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慵懒的嗓音打破了这个平静而美好的时刻:“上君,顾北第十八次派人来催我们去流荒山,你意下如何?”

    血月族上主之选不日便到,顾北这些日子不遗余力的派了一打灵鸽来信强烈希望她能前去流荒山。

    临别那一日,他把琉璃小壁佩给她,就是给了她进入流荒山的凭证。

    虽然彼时他只是说你若有闲就来瞧瞧我,可是如今上主之选临近,他终究是满心想要她去看他。

    即使她相信以顾北的能力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是若他万一落选呢,她不去岂非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白顷歌决意还是要去的。

    正巧夭夭最近心情欠佳,听说流荒山上风景秀美,寒木春华,美不胜收,带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她已决定要去,话未出口,心中一动,问楚离什么态度。

    楚离手上削木头的动手不停,淡淡的说了一句:“去吧。”

    这语气就和一个丈夫对要出远门的妻子的叮咛。

    白顷歌的眼皮怦的一眨,登时脸色绯红,猛然咳嗽两声:“去,怎么不去?”

    “我和你一起去。”

    “你也不担心流荒山那些人见了你如饿狼一样扑上来!”白顷歌低声,人族皇帝的玄皇令还在,流荒山自然也接到了。

    她其实还好,不说顾北敢请她,自是为她的安全做了保障,单是她与现任流荒山上主上官安歌的交情流荒山上就没人敢动她。

    且虽则人族皇帝的玄皇令在,但这八荒四合有多少人由得人族皇帝调遣还是个未知数。

    人族皇帝所提供的那些金币和丹药的吸引力实在有待商榷,不然这么多月以来,她的摇光山岂非在好事者的大力更进下一人一脚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不怕,我托口脸上有斑,带一个面具就是。”楚离眉眼不动,手中的流光木剑已初具模型。

    清风徐来,流光花轻扬旋转在晴空之下,时光慢下来,一朵朵琉璃小花扑上他玄色的衣袂,白花倾城,盛放于暗夜,灼灼风姿,皆抵不上他一分。

    白顷歌吸了一口凉气,如白葱骨玉一般的手指捻起绣芍药连枝的白缎广袖百褶长裙上的一小朵花,低头状似闲逸的辗指。

    此人太过妖孽,不宜出门,恐有血光,让人有鼻血之光。

    你确定你这副身姿是面上有斑的症状?

    一天之后,摇光山倾巢出动。

    三人在空中飘了几日,赏尽大好河山。

    在去流荒山的途中,白顷歌与夭夭共同乘一朵云,于是问夭夭:“你杀了南至?”

    前段时间她刚醒来,一是楚离寸步不离,她没有机会,二是她的精力不济,没空问。

    这时楚离独自御剑,她们共同乘云,闲来无事,正好问问。

    夭夭一脸茫然:“南至是谁?”

    白顷歌之所以没有任何铺垫就问她,就是要看她的第一反应,细微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看来她没有动手。

    白顷歌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下,白了她一眼:“就是佛国那个小和尚,救了楚离那个。”

    "哦,你说的那个小秃驴啊!"夭夭伸出一根手指,恍然大悟:“送回去了啊,怎么了?”

    奇怪的看白顷歌一眼:“突然问这个。”

    白顷歌再次确认,换了一种说法:“你是交回普宁寺那些和尚的手里,还是只送到了南荒山山脚下?”

    夭夭拿不准她有何深意,自动矮了二分,小声道:“山脚下。”

    白顷歌脸色一变,不再言语。

    夭夭不知道是否她这样做导致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赶紧解释:“你也知道,佛国不要女人入内。”

    白顷歌倒没有考虑这些,她只是在想,这件事多半是巫罗为了向絮厄捏造真相,利用絮厄打败她而在其中作梗了。

    只不过有两点她想不通,一是巫罗的实力从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实是不弱,为何还要絮厄的帮助?

    二是巫罗到底要那两个幻术师的头颅做什么?

    他只是单纯想要他们的头颅,还是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只要有那两个幻术师的肢体?而楚离恰好给他的是头颅。

    “你在想什么?”这小妮子一沉思易睡过去,楚离御剑过来,提醒白顷歌:“流荒山就在眼前了。”

    白顷歌的思绪打断,还好还好,这回没睡着了,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前面。

    流荒山一片锦绣山色,青山如黛,花木如洗,薄雾缭绕,一种若有若无的仙气扑面而来,黛青色如缓缓流淌的绿水,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泥木熨帖的香味儿,单这么看着,就让人心生恬静,有洗尽铅华之感。

    白顷歌见了这等仙境般的好景色,不由闭上眼,细心聆听耳边旖旎风声,刚才繁杂的心思也清晰通明许多。

    一定是有哪里没有注意到,不可能有人做事天衣无缝,全无破绽。

    乱花迷人眼,在脑海中闪现过的画面快的让人抓不住。

    她静静的回想,自她遇到絮厄起所有发生的事如一帧帧打乱的画面在这一刻飞速的重新排序组合。

    白顷歌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摒弃所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冷静的审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她的目光冷锐精准且高度集中,仿佛一只蛰伏在荆棘里,等待猎物上钩的狼。

    终于,猎物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她没有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以利落漂亮的身手完美抓住。

    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小白,地界到了。”

    她豁然睁眼,眸子里熠熠光芒,气定神闲。

    “甚好。”白顷歌扬眉,这两个字饱含的欢喜情绪都快要溢出来了,身上一片金色羽毛不着痕迹飘落在朗风之中。

    夭夭自是注意到了,不过还没来得及祥问,清云咻的一声飞身而下,落在了一处精致的雅舍面前。

    一个靛青云纹素面茧绸直缀的青年人抱拳迎了上来,满面春风,含笑道:“想必几位便是摇光山的白顷歌上君、夭夭姑娘、清云小兄弟了?”

    看了楚离一眼,眉间浮起一丝疑惑:“这位仁兄颇为面熟,不敢请教尊姓?”

    白顷歌无语,大哥,你尽扯犊子吧,一朵云你也能看出性别来了?

    楚离人蒙着面呢,你就眼熟了。

    你是否见人就眼熟呢。

    “他是我家堂哥白离。”白顷歌上前一步,交出自身随带的琉璃小壁佩。

    白离..

    白离这名字虽则叫出来有点违和感,可是机智如她,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这是能给他想到的最好的名字了。

    风雅是算不上,勉强能听。

    白顷歌对自己这一番随机应变着实暗赞一声。

    夭夭对白顷歌这堪忧的想象力在心中嫌弃了一小下,得,这感情好,都姓白了,一家白。

    还白离,若是那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还听着顺耳些,可单白离二字,夭夭不禁在风中凌乱,怎么听怎么别扭呢。

    楚离对这些倒不甚在乎,在一旁并未表示什么。

    那人手很诚实的结果了白顷歌递给他的壁佩,掂来复去仔细的验明了真伪,口中却笑嘻嘻的说道:“上君的东西自是没的掺假。”

    这次白顷歌和夭夭神同步,嘴角同时轻轻抽了抽。

    那人翻来覆去的看不离了,才把壁佩还给白顷歌。

    三人这就准备上山。

    清云没日没夜的飞了几日,软绵绵的趴在地上,表示一句:“流荒山不高,山光明媚,自己走上去罢。”

    白顷歌两人在天上飞了这几日,早已浑身疲软,一听此话,还能活泛活泛筋骨,便点头同意了。

    夭夭很欠抽的说了一句:“清云,你这小身板还能安全到达目的地不?”

    清云不屑的哼一声,对夭夭的鄙夷都能写满三本书,还不带空白的那种:“你以为我是你?”

    说实话,清云虽然无性别,可是一向的言行作风都像男的,无怪乎那小包子和适才流荒山那个人会把称他一句大哥或兄弟了。

    这彪悍之风,莫说男的,人妖也做的。

    夭夭对此不置可否,两只眼睛弯成小小月牙儿,笑眯眯道:“清云,你若累了,我可负你上山。”

    清云就一团云.一团云.说的它能有多重似的。

    一阵风过来,他就是飘也能飘上去啊。

    “感君之慨,感君之慨。”清云不咸不淡的感激一句人话,然后猛然变出个大鬼脸,唬的夭小狐没防备间吓个半死,它连忙逃之夭夭。

    夭夭哪能任清云这么欺负,当即撸起袖子风风火火的追了它十里地。

    这对活宝白顷歌一向没辙,在一起就没有不吵嘴的。

    比起前面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恹恹的,夭夭今日精神好多了,白顷歌的心情也跟着飞扬愉悦起来。

    心情一好,白顷歌唇畔的笑容绽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琉璃般透亮的眼睛如有星光倒影,倾情欣赏流光山的魅力风光。

    青山暖日,千林尽染,一帘和风。

    苔阶幽微,桃李无言,好个春日。

    白顷歌口中随意的哼自己胡编乱造的歌,楚离在旁陪她静静的走。

    路很长,白顷歌有一种不想走到尽头的期许。

    还没享受到片刻宁静。

    “小顷,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