嗣,所以清玉对这个称呼特别喜欢。而且他对晴儿可以説是宠爱非常,除了是故人之后这个原因以外,晴儿那天真活泼的性子,再加上天资聪颖,学什么一diǎn就通,让这个长辈想不疼爱都难。其实这也是晴儿修炼如此快速的原因之一,因为清玉总会时不时地指diǎn她一二。

    清玉拍拍晴儿的手,説道:“xiǎo丫头,听説你现在可不得了啊,两招就把大竹苑排行第三的高手斩落马下。”

    晴儿笑嘻嘻地答道:“名师出高徒咯。还有就是要谢谢掌门爷爷平日里的教诲。”

    清玉笑着摇摇头,“xiǎo丫头嘴巴真甜。”

    説完,把目光重新落到了秦广身上。看着秦广的脸,清玉甚至有些动容,他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説道:“我终于在有生之年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秦广徒儿的影子了……”

    秦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悲凉,恭敬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师父这次来所为何事?”

    清玉请过身边的静安和尚,説道:“这位是大梵寺的静安禅师。”

    秦广作揖行礼道:“见过静安禅师。”

    静安的笑容很像弥勒佛,双手合十回礼道:“秦广师侄多礼了。三十年前,明月崖一役,师侄凭借一人之力覆灭了魔道中的血莲堂,我道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时是何等意气风发,可惜师侄却突然消声灭迹,自此不在外面出现,真是可惜。”

    秦广平静得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恭敬地説道:“大师过赞了。不知大师到来所为何事?”

    静安依然笑眯眯的,虽然秦广显得有diǎn不近人情,但是毕竟是得道高僧,也不会太在意这些俗事。他伸出手对着秦广身后的释然招了招,对秦广説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看看那只xiǎo狐狸跑了没有。”

    释然一听就不乐意了,走上前説道:“师叔,你这话就不对了,出家人不大诳语,我既然答应了要跟你回去,自然説到做到。”

    静安笑呵呵的应和道:“是那是那,是我以xiǎo人之心度君子之后腹。那么,xiǎo君子,玩够了吗?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回去?回大梵寺?”释然的语调不自觉的高了一分。

    静安笑着diǎndiǎn头。

    “现在?”语调又高一分。

    依然是diǎn头微笑。

    释然拍了拍静安突出来的肚子,谗笑道:“师叔,不用这么赶吧?天大的事也迟不了这么一晚吧?”

    静安的眼睛张了一下,似乎是思索了一下,缓缓地説出两个字:“有理。”

    天殊他们几个人瞬间腿软了一下。朱环xiǎo声地説道:“这个静安大师也太好説话了吧。”

    侯鑫接道:“是不是大梵寺的和尚经念多了,脑子都怪怪的?”

    天殊用手肘推了他们两个一下,让他们都禁声。

    静安转向清玉,施礼道:“那就叨扰了。”

    清玉拍拍晴儿的手,示意她先松开,然后回礼道:“大师客气了,求之不得,欢迎之至。客房一直常备,就让我带大师去好了。”

    “掌门亲力,贫僧惶恐。”静安道完谢,又转身盯着释然,询问道:“你是现在就跟来还是再玩会儿?”

    释然看看他,然后又看看天殊他们,叹了一口气,説道:“好吧,我跟你走。”

    静安笑着diǎndiǎn头,对清玉做了个“请”的手势,説道:“有劳清玉掌门了。”

    清玉微笑着对晴儿与秦广等众人説道:“那你们也都回去该干嘛干嘛去吧。”

    释然在临走之前还回头对众人説道:“我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