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站在流光树下无聊的数花,清云在旁悠哉悠哉的远眺天边,白夭先瞧见两个人影御风而来,那人影愈发的近了才认清是白顷歌两人。

    白顷歌才落地,白夭就忙迎了上来,一口白牙明晃晃笑道:“小白你回来了。”

    白顷歌点头,白夭才见楚离手上扶着上官安宴,见上官惨白的一张脸毫无血色,疑道:“上官病了?”

    “他死了。”白顷歌抿唇。

    “死了?!”白夭瞪大眼睛。

    见白顷歌的脸色不好白夭便也不说了。

    几人合心合力在流光树下替上官安宴挖了一个坟墓,白顷歌亲手将他安葬在里面。

    清风扬起,流光花洋洋洒洒的飘在了一地,那墓碑上尽是一朵朵莹白小花扑过。

    众人默默的站在他的墓碑前,从晨曦微露到暮色已合一直无言。

    斯人已去,生前的喜怒哀乐尽皆随风而散,再过几年,无人理会无人记得曾有一个叫上官安宴的人曾鲜明的活在这个世上过。

    等上官的灵魂过了轮回之眼,那有关他的一切就只存在于那些与他有过交集的朋友的记忆中了。

    上官,愿你的灵魂在流光树下永世不受颠沛流离之苦。

    愿你来世一定要做一个平凡而快乐的人。

    自从上官死后白顷歌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当然白夭也高兴不到哪里去,楚离把暖暖中从虚界中放出来已经好几天了,它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这几天就由楚离和清云在照顾。

    白夭虽然对楚离不是以前救她那个人释怀了很多,但每每想起那天她醒过来看见的明明就是他那张脸就一直有个小小的疙瘩不上不小的郁结在心中。

    几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共同在摇光山生活了好几天,白顷歌有事没事去上官安宴的坟前站着,有时一站就是一整天,白夭能避开楚离就绝对不往他那方向去,连带着清云也很少见了,楚离和清云守着昏迷过去老不醒的暖暖,相对几乎无言。

    上次驸马何明与长公主索绰落柔嘉因为秦皇生日宴的事亲自上北荒山,大批军队驻扎北荒山脚下,不见见鬼溟誓不罢休,鬼溟带着鬼回去见了他们一见,处理好了与秦国的事后才回北荒山赋闲了两天。

    鬼听说白夭早几日就回了摇光山闹着鬼溟要去摇光山看娘亲,鬼溟灵鸽飞书了好几回白夭没搭理他们。

    这日恰好筱禾来向鬼溟汇报:“上尊,传闻血月族前任上主上官安宴得罪了云深阁九绝之一贺九香,死在贺九香手下,白顷歌上君将上官安宴安葬在了摇光山上。”

    筱禾知鬼早就闹着要去摇光山看白夭,只是白夭一直未曾理会北荒山的灵鸽,于是向鬼溟提议:“不如灵鸽飞书给白顷歌上君,说我们要去吊唁上官安宴。”

    这个理由既正当又合理,白顷歌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要白顷歌同意了,白夭那里就好说的很了。

    鬼溟抱着鬼立于窗前,眺望远方血樱桃红成一片云蒸霞蔚的美景,鬼趴在他的肩上,搂着他的脖子,两只肥嘟嘟的小手捧着一个成色上好的佛手在玩。

    鬼溟沉吟半晌未回筱禾,反而把鬼搂在地上,半蹲着认真的看着小小的她,对她道:“小,你说筱禾姐姐的建议好不好?”

    鬼皱着小眉头沉思了良久,摇摇头。

    筱禾见鬼摇头,显然是不认同她刚才的话,心下不以为意,小只是个小丫头,懂的什么?筱禾自认为这个提议是极好的。

    没想到鬼溟甚是欣慰的摸了摸鬼的头,看向她的时候神色转淡,慢慢开口道:“你是个极聪明的人,怎么遇到事想法还不如一个小孩儿?”

    筱禾想反驳,知鬼溟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当下又生生咽下了这口气,听他接下来的话。

    “摇光山的那位上君不是个无脑的人,你送这么一封信笺过去,她难道不知你的真实心意?她将上官安宴安葬在摇光山显然是极为重视这个人,你如今虚情假意拿死人做筏子,那位上君难道还会吃这一套?”

    “到时候没得恶心了别人恶心了自己。”

    一席话说的筱禾面红耳赤,心中那口气化为一番无地自容的羞耻。

    “要本尊说,既然那位上君回来了,又是个通透明事理的人,我们不如大大方方的写一封逝者已逝,尚望节哀,如能有幸,还望一谒的话来得好。”

    筱禾通红的一张脸低着头,声如蚊呐:“是筱禾糊涂了,筱禾知道了。”

    鬼溟不去看她的神情,转而去牵鬼:“你去传灵鸽,本尊带小去樱桃园摘些血樱桃。”

    “是。”

    白顷歌当天接到北荒山来的灵鸽飞书,看完了之后当即回了信,表示久未晤面,幸甚至哉,愿与君痛浮几大白。

    “所幸鬼溟没有写要来见上官安宴,不然你怕是不会让鬼溟踏上摇光山一步。”清云看着远去的灵鸽道。

    白顷歌没有回他。

    鬼溟自不是如此没有头脑的人。

    “暖暖还有多久能醒?”

    清云叹了一口气,掰了掰手指头:“楚公子说它洗经伐髓之后至少要安养大半年呢。”

    白顷歌点了点头,一时沉默无话。

    一只绯色灵鸽从远处飞来,在她面前扑打着翅膀,半空中一张无形的帛纸上显出一行娟美端庄的字。

    “霏雪楼牡丹花开,早前九香与上君约好共赏牡丹,万望上君莫要负约。”

    那灵鸽在她面前短暂停留,伸展翅膀咻的一声飞去,那一串字如一行流星的尾巴,也随着灵鸽飞去而消失。

    “世人皆知云深阁有九绝,各个身负绝世能力且能力各不相同,但到底是哪九绝却无人得知,就连相貌都未有人有幸见过,这一回贺九香杀了上官安宴,九洲八荒上莫不知道云深阁贺九香的名头。”

    清云懒懒的采访白顷歌:“上君,你和这种名人交往不知有何感想?”

    白顷歌幽幽的看了它一眼:“说来当初我们去梦泽劫囚车,到现在去九洲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说起名头大,我们的还大些。”

    清云轻哼一声:“若不是夭小狐把面纱弄丢了我们也不至于。”

    言归正传,清云正色道:“云深阁是近几年才鹊起的神秘组织,我们没有和他们的人打过交道,那九绝至今才一个贺九香为世人所知,更别说掌管这个神秘组织云深阁的阁主了,和他们的人打交道,上君你要当心才是。”

    白顷歌连日来未曾笑过的唇角终于有了一丝暖意:“我知道你的担心。”

    “我先走一步想来鬼溟也不会有影响,你陪着夭夭在摇光山,帮我照顾一下暖暖,好么?”

    清云不在意的摆手:“上君你去吧。”

    梦泽城一如既往的繁华旖旎,梦幻绚烂。

    在这纸醉金迷的梦泽城中每日都有新鲜传闻在大街小巷流传。

    近几日新鲜出炉也最热闹的传闻莫不是桑国罪臣,贺家遗裔,云深阁九绝之一贺九香通过驸马何明穿线搭桥,被秦皇一朝看中,为了她秦皇鬼迷心窍,打破了几万年来秦国祖制,短短几天让她连升几级成为皇妃的故事。

    白顷歌每走一处就有儿歌童谣在唱,就有流言蜚语满天飞,唱的说的莫不是贺九香的传奇故事。

    在这座梦幻光怪的梦泽城白顷歌每走一步都有一种未曾活在人世间的不真实感。

    谁能想象前几日贺九香还亲自用双手杀了上官安宴,转眼间就洗尽鲜血,富贵加身,成为高华不可攀的皇妃了?

    对贺九香杀了上官这件事白顷歌的态度很复杂。

    不管是否因为顾北激化了矛盾上官才加害的顾北,顾北毕竟没有危害上官的性命,上官却一上来就以最恨的手段想要顾北死。

    她想当时上官不仅是想要以顾北威胁她在体内种下姻缘石吧,上官是真的想要顾北死,不然他完全不必配制一味一天之内绝无可能配制出解药的毒药。

    从后来上官临死还想杀她来看,上官要她在体内种下姻缘石也绝非单单的想娶她而已,他更想要的是他们互相折磨,一起痛苦,一直到死为止。

    这时上官的羽翼未丰手段就如此恶毒了,若假以时日,上官修为精进,不知道又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可话说回来,上官纵有千般不是,贺九香就有资格杀了他?

    白顷歌一厢向霏雪楼的方向走去一厢胡思乱想,九洲之上各个国家都有衙门或者理监寺,但凡有人犯错杀人就有做官的按程序来审判那个犯错的人,到时候罪行多少,该判多少,是流放是沙头官方自有定论。

    可自神族陨落,八荒四合上的是是非非都靠自身能力消化解决,遵守的都是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强者自然心喜,可那些弱者的权益谁来保护?

    就像上官,若八荒之上还有一个大家认可的条文律历,他的功过是非自有律法评断,怎轮得上贺九香杀他?

    上官如此,顾北如此,她也如此,所有犯了错的人都如此,想来这样便不会有那么多不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