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白顷歌问。

    鬼溟给了她一个我也是头回看见这种绿色光芒的眼神,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怎么现在突然跑出来?"

    两人盘算着怎么对待这束光芒的好。

    这禁地的东西最好不要随意去碰,以免丢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在他们两个犹豫的时候,莹绿色光芒自己给自己找了条出路。

    是的,这束光芒越来越炽,直到最后盈满整个天空。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两人有些不知所措。

    问题是如果这里能够看到光芒,那峻荒山的每个地方都应该有了,整个妖狐族都会知道有人闯进了他们的禁地。

    “你终于来了。”一个清灵的声音说。

    白顷歌的心尖颤了一下:“谁?”

    “凤歌,你忘记我了?”

    凤歌是谁?

    白顷歌纠正:“阁下是否认错了人?”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那人轻巧笑一声:“我们是好朋友不是么?”

    “你是谁?”白顷歌呵呵:“我真不认识你。”

    那人痛心疾首的回她:“没想到你真的忘记我了。”

    话音落下,那抹莹绿色光芒瞬间如一道火光充斥了世界,形成一道压迫的力量让他们的呼吸愈发的困难。

    过了一会儿,这种压迫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台基之上,一扇门,门里似乎有无尽空间,一个盒子浮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

    白顷歌终于知道崇凛说的那扇门是什么意思了。

    这禁地之内,除了这扇门,确乎没有看到另外的什么门。

    崇凛让她千万不要去碰它。

    白顷歌很相信崇凛的话,但不去碰它吧,似乎今天就白来了。

    于是她和鬼溟商量:“不如你去?”

    鬼溟表示:“我也很想去,但是我还没有靠近,就有股力量压迫我寸步难移。”

    白顷歌见他神态没什么变化,有些不信,但鬼溟不至于骗她。

    崇凛的话在心中反反复复的碾压,白顷歌眼一闭,死就死吧。

    不然今天当真白来了。

    “那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白顷歌说完就视死如归的向门的方向走去。

    “慢着。”鬼溟叫住她。

    “怎么?”

    “把这个带上。”鬼溟交给她幻出一把剑,交给她:“如遇到危险,记得及时抽身。”

    鬼溟还挺有良心,白顷歌道谢:“多谢你还怕我死了。”

    “不是,我主要是担心你死了小夭失去一个朋友。”

    白顷歌才酝酿出来的感情霎时跑的一干二净,接过他手中的剑:“我走了。”

    那扇门后面除了那一个长方形盒子外,周围一切都是空洞如深渊。

    白顷歌一只脚才踏入那扇门,就以直线下落的速度坠落了下去。

    鬼溟顷刻间后悔,不该让她去冒险,想去救她,却发现自己的脚好似陷入泥沙之中,越陷越深。

    黑暗的空间里全是冰凌,白顷歌祭出白绫,裹在身上,为自己遮挡,冰凌极其厉害,她的白绫是以雪域冰蚕丝做的,勉强能够抵得过。

    不过白顷歌想,这样厉害的冰凌,貌似携带了魔气,想必她这白绫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魔气..

    这样说来,当初师父是来过这里,才让她不要进这扇门。

    无奈,现在进都进了。

    白顷歌忽然想到一事,刚才那人不是说她是她的朋友吗?

    怎么还有如此对待朋友的?

    身子一直下坠,下坠,仿佛下面有无底的深渊。

    白顷歌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但又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

    “凤歌,你真的忘记我了?”那个清灵的嗓音又响起。

    “你是谁?”

    “凤歌,我是少柠。”

    “少柠?”白顷歌心念急转,猛然想起有一次白要给她唠孤鸾的事。

    那时候白夭说,少柠就是用了孤鸾之眼,才晋为上神。

    少柠不是在神族与祖神的抗争中死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

    “少柠,我是白顷歌,不是凤歌。”

    白夭说就是少柠把当初还是蛋的自己给她养的。

    这样说来,那少柠还是自己的恩人了。

    “凤歌,凤歌。”少柠喃喃的念:“你如今改名字了,和白夭那个丫头一样姓白,很好。”

    “但你不要忘记,你原叫凤歌,这是尧离真神为你取得名字。”

    白顷歌心道,尧离真神是谁?

    现下没工夫和她纠结这些,现在最要紧的是逃出这里。

    白顷歌道:“少柠上神,请问你有办法出去吗?”

    “你想出去?”少柠明显一愣:“这里很好,为何要出去?”

    白顷歌苦笑:“我的身体不停的在向下坠,我没看出来哪里好了。”

    “但我不知道如何出去。”

    冰凌在她的白绫上撕开一道小小的口子,白顷歌暗道不好。

    只要有了突破口,这白绫很可能就废了。

    “少柠上神,你当初如何进来的?”

    “少柠上神?”白顷歌久久听不到回音,再叫了一声。

    良久,少柠说:“我也记不得了,这十万年来,我只记得你。”

    白顷歌这下彻底没辙了,少柠什么都不记得,那她如何能在她身上找到线索,进而出去?

    不过对于一个人能只记得自己这件事来说,白顷歌还是蛮感动:“上神你在这里呆了十万年之久?”

    “那你不会寂寞孤独之类的?”

    她似乎能感受到少柠叹了口气:“寂寞和孤独是什么,自从成为神君之后,左右不过这样。”

    似乎对长生这件事少柠并没有多大欢喜。

    白顷歌一时无话。

    过了半晌,少柠说:“你准备这样一直坠落下去?”

    白顷歌苦笑,我也不想来着,但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阻止,心念一动,莫非少柠知道。

    “少柠上神,你现在在哪里?”

    “怎么?”

    “我想到你那里去,至少能找到个落脚的地方不是。”

    “但是我周围是一片虚无,你要如何到达我这里?”

    “一片虚无,那你..”

    “我只有一个神识。”

    一个神识,在一片虚无中,呆了十万年,白顷歌不由的惊魂动魄。

    “少柠上神..”白顷歌呐呐的叫了她一声。

    “恩?”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白顷歌找不到更好的言语来说。

    “真的。”

    “那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这不好说。”

    “不好说?”白顷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觉得待在这里挺好的。”少柠聊胜于无的说。

    “真的就不想出去了?”白顷歌说:“外面的世界虽然是万丈红尘,有些烦心事,但有趣的事也不少。”

    “我何曾看过外面,又何曾能想象外面的世界?”

    白顷歌满心悲凉,这次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白顷歌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她记得十万年前她还是颗未出生的蛋,是在白夭的养育下才孵出来的。

    怎么少柠就记得十万年前和她一起的事情了?

    白顷歌狐疑的问:“少柠上神,你为何会独独记得我?”

    少柠说:“不知道,我只记得你。”

    “你都记得和我的什么事?”

    “很多事,碎片似的在脑海里面闪现,记得我们在一起学九洲的人族少女打络子,明明不需要,为了好玩,还一起做蒸糕。”

    少柠说的兴起,言语中带了一点兴奋,尔后有些黯然:“当然,我和你经历了许多其他的事罢,那些事每天在脑海中过一遍,太熟悉,现在反而说不上来。”

    白顷歌的心如一只小手揪着,有些疼,还是提醒她:“上神,可是你把我交给白夭时,我还只是一颗蛋,那些与你在一起的经历,是否是因为你把我当作了别人?”

    是那个叫凤歌的人吧。

    虽则两个人都有一个歌字,但总归是不同的。

    少柠听完沉默半晌,声音有些暗哑:“我没记错,那就是你,你不信我?”

    身体下面是无尽的深渊,白顷歌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有多深,白绫上的口子又加深了好几道。

    再能和少柠闲聊几句,不想办法出去,可能她在知道那些有的没的之后就与那些言语一起彻底的埋葬在一黄土里面了。

    现在的问题是少柠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去,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离开这个地方。

    白顷歌陷入了困境。

    是一个极难跳出去的困境。

    她很久都没有遇到过这种困境了。

    冰凌在耳边呼啸而过,保护她的白绫不断的被冰凌割破,在黑暗的空间里形成一片片琐碎,在沉沉的空间中,飘飞在她的眼前。

    她忽然想起冥灵府里面的那些彼岸花,妖娆如血,魅惑如蛇影,一千年开花,一千年长叶,花叶永不相见。

    每个鬼魂在去奈何桥的路上都会看见那些艳丽花朵,有些魂魄被那些娇媚的花朵吸引,一旦停下脚步,细细欣赏,就会在瞬间给那些彼岸花吞噬的干干净净,有些魂魄不去看,反而会平安走过。

    五百年前她为了楚离,失去了五万年的功力,元气大损,连凤凰之身都变不成,只能幻化一支支金羽,一只只金鸟。

    但在这无尽的黑暗空间里面呆久了,白顷歌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羽翼丰满的鸟儿一样,在冰凌的毒辣狠戾之下,失去她所有的羽毛护持。

    越向下沉,她越感觉体内的灵力流逝,如忘川之水,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