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顷歌和无机正侃到初识时无机与人族控制下的神族交手,双方打的落花流水,漫天尘埃。

    白顷歌抿着嘴,眼角撇到楚离,唇角的那一纹笑意霎时凝固,楚离一心复兴神族,此刻听见神族为人族利用的事,怕是心中不好受。

    楚离却似知她心意般,目光容和:“无事,你们继续。”

    神族之事乃漫漫长路,他早已接受这个事实,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黑暗中汲取属于自己的光,寄希望有朝一日,打败上天。

    哪怕他也知其实这种事希望渺茫。

    五万年前他的能力尚在巅峰尚且不如,今日他纵集齐混沌之力,又如何能够上天争长短?

    可若是连试也不试,他更是对不住神族,对不住自己的心。

    无机活了大半辈子对于突然间气氛的变化又如何没有感受,便也不说这个了,正酝酿着转移个什么话题。

    一个着水绿衫的小丫头款款上前,向三人福了福身子:“我家姑娘做了霏雪糕,请三位客人品评。”

    “敢问贵上姑娘芳名?”看来没有白等,白顷歌起身回了一礼。

    她是这么想的,霏雪楼能屹立风云难测的梦泽城上千年,霏雪作为霏雪楼的掌门人,楼中发生的事她定然了然无遗,刚才那两个对霏雪言语不逊的男人她打发了或能落入霏雪眼中,作为进阶,与她一见。

    她事先没对霏雪有足够了解,不过从霏雪生让他们白坐了许久,才肯让人来请,说明这人至少很沉得住。

    “客人见了自然会知。”那丫头并不愿多说。

    白顷歌三人随着小丫头上了二楼,一袭清香翠甜的糕点味道从一扇门中漫漫溢出,冰封香裹,沁人心脾。

    在一扇雕花朱门前停下,即便没见着人,小丫头仍不忘礼仪,屈身向内禀道:“姑娘,您邀请的客人到了。”

    “让他们进来。”

    小丫头退去,白顷歌推门,只见一个绯衣墨发的女子立于碧窗之前,长风灌入,碧纱飞扬,拂于她妖魅的眼瞳之上,漆黑鬼面也略减几分诡异。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摇曳的笑,夜魅眼波在三人面上转了转:“摇光山白顷歌上君与神族楚离楚公子,血月族无机长老要见小女子?”

    他们三人虽然幻化成了其他人的模样,但她贺九香连巫罗的虚界都能看透,看出他们这点小把戏岂非轻而易举。

    楚离未曾惊异,白顷歌与无机心下吃惊,见楚离面上并无惊色,便也按下了。

    “云深阁九香大人,幸会。”楚离拱手。

    这便是九香?九香便是霏雪楼的霏雪?白顷歌细想了想,上回在林国遇到杀死沈雍正的两个杀手,晃眼中一个人的身影有些像她。

    她要费心记一个人,那人的举手投足都会全须全尾的印在脑子里,不会出一点差错,人的相貌可遮住,气质却不会变。

    面前女子,举手投足分明和那晚杀人的女子一样。

    “九香大人,听楚公子道上回正是你找到了小女子,若不是如此,小女子还要在巫罗的虚界中受几日苦。”

    白顷歌慢慢笑道:“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云深阁这一笔交易所收的黄金,差点要了林国一国百姓的命,小女子是十分羡慕九香大人做的这一手好生意。”

    贺九香的嗓音似乎有一种极具魅惑吸引力,身姿袅绕,款步上前,为白顷歌斟了一杯酒:“比起上君你单单出售了几粒丹药便换来了十箱金子,拯救了林国一国百姓,小女子为云深阁挣得些许蝇头小利算些什么?”

    那可是摇光山十万年积攒下来的血本,才叫顶级炼丹师炼制的顶级丹药,归本甩卖才换了十箱金子,几千车粮食..

    白顷歌心痛肉痛,什么叫单单出售了几粒!

    然,外人面前还是要装一装滴。

    白顷歌迅速调整了心态,端正了表情。

    “九香大人过谦了,九香大人找一个人就掏空了一个国家,而小女子是费尽心血才能让一国之民吃饱饭,若九香大人拿的是蝇头小利,小女子这个岂非成了笑话?”

    千峰翠色乃是今年越窑出的最好的秘色瓷,色如山峦,莹润如薄玉,隐隐散发着纯净的青色光芒,琥珀色的酒荡漾在青瓷之中,光影如游,九香端了一杯,甘冽淳厚的入喉,稍后是**的刺痛。

    她的媚眼如丝,瞧了一眼白顷歌,想起来那日在林国相国府,她杀了沈珩,于黑夜中见两个女子竟也在相国府,其中一人的眉眼与她甚为相似。

    她查过,沈珩那日谨慎起见,在林国的客栈登记的是三皇子沈雍正的名字,白顷歌若不清楚桑国皇室人员组成,当会以为那日死的人是沈雍正才对。

    而且,她们都在暗处,她能看见她,她不知道白顷歌是否看见了她。

    她还是事先探一探底的好。

    “上君可知桑国三皇子沈雍正在林国无辜被害,桑国皇帝大怒,出兵林国,定要林国给出一个交代?”

    出门在外那个黑衣人也太实诚了,在异国他乡,是敌是友都没有分清的客栈中填上了自己的真名沈雍正?

    只是如今贺九香也这么说..

    白顷歌心念几转,现在能确定的是死的人确为桑国皇子,至于真名是什么现在对她来说意义不大。

    白顷歌给她一个‘杀人的是谁你我心知肚明’的眼神,暗下琢磨,她上回为了林国死了一回,不知顾北是否改变了观念,桑国虽自诩天朝大国,但实力摆在那儿,若没有顾北这样的人在那儿扛着,林国恐又要遭劫。

    白顷歌果然以为死的是沈雍正?或许死的是谁对她没有意义?

    白顷歌的眼神再清楚不过,她是认出来谁下的手了。

    贺九香拿不准白顷歌到底是站在那一头的,但她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白顷歌今天来,她们就有可谈的余地。

    “上君可想知道现今林国的情况?”先释放出善意,表示她非常期待接下来交谈才是正确的发展态势。

    朋友和敌人永远在变,不变的是利益,只有拿出切切实实的利益,告诉对方想知道的消息,才能知道从对方身上自己可以得到什么。

    “求之不得。”白顷歌也不与贺九香客套,她知道贺九香是拿出了生意人的架势对她说出这句话。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有利益是永恒。

    都不必客气是最好,一清二楚,才会谁也不欠谁。

    与她和幻姬一样。

    “上君可知如今血月族的上主顾北乃林国前朝皇子公子凌,而林国在短短千年内经历了两番国内的暴乱造反?”

    最近的一次是她发起的,她如何不知?

    谈起这个,白顷歌的眸底冰冻般冒出生凉之意。

    贺九香笑笑:“上君可知新一任林国国君是谁?”

    白顷歌摇摇头,那时候她虽然说了‘杀林皇者为帝’这句话,可在她的有意放纵之下林国的子民都杀红了眼,最后同归于尽,若不是她以凤凰之血救了他们,现在林国恐是一片荒泽。

    她自是为了想让顾北清醒,不要整天想着推翻林国,灭绝林国,她想让他知道,即使林国灭亡,苏懿也不会回来,苏懿更不会因此高兴。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要林国覆灭,以凤凰之血救林国,以为必死之际楚离带走了她,她醒来后是给白夭送了灵鸽报平安,也收到了白夭回给她的灵鸽,上面寥寥提过几句顾北已经不再执迷的话,但林国新皇白夭却未提及。

    “说起来上一回林国暴动过去的时间并不远。”一碟晶莹剔透的霏雪糕推到白顷歌面前,贺九香饮了一口酒道:“不知是谁在那场血腥动乱说的‘杀林皇者为帝’,因着这一句话,顾北将林皇杀了。”

    白顷歌拿糕点的手一抖,霏雪糕在空中一个砰然翻转,落在了白玉桌上,散了一桌的碎渣。

    贺九香重新为她捻了一块,示意她拿好了别再掉,一双幽幽的眼睛看着她:“你说顾北这是为何?他本就掌握着林**机国政,何必多此一举,杀了林皇?”

    “许是他也想尝一尝做皇帝的滋味呢?”白顷歌端正正的接过她手中的霏雪糕,眼神有点漂移,心中也是想不通,为何顾北要画蛇添足。

    贺九香眸子里冷笑一声,如一条阴冷的蛇吐着信子,唇角具是讽刺之意:“做皇帝,我是说呢,这天下的男人多半逃不脱权欲二字!”

    白顷歌见她眸底一片冰凉的嘲讽下藏了沉沉悲痛,心道沈雍正是桑国皇子,日后或有机会成为皇帝,她杀了他,许也是为着几分这个?

    “之后呢?”无机盯着贺九香,脸色难看,他只道顾北心机深沉些,竟未曾想他为了做皇帝去杀人,他本已是血月族上主,难道还不满足?

    贺九香敛隐心里浓烈的恨意,紧合的两片唇缓缓动了动:“顾北加冕,倒还对住了他的十二旒通天冠,顶着桑国兵临城下的巨大压力,亲自与桑国彻查此事的大臣讨价还价,回血月族搬了救兵,力主在查清此事后两国再就此事商榷交涉。”

    看来苏懿的心愿终于有了盼头,顾北是真正的把林国放在了心上,为林国的事奔走。

    贺九香徐徐的转着手中的酒杯,慢条斯理道:“此事中还有一段复杂情节,上君可想听听?”

    白顷歌听了也不会少块肉,贺九香愿说,她也就听着呗。

    但贺九香接下来的这句话彻底让她的世界观悄然发生了变化,万万不想到其间有一段如此..复杂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