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哥儿,你就别挖苦小弟了,这绵州士子,哪一个不知道这天下第一楼,写的诗句没有八百也有一千,那富乐山的来历,即便是个小娃娃都能侃上两句,你志不在此,当然不知道了。”陈廷朝着胖子竖着中指,却是轻笑着说道。

    “廷哥儿,你这竖中指是什么含义?”胖子好奇的问道。

    “问候之意!”

    胖子可不是一般人好忽悠,眼珠子一转,朝着陈廷竖起了中指,嘿嘿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互相问候问候,也能更亲近一些。”

    陈廷对胖子咧嘴笑了起来,坐在栏杆旁的凳子上,望着涪江碧波粼粼,想到这个悲催的时代,却是轻轻的叹息一声。

    “哥哥,诺儿惹你生气了么?”小丫头靠在陈廷的身上,一双眸子怯怯的看着陈廷。

    “哥哥只是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小家伙!”陈廷笑着安慰这个心思颇为敏感的小人儿。

    太阳火辣辣的,烤的空气都在荡漾,陈廷此刻却是看到,在官道上,有骑着大马的十数缇骑朝着州衙而来,每一个人都是带着帽儿盔,穿着蓝红布甲,挎着绣春刀,显得极为威武,马蹄踢踏,尘土飞扬。

    楼上的人们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些穿着华丽的天子亲军。

    胖子却是大咧咧的说道:“不就是为了那苏府中的命案来的么,锦衣卫总旗官儿被那些苗人斩杀,肯定是发现了什么,那些苗人绝对是有什么痛处被捏住了呗。”

    听到胖子这么说,其他人也是点头附和,那些锦衣卫都离他们太远,即便议论几句,那些缇骑也无法听到,而且如今的锦衣卫已经不如从前威风了,被朝臣极力打压,裁撤了不少卫所,这一点却是极为可恨,无锦衣卫探子在外刺探情报的话,就好似国家没有了耳目,成为聋子瞎子。

    陈廷身为数百年后来人,深知情报对于国家意味着什么,不过,现在这不是瞎操心么?陈廷自嘲的一笑。

    掏出几个铜板,在让小二上了几杯茶水,陈廷却是想着前往播州的事情,神情肃穆,浑然不像一般的少年人那跳脱的模样。

    小诺诺脑袋枕着陈廷的大腿,不过一会儿,就像小猫儿般熟睡了过去,小嘴含着手指头,模样很是可爱。

    将这丫头的小手从嘴里拿了出来,陈廷端起茶杯,轻轻的啜了口,才对胖子说道:“爷爷寿诞之后,我便前往播州,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够再见。”

    “廷哥儿,你不参加乡试了?”胖子瞪着眼睛问道。

    “大明风雨飘摇,天下读书人那么多,能够保家卫国的却有几人?有些事,他们不做,我却不得不做。”陈廷的话语很小声。

    “但是,你这一没钱,二没权的,能够做什么呀?”胖子的话语,将陈廷打击的够呛,噎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那我为什么去播州呢?”陈廷咬牙切齿的问道。

    胖子突然恍然大悟起来,很是夸张的指着陈廷,激动非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廷哥儿,藏宝图,藏宝图,挖出来就是数十万两的黄金和珍宝!”

    陈廷阴险的一笑,一把勾住胖子的脖子,附耳说道:“回去就帮我研究研究那藏宝的地点在哪里,兄弟我去了之后,才能心中有底儿,这就是以后我们升官发财的资本,懂不懂?”

    “放心吧,哥哥我现在就回去,廷哥儿,等着哥哥的好消息。”这胖子兴冲冲的朝着楼下跑去,差点栽了个滚地葫芦。

    看着风风火火的金胖子,陈廷摇头轻笑,喝着茶水,望着楼外的美景,一时间,惬意非常。

    不过一会儿,越王楼中响起了有些杂乱的声音,咚咚的声音传来,直达越王楼的顶层,一行十数人,穿着罩甲,面色冷肃的出现,让这楼层中鸦雀无声。

    “陈廷出来答话!”当先一个中年汉子,脸色蜡黄,很是消瘦,却是穿着绣有飞鱼的锦衣,头戴无翅乌纱,他一开口,就带着令人生畏的冷冽气息,眼神如同毒蛇一般,无人敢与其对视。

    最后,他的眼神盯住了陈廷,很是肯定的问道:“你就是陈廷?”

    陈廷抱着睡得口水直流的小诺诺站起身来,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他也是锦衣卫,怕个毛啊。

    “学生正是,不知大人有何贵干”陈廷笑着回答,这淡定的模样,让葛千钧却有些诧异了。

    “本官那是锦衣卫那镇抚司百户葛千钧,和我们去衙门。”一个铜牌出现在陈廷的面前,陈廷将上面的字看的清清楚楚,南镇抚司,锦衣卫百户。

    陈廷叹息一口气,看着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揉着眼睛的小诺诺,开口道:“请吧!”

    南镇抚司对内,也就是说,这个部门专门针对锦衣卫内部人员,相当于现在的纪检部门,不过却是暴力执法部门。

    他虽然不知道为何是南镇抚司的锦衣卫找上他,却也没有惊慌,即便有人见到他去见了甄训,也有着办法为自己开脱。

    朝着楼下走去,陈廷心念电转,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漏洞,心思却也定了下来,管他如何,我自岿然不动便是。

    这葛千钧所谓的衙门,便是州衙,锦衣卫办事,要借用一下大堂,这个面子还是有的。

    李知州坐在主位,看着被葛千钧他们押送而来的陈廷,不禁有些诧异。

    葛百户站立堂前,眼神阴狠,大声喝问道:“陈廷,你可之罪?”

    陈廷将搂着他脖子的小诺诺放了下来,这小丫头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看着那葛千钧,虽然极为害怕,却还是大声说道:“哥哥是好人,才不是罪人呢!”

    拍了拍小诺诺的脑袋,陈廷却是拱手,面色严肃的说道:“学生不知,有何罪?”

    “三日前,你是否见过甄训甄总旗?”

    “不错,身为甄总旗的属下,学生当然要去拜见自己的上官。”

    “而且,那天是我从永宁宣抚司归来,前去述职,百户大人,难道不对么?”陈廷傲立大堂之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我呈报于甄总旗,永宁宣抚司奢家有叛乱之心,学生偷入土司大寨中,见其厉兵秣马,筹备粮草,足足可以供养两万士兵打上半年的仗,却被奢家发现,遭其一路追杀,九死一生回到绵州,才有了甄总旗的保护,他说要六百里加急,将这信息呈送上去。”陈廷突然面色黯然下来。

    “而学生老师之父,前工部侍郎金老太爷明日八十大寿,两日前就将我叫入府中帮衬,今日给知州大人送请帖前来,才偷得浮生半日闲。”

    陈廷朝着堂上李正芳拱手,对于那葛千钧若毒蛇般的眸子,却没有丝毫躲闪。

    “在永宁卫,学生身中二十三刀,刀刀入骨,从数百人的围杀中跳崖而逃,将这消息呈报于上官,何罪之有?”陈廷的语气森冷之极,那杀气不自觉的弥漫而出,却是让堂中锦衣卫心中惊骇,不自觉将手搭在腰间刀柄上。

    “奢家早有不臣之心,学生曾劝告总旗大人小心奢家,没想到,奢家胆大至极,竟然连发现他们行踪的锦衣亲军都敢残害,心中却也悲戚不已,这么丧心病狂,若是奢家没有反义,学生死也不信。”陈廷话语里的信息,让李正芳还有葛千钧这时候都有些凌乱了。

    竟然牵扯到四川土司,更是被其锦衣卫亲自探查到,这的确有些骇人听闻。

    而这时,却有着一个校尉附耳到葛千钧身旁,悄悄的说道:“大人,前日,有线报呈上,永宁宣抚司佥事奢寅在绵州出现过。”

    眼中闪过骇人的精光,这葛百户看着陈廷,开口说道:“陈小旗,我等这就前往永宁卫,后会有期!”

    “还请大人保重,土司不懂教化,不知礼仪,在其属地只能有一家之言,此去还请小心为上。”陈廷抱拳说道,言辞恳切。

    “你很好,我若回京,必将呈报指挥史大人,走!”

    葛千钧挥手,呼啦啦一行十数人离开州衙之中,来得快,走的也快,可谓雷厉风行。

    而此刻,堂上却传来李正芳那有些低沉的声音:“陈廷,陈文修,陈小旗,你可之罪”

    陈廷苦笑,朝着端坐堂上的李正芳,躬身作揖,无奈的说道:“大人,并非学生故意隐瞒此事,学生祖上随高祖靖难有功,战场上拼来的世袭锦衣卫小旗,传至学生,已经有着六代了。”

    “本官哪会管你是否锦衣卫,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何现在才说出来,若非那葛百户,恐怕你永远也不会开口吧?”李正芳气恼非常,拍着惊堂木,吓得小诺诺哇哇的哭了起来。

    李正芳面色一囧,有些不知所措。

    拍着小丫头安慰一阵,这小丫头才嘟着嘴,红着眼眶抱着陈廷的大腿,偷偷的看着堂上的李正芳,见到这面容方正的老大人也在盯着她,小嘴一瘪,眼看又要哭了起来。

    陈廷苦笑着,抱拳对李正芳说道:“大人,若是我说了,又有谁能相信呢,如今外忧内患,学生只为国家一耳目罢了,中枢无令,即便呈上乾清宫,恐怕也只会被扔在一旁了吧?”

    李正芳看着陈廷,突然颓然的挥手道:“罢了,罢了,带着小女娃回去吧。”

    陈廷躬身作揖,认真的说道:“大人,若四川不修兵备,恐怕到时悔之晚矣,学生只是区区一个小旗,见识有限,还请父母官大人慎重。”

    见到牵着小诺诺走向堂外的陈廷,夕阳下的影子拖得颀长,缓缓消失在视线中,李正芳突然叹了一口气。

    “此子胆略非凡,允文允武,见识非凡,而不及弱冠,可谓蜀中第一。”

    “大人,文修今日登越王楼作诗一首,可想知如何?”一个穿着布衣的青年男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笑着说道。

    “哦,贤侄,不知那小子做出何诗,竟让你有了兴趣?”

    ps:祝大家端午节快乐,谢谢欧阳石的粽子,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