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离了紫庭院,背影很快融入夜色不见。

    “郡主,这寒露可信么?”

    翠竹有些担心,万一这寒露面上答应的好,转过身却捅出一刀,那郡主就危险了。

    “若她真的视弟弟重逾性命,自然可信。“烈云摩挲着腕上的紫翡镯子,慢悠悠道。

    ”方才秋叶和汤药的事情败露,寒露以为自己命不久矣还要连累全家,宁愿舍了父母也要保全弟弟,可见应是真的把这个弟弟放在了心尖上,应该不会背叛郡主的吧。“红梅想着,若是换成自己,为了娘,自己定是什么都肯做。

    ”这寒露是把弟弟看得无比重要,可她那对父母虽然不着调,但到底对自己也有生养之恩,关键时刻却被她毫不犹豫就舍弃了。而先前寒露为一己之私不择手段害了秋叶,被郡主识破之后虽也惊惶,但郡主一招手,为了活命便又再次背叛了程锦思。这种人,我觉得还是不能全信。“

    “墨菊说的不错。”烈云赞赏地看了墨菊一眼,想不到这大大咧咧之人竟也粗中有细,“寒露此人,临危不惧能屈能伸,又懂得趋利避害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条路,若好好栽培,定能成为得用之人。中秋之夜连程锦思都陷入局中不知所措,寒露却能急中生智想出当场熬药辨温之法,若非我有烈一你们来及时应对,那晚结局如何还不好说。只可惜,她胸中杂念太多,又心志不坚,无法令人信之。“

    ”所以,府中由翠竹你盯着,看寒露是否有异动,但要注意莫被那个周妈妈发现,作为程锦思的乳娘和程锦思最为信任之人,事事处处都有这周妈妈的影子并不奇怪,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到底这周妈妈哪里不对,烈云一时想不出来,也就先抛去一边。

    ”至于府外,传信给烈一,让他派人在寒露家盯着。若寒露真心为我办事,必不敢惊动家人,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日里该如何就如何;反之,若她偷偷敛了手中财物,自己藏起或交予其弟,那就是心生了背叛之意,一旦发现她们姐弟有出逃之相,立刻绑了他们。”

    ”是,属下明白,郡主放心,我们会小心行事。“

    “还有,”烈云走至外间案边,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待把墨迹稍稍吹干,就对折几下,交给翠竹,“让烈一把这个送到曦姐姐手中。”

    “为防夜长梦多,我这就去办。”

    翠竹收起书信,转身走至门边,打开屋门朝院中望去。

    寒露走后,烈云就让紫兰吩咐守门婆子给院门落了锁,此刻除了小厨房还有丫鬟在值夜,院中已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翠竹不再耽搁,翻身而起,飘出了紫庭院。

    ”墨菊,你找机会进去前院姨丈的书房,仔细查找一下,看是否有与母亲相关之物。无论找到什么,切记不要乱动,立刻回来禀报于我。”

    墨菊应下。

    诸事暂且安排妥当,主仆几人歇下不提。

    屋外夜色正浓,离着天亮,还远得很。

    那晚过后,寒露照旧日日来紫庭院送药熬药,连带着向烈云禀报程锦思的行踪。或许是因年节将至,程锦思只顾忙着准备过节的种种事宜,暂未有什么异动。

    而崔净作为吏部侍郎,朝中三品大员,在朝廷休沐收印之前,公务更是繁忙。不仅白天要在衙门里劳累一天,晚上回家用了膳,还要在书房忙碌许久,所以墨菊也一直未得着机会进书房查探。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腊八节。

    天空连着几日都阴沉沉的,时不时有雪花飘起,今日总算难得放了晴。

    早膳过后,宫里照例赐下了腊八粥,因着烈云住在崔府,所以这第一份照例由嘉安帝身边的大太监福忠给亲自送了来。一共两碗,一碗给崔府的几位主子,一碗则单独送给烈云。

    福忠是嘉安帝赵祈明身边的老人。万慈太后还是淑妃之时,因当年所做之事败露,不仅自己被降了妃位,还连累娘家肖家被削公为候,连所出的五皇子,本已出宫建府被封明王的赵祁明也遭了庆隆帝厌弃。

    福忠本是明王府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淑妃明王失势,宫里宫外都被以前的对头暗暗踩压。有一次明王好不容易求得了庆隆帝恩准,进宫去看望淑妃,不想回府的路上却遭了暗算,若非福忠舍命相救,恐怕现在坐在龙椅上的就另有其人了。

    那次死里逃生之后,福忠就倍得明王和淑妃重用。明王遵庆隆帝遗诏登基为帝,福忠更是成了后宫太监中的第一人。

    身为天子近侍,皇帝身边的红人,福忠很会做人,并未一朝得势就恃宠而骄。

    得了下人通禀,崔净一早就在门内等候,福忠进府就被引着直接去了崔老太爷和崔老夫人的松鹤堂,待众人拜谢了皇恩接下腊八粥,福忠寒暄几句,也不用程锦思陪着,自己熟门熟路就往紫庭院来。

    进了紫庭院,福忠先是向烈云行了跪拜大礼,好听话又不住嘴的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倒。

    “你再这么夸下去,我都觉得自己要成了仙女飞上天去了呢。”烈云笑着上前,“翠竹快来帮我把福公公给扶起来。”

    “我的郡主唉,真不是老奴夸啊!咱家皇上都说呢,飞云郡主就是那天上的小仙女,下凡来看看这世间繁华的!”

    搭着翠竹的手,福忠边说话边站起了身,可眉头却突然一蹙。

    只见福忠好似突然没站稳,身子趔趄了一下。

    “哎哟,哎哟,瞧瞧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老奴从皇上那讨了这亲自给郡主送粥的差事,本想在郡主跟前邀个功讨个好,哪成想这回反倒是在郡主跟前现了眼了。这是郡主身边的大丫头吧,瞧着就机灵利落。”

    福忠本欲离开翠竹手腕的右手又紧紧攥在了一起,“哎哟”着往翠竹的脸上瞧去。

    站在丫鬟堆里的香菱,瞧见福忠如此,眉间拧起了川字。

    “奴婢只是郡主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怎敢当得福公公如此夸奖。”

    突然得了皇帝身边大总管的亲口夸奖,翠竹一脸的激动惶恐,手脚顿时不知道该往哪搁,被福忠攥着的手腕都有些微微发抖。

    见翠竹这番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鬟,福忠眼底如鹰一般的利光消失不见。

    红梅拿出一个早就备好的荷包交给福忠,这是烈云给的赏赐。

    福忠推辞不过,千恩万谢一番,眉开眼笑把荷包装进了袖袋,就带着几个小太监向烈云告辞,回宫复命去了。

    回了屋里,烈云厌恶地瞟了眼那腊八粥,转头正要吩咐紫兰拿下去给小丫鬟们分了,却见香菱跟了进来。

    只见香菱神色肃然,反手关上屋门就急速掠至翠竹身边,骈指为剑,连往翠竹胸前大穴点去。

    “香菱,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