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露淋湿了衣襟,空气清凉舒畅,姬殇被身旁的叫声唤醒,舒展盘坐一夜的身体。向身侧看去,却被瞎了一跳。身旁哪有昨日刚孵化的xiǎo鸟,一只成年鸽子大xiǎo的鸟靠在身侧,不断鸣叫。

    这只来路不明的xiǎo鸟,头部有羽毛形成的霞冠,脖颈有些细长,羽翼丰满,同石室壁画中的鸟很相似,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这只xiǎo鸟尾部有三根翎羽比其他羽毛略长。似鸡非鸡,和孔雀很像,却没有美丽的尾羽。

    “xiǎo黄,你是一只什么鸟啊,怎么长得好快。”姬殇低头对这只xiǎo鸟问道,因其一身淡黄羽毛,昨夜姬殇就给它起了一个名字。

    xiǎo黄好似听懂,歪着脑子,盯着姬殇,“咕咕”叫了两声。

    姬殇没有看到师尊的身影,看着佩戴在腰间的竹剑,还记得吴起拜师时,诸峰首座纷纷送礼,那位宋师伯从储物戒指中抽出一把仙剑赠予吴起,紫光闪动,漂亮至极;而今师尊倒是给了自己一把剑,却是外宗习剑所用的金竹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也不知道吴起现在如何,那日选拔弟子并没有看到其跟随,可能宋师伯管教严苛,这些年他无暇看望吧。姬殇一路走至山腰一处宽敞之所,那只xiǎo黄便一路跟随。想来此处以前也是传道练剑场所,只是时间悠久,荒草丛生。

    看着剑典中记载的基本剑式,根本没有所谓的繁杂动作,古文记载的“开山式”、“水中捞月”……这种带有身法的招式并没有出现在剑典之中,只是记录了几个用剑动作:钩、挂、diǎn、挑、劈、撩、扫……基本应敌之法。姬殇在外宗之时也练过一套基本的游龙剑法,对这几个动作也熟悉,但师尊既然给了三个月的时间去练习基本剑式,想必有他的道理,也就耐住性子从头练习。

    何为熟练?每个动作严格按照书中所记,不敢有一丝差离,这就是熟练吗?姬殇手持竹剑一次次劈下,抬起,又劈下……回想这剑典的描述,思考着师尊的要求。这样每天练习,一招一式重复上千次,便能达到熟练?姬殇时而动作不停,时而伫立不动,感悟每一处细xiǎo差别,沉溺其中,忘却时日,xiǎo黄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喂!你是天柱峰大弟子姬殇吗?”一个脆生生探寻声从身后传来,听这莺语燕声,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姬殇转身一看,有些呆了,只见得,不远处站立一女子,束发之年,粉红云裳,肌肤如雪,白皙的手指缠绕着鬓边几绺黑发,三千黑丝束于身后,悄然立于林中,此时也在上下打量着姬殇。

    姬殇傻痴痴地站立原场,首次被貌美女子盯着瞧,霎时面红耳赤,吱唔应答。那女子见姬殇憨傻回答,又是笑声莺莺。姬殇脑海之中只有一个词语:巧笑嫣然。

    “你就是姬殇?”女子再次问道,又朝姬殇莲步轻移。

    “对……我是姬殇,这位姐姐你是谁,来此何事?”片刻惊讶后,姬殇已经恢复如初,并没有再胡思乱想,好奇问道。

    “啧啧,xiǎo家伙,我説你是幸运啊还是倒霉啊,怎么成了天柱峰的大弟子!”女子毫不生疏,如葱一般的食指diǎn在姬殇的额头上,故作悲悯之色。

    “姐姐,你是哪座山峰的弟子,来我天柱峰有何事,我天柱峰人丁稀少,但莫要取笑,无事请恕招待不周!”姬殇见女子总有看不起天柱峰的态度,心中不悦,师尊不在,更要维护玉虚一脉的尊严,预期加重,摆出送客的姿态。

    “嗯……倒是没有给爹爹丢人,这脾气倒是一样,又犟又硬。”女子见姬殇不悦,满意微笑,柔荑抚摸他的脑瓜,自言自语。

    姬殇感觉头上的玉手,心中已有不耐,想要发作,只是突然反应过来,“爹爹”?脸色僵硬,大眼一瞪:“你是师尊的女儿?”

    “嘻嘻……想不到吧,xiǎo师弟啊,表现不错,天柱峰以后就靠你了!”女子轻摆莲裙,与姬殇主动和解,但还是故意摆出长辈的风范,逗弄师弟。

    两个人经过这短暂的接触对彼此有所了解。原来粉衣女子名叫洛星曦,很xiǎo的时候就进入白云峰跟随李婵月师伯修行,隔三差五便回转天柱峰看望自己的爹爹洛秋水,前段时日在山中修炼,没有赶上内宗选拔,听闻性格怪异的爹爹竟然破格收了一个徒弟,借着送生活必需品来天柱峰看看这位未曾蒙面的xiǎo师弟。这xiǎo师弟虽説比自己略矮半头,一身干练的黑色衣袍,头ding道髻之上那根古朴的玉簪,看去却是沉稳而不乏英气,在维护天柱峰时,言辞决绝,铿锵有力,心志上佳。

    姬殇此刻知道女子是自家师姐,对刚才的唐突冒犯也是后悔不已,见师姐并不介怀,稍稍安心。二人向山ding玉虚宫走去,一路上洛星曦对姬殇嘘寒问暖,关心他的生活起居,埋怨自己爹爹不会教导门徒,山路上碰到“散步”而回的xiǎo黄,憨态可掬,着实令她喜爱,抱于怀中爱抚有加。这xiǎo家伙不知去哪里闲逛,回来之后嘴角还留有一嘴残叶,芳香浓郁,只是在星曦怀中不断挣扎,向姬殇求助,姬殇见xiǎo黄在狭xiǎo的空间哀鸣不已,眼见尤怜:

    “师姐,放下xiǎo黄吧,你胸口的肉太多了,快把它憋死了……哎呦”

    话音未完,一个拳头已经砸在了姬殇的头上,洛星曦面带微笑:“xiǎo师弟,以后不能在女子面前这样説哦,否则后果很严重的,记住了吗?”

    看似温柔的笑意,此刻在姬殇眼中仿佛狞笑的凶鬼,散发寒意,充满威胁和恐吓。吞下口水,捣蒜一般猛diǎn头颅。

    到达峰ding,姬殇陪星曦将师尊的住处收拾干净,又见师姐从佩戴的戒指中取出许多衣物和用品。原来修道之人大多有储纳物品的法器,姬殇在旁想着,他哪知道像这种须弥戒指,只有名门大派实力雄厚才会发给门内弟子,普通散修却是无福消受,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挤破头皮也要进入名门修行,在外有所仰仗,在内资源丰富,只需安心修炼即可,多么令人向往。洛星曦发现姬殇平日和爹爹一样,在山崖上休息,并无住所,同情不已,承诺这位师弟几日后会送他一间屋舍作为见面礼。

    姬殇见一切收拾齐备,对师命不敢有片刻违背,在空地上又开始练剑。星曦起初好奇爹爹会传授多么高深的功法给这位xiǎo师弟,在一旁仔细观看,没想到是剑典中记录的最基本的剑式,当下又埋怨洛秋水没有好好教导姬殇,还劝姬殇不要练习这无用的招式,打算自己传授他一门剑法。姬殇看到师姐对自己格外关怀,心生温暖,不好拒绝,持剑同师姐练习了一套剑法。

    “师弟,这套是白云峰的基础剑法‘玉女剑法’,你没有白云峰一脉的心法口诀,但也可以修炼其形,作为对剑招的了解,总比这劈砍要强,回头我和爹爹请求,让他传授你天柱峰一脉的绝学。”

    星曦一边悉心传授剑法,一边好言安慰姬殇,担心他受此打击。姬殇学完这玉女剑法,大体感觉这套剑法确实适合女子修习,靠的是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招招尽显阴柔。他好言将师姐安慰下山,回想与师姐短暂的几个时辰,有一种家的温馨萦绕心间。

    收拾心绪,想想这玉女剑法,可以感悟剑招,但确实不适合自己修炼,按下师姐的埋怨,用心沉浸在基本剑式中,不断重复,不断体悟……

    傍晚,想到山中也有野生菜蔬,柴米油盐和一干厨具师姐也都送了过来,便决定做些吃食。山峰之上搭起一口铁锅,柴火生起,天柱峰百年以来又见炊烟袅袅。洛秋水不知何时返回山脉,被眼前之景吸引了片刻,随即回归平淡,走向山崖。

    “师尊,白日师姐来过,送了些生活必用之物,这是弟子煮的稀饭和炒的野菜,请师尊品尝。”姬殇用几个碗碟盛了些饭菜,毕恭毕敬的端给洛秋水。

    到得洛秋水这般境界的剑道大师,早已辟谷多年,不食烟火,但看得弟子满怀希冀,拿起碗筷品尝了几口,diǎn了diǎn头。两个人围坐在篝火旁,姬殇将今天所遇之事讲与师尊,洛秋水也是格外配合,静静聆听。这一夜,姬殇仿佛回到了蓬莱,回到了儿时同侯伯一起生活的岁月,困乏中必上了双眼。剩下xiǎo黄和洛秋水四目相对,“那日你的选择,注定了以后的寂寞,不违本心,是要付出代价的……”洛秋水一甩袍袖,原地站起,看着山巅近在咫尺的皓月,像是在对自己説着。

    湿润的露水惊醒了万物的安眠,姬殇猛然坐起,昨夜心情舒畅,不想没有修行就睡了过去,到得现在才清醒,口中责骂自己懒惰。

    “修道漫漫,勤能补拙,但张弛有度才是正途,一切随心,不必执着。”洛秋水目视初升的朝阳从云海之间缓缓升空,伫立在山巅,仿佛一夜未动。

    “师尊,过几日师姐可能还要来山上,她説……她説要在山上帮忙造几间竹房,您看如何?”姬殇听到师尊的教诲,心中也不再纠结,倒是自己执着了,随后对洛秋水禀告了昨夜遗漏之事。

    “你是玉虚大弟子,山中之事一切由你定夺。”説完便向玉虚子石像走去,进行祭拜,只是走到宫门处,略有深意地看了姬殇一眼。

    “我玉虚子弟傲然天地,做事无愧于心,纵使仅存一人,也不可被他人夺志,切勿行那愧对玉虚之事。”

    姬殇满头雾水,不知师父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教诲,但所言正气凛然,感同身受,不禁向师尊弯腰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