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阳光射到释然那锃亮的脑袋上,反射起来,金光灿灿,都迷了天殊的眼睛。

    天殊也双手合十,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天殊,来自天乾院xiǎo竹苑。”

    话正説着,一坨软软的东西自顾自地蹭着他的脚。天殊低头看去,才发现原来是刚刚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的天天。

    “哇!”释然大叫了一声,“好可爱的狗啊!”

    天天生平最讨厌别人説它是狗了,虽然它很胖,可是胖子也有胖子的尊严!它龇出了大尖牙,摆出一副危险的姿态。要光凭智商的话,天天绝对属于神兽级别的。要不是非常清楚地知道打不过那个死光头,它早就扑上去了。既然打不过,那最好的方法就找救兵。于是它一边继续摆着凶狠的表情,一边用一只后腿悄悄地蹬天殊。

    对于这个和自己睡一条被子长大的家伙,天殊实在是太了解了。

    他笑着对天天摇摇头,俯下身一边摸摸它的头,一边对释然解释道:“师兄説错了,天天是一匹狼,不是狗,而且它最讨厌别人説它是狗了。”

    释然眉头一皱,狐狸眼里立马出现了楚楚可怜的神情,鼻子还顺带地抽了几下。然后蹲下来对着天天期期艾艾地説道:“xiǎo可爱,不知者不罪,原谅我这次还不?”

    似乎胖子都有一个特diǎn,那就是宽厚。天天也不例外。看见释然如此悲伤的脸,它甚至都有diǎn自责了。于是便收起了它的尖牙,两颊的那两块肉在放下来的时候还上下抖动了两下。

    这个微xiǎo的细节让释然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他的双手慢慢向天天靠近,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到了最初的那种圣洁。

    天天也被这种气质所吸引,就仿佛正在接受着佛光的普照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释然的双手已经接触到了天天的脸颊,原本圣洁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邪恶的笑容,就仿佛在洁白的莲花池中绽放出一朵腥红血莲。

    天天的动物性直觉在它的脑海里打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信号。它想躲开,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

    释然的双手犹如蛇吻一般捏住了天天的脸颊,然后完全不顾天天那包含泪水的双眼,往两边用力地一拉。

    “天哪,佛祖啊,太可爱了!”他不由地大叫到。

    天殊已经完全被释然所迷惑了,一会儿如神圣不可侵犯的佛,一会又似邪恶无比的恶魔,到底哪个才是眼前这个和尚本身?

    终于,身边的老和尚受不了了,走上前对着释然説道:“释然,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事要去拜见清玉掌门,不要再耽搁了。”他一边説着,一边向天殊投去抱歉的眼神。

    释然站起身,走到天殊和老和尚中间,毕恭毕敬地对着老和尚説道:“静安师叔説的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还是事情要紧,切莫因贪图一时的欢乐而坏了大事。那么,”他顿了一下,世界似乎也随之静止了三秒。他慢慢垂下手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以一种绝对的速度完成了转身,提人(狼),夹住,奔跑这一系列的动作,真是一气呵成,真正达到了迅雷不及掩耳的程度。在他浓烟滚滚的身后,那句未説完的话才慢慢悠悠地响起:“师叔你先去吧,不用想念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浓烟缓缓淡去,静安老和尚从光秃秃的头ding到新买的僧鞋,都呈现出一片灰蒙蒙。

    事情发生了好几秒之后,天殊才反应过来。自从这个长得像狐狸的和尚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之后,他已经开始有diǎn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愚钝,要不为什么对于这死光头做的事情,他总会会慢上好几拍呢?

    “停下!停下!”反应过来的天殊大叫道。

    释然回头瞄了一眼,发现已经跑出很远的距离,而且人也没有追来,就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这可苦了夹在他腰两边的天殊和天天。因为释然的手也随之放松下来,导致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个以一种完美的抛物线形式,大头朝下地射了出去。

    在眼看着脸就要着地的时候,天殊想起来自己现在是有修为的人,才紧急运转起真气,将身形硬生生地止住。而此时的已经可以闻到很浓的地气。

    旁边的天天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先是一声“嗷呜~”的长叫,紧接着就可以听见“轰”的一声,然后是短短的,急促的,甚至还是带着哭腔的“嗷唔……呜……呜……呜……”。

    天殊用手在地面上推了一下,身体直挺挺地立了起来。他转过身,低着头,一步一步朝释然走去。

    释然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一边后退一边摆手还一边陪笑道:“呵呵,这位英俊的天师弟,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説,别生气,别生气。”

    天殊的步伐看起来只是很单纯地一步一步地走着。可是却已经把释然惊得目瞪口呆,因为天殊明明就只有迈了稀松平常的三xiǎo步,竟然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要知道他退得并不慢,再加上本来的距离,起码也有个十来米,对方竟然可以这样如鬼魅般到来!

    不过这也怪不得释然,如果让他知道,天殊的师傅可以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他可能还会嫌弃天殊学艺不精。

    天殊可不管这么多,任由释然心潮澎湃,依旧我行我素。他举起一只手,手掌握拳,朝着释然那闪亮亮的脑袋径直落下。

    拳头的轨迹清晰明确,速度似乎不快,甚至看起来很慢。释然微微一笑,自信可以躲过这一拳。

    可是他错了,很多事情不是有自信就可以的。释然心念刚动,却惊讶地感觉到,自己的头皮已经被天殊的拳头所触碰到。

    不可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拳头的位置明明不在这里!

    纵使心底万千想法,当行动力跟不上时,结果都只有一个——释然的身子仿佛一片落叶,飞了出去,在他满眼的惊讶与疑惑之中。

    “轰”的一声,释然重重落地。眼角看到天殊还在向自己走来,赶忙大声叫道:“大哥,有话好好説,佛曾经曰过:暴力不好。”

    天殊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手自顾自地落下。这让释然的心头一紧,冷汗不自觉地从脑门上渗了出来。不过这次是他又错了,天殊只是伸手将他搀扶起来。

    看着释然那油油亮亮的脑袋上红肿了一块,天殊其实也觉得蛮不好意思,他没有想到一个可以瞬间拎起自己和天天,并能奔出如此远距离,还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人,竟然会躲不过自己这样的一拳。只是释然刚刚的表现,确实让天殊有diǎnxiǎo发火,所以也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

    “你刚刚为什么不躲开?”天殊问道。

    释然心里一阵嘀咕:“你以为我不想躲开啊?可是我躲得开么!”当然口上是另一套説辞:“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然因由我起,那果便自然由我担,何须躲避?”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神圣庄重,虽然头上那块红肿显得很突兀。

    天殊双手合十,冲着释然行了一礼,抱歉道:“师兄高境界,让xiǎo弟惭愧。”

    释然淡淡一笑,回道:“佛曰:放下。”

    趁天殊还没有反应过来,释然细长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凑到天殊跟前,説道:“既然叫你放下就什么也别想了。带我去看看你们九天山有什么好看好吃好玩的。”

    天殊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适应释然的思维节奏。无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説道:“不介意的话就先跟我回xiǎo竹苑吧。”説完,也不等释然回话,转身便朝天天走去。

    天天还趴在地上,不过嘴里已经没有了刚刚开始的哼哼叽叽,取而代之的是几声爽朗的鼻响,还有平稳起伏的xiǎo肚子。

    难道这就是传説中的,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就地睡觉?

    天殊十分无语,站在那里攥着拳头。

    释然拍拍他的肩膀,説道:“放松,放松。天天是我见过的最具灵性的动物,那种随遇而安的气质,在人类中都不多见啊。”

    天殊斜眼瞟了他一眼,説道:“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走了,得把它弄起来。或者你抱它走?”

    释然非常自然的将双手往两边一摊,表示不可能。然后他将天殊拨开,走到天天前面,回头再次露出了邪恶的笑容,説道:“看我的。”

    天殊顿时有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梁骨里直蹿上来。他刚想伸手阻止,可是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晚了。

    只见释然缓缓举起左手,握拳,一层暗金色的光芒包裹在表面,宛如铜铸一般。

    “你……你想干嘛?”天殊的声音带有一丝颤抖。

    释然没有回头,用一种平静的语调説道:“这是我师傅叫我起床的方式。他只用过一次,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赖过床。”话音未落,身子已向前轻轻一跃,阳光下仿佛一樽金身罗汉。

    “轰!!!”

    就在天天的身边,已经多出了一个直径起码两米以上,一米多深的大坑。

    释然从坑中一跃而出,一边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一边得意地笑道:“看吧,是不是很有效啊?”

    天殊拍了拍正抱着他腿瑟瑟发抖的天天,一直安慰它:“没事了没事了。”然后直起身,看看地上的大坑,再看看释然,相当无话。只是摇了摇头,抬起双手,面朝大坑,就像在给它做按摩似地摆弄起手指。

    土地就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大坑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浅,慢慢缩xiǎo,不一会儿就完全消失不见了。地面恢复到了完整的状态,似乎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天殊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对释然説道:“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