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事已了,崔老太太叫程锦思差人又去取了份药材,让鸣琴就在松鹤堂熬了给烈云服下。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众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崔老太爷和崔老太太嘱咐了烈云几句,就让众人散了。

    崔净同程锦思一起,将烈云送回紫庭院,又嘱咐丫鬟们好生照顾,二人才回了仁德院歇息不提。

    紫庭院一众仆从自然不知松鹤堂发生之事,只见烈云脸色不好地被崔府两位主子送回,俱都走路轻手轻脚,等墨菊吩咐给院门落锁,忙静悄悄忙完手里的活各自回房,院内顿时安静下来。

    烈云也在翠竹四个丫鬟的服侍下,略微洗漱一番,换了身细棉布中衣躺在了床上。

    “这几天大家为了这中秋宴,都是一番劳累,今晚就留墨菊一人值夜,你们三个都回房好好休息休息,不必侍候了。”烈云吩咐道。

    翠竹却不肯,直说因今晚之事不放心烈云,要同墨菊一起留下值夜。红梅从烈云回来就觉得不对劲,此刻听了翠竹所言,忙问究竟发生了何事。紫兰对方才发生在仁德院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就细细地讲与红梅听。红梅听了,一脸后怕,一时怒上心头,竟说起寒露的不是来。紫兰慌忙拽了红梅的袖子,“好了红梅,寒露此番害郡主至此,咱们姐妹心疼郡主,自然恨不得去打她骂她,可她毕竟是夫人身边的人,再如何也轮不到咱们说。况且,她也受了罚的。”

    红梅冷哼,“她那也叫受罚,不就是看准了郡主宅心仁厚,才出言相逼郡主为她求情。她倒有那个脸面!”

    这红梅,倒是个心思通透之人,只不知堪不堪用了。烈云看了眼红梅,笑言道,“好了好了,瞧你们一个个都急赤白脸的,我这现在不是没什么事么,从明天起,寒露就要日日来紫庭院为我熬药了,你们也悠着点,别让人面上太难看了。行了,都别争了,今晚照旧墨菊和翠竹留下吧,紫兰快带红梅下去,消消她那火气。”

    等紫兰和红梅退下,屋内三人却并未入睡。

    烈云从床上坐起,墨菊和翠竹也围至近前。

    “郡主,待在紫庭院等你们,我一晚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计划出什么差池,幸好,幸好。”墨菊拍了拍胸口,一副大松口气的模样。

    翠竹见了,笑道,“你平时不是最崇拜烈一的身手,又最羡慕烈八那身变脸的功夫了吗,还担心什么。更何况,郡主事无巨细,都考虑到了,只要咱们按郡主的计划执行,就不会出错。这不就成功了么!”

    原来,从坛济寺回来,烈云就在想如何以萧钰给的还魂汤替换掉程锦思每晚送来紫庭院的噬魂汤,总去大厨房换药不可行,万一被人察觉,不但会置烈云自己于更危险的境地,还有可能把祖父祖母也扯进来,给他们带去危险。

    思来想去,烈云倒有一计,不过行计之前,烈云要先确定一件事,所以才有那晚在松鹤堂对崔家人的言语试探。而试探的结果,也果然如烈云所料,这噬魂汤与崔家其他人并不相干,乃程锦思一人所为。

    而墨菊有一次趁大厨房无人去偷换药,得手准备退走时,恰逢仁德院两个小丫鬟去为晚回的崔净取饭,墨菊藏身于大厨房房梁之上,听得两个小丫鬟讲话。

    “唉,真羡慕夫人身边的那些大丫鬟,尤其是寒露,仁德院除了周妈妈,以前是秋叶,现在就是寒露最有脸面了,咱们什么时候也能当上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啊,走出去比那些小户人家的正经小姐还脸上有光呢。”

    “嗬,你可醒醒吧,天黑了你倒做起白日梦了。再说了,你羡慕那寒露,我可不羡慕,我也没胆子踩着别人的命往上爬。”

    “唉,你这话什么意思?寒露踩着谁往上爬了?”丫鬟说到这,仿若想起什么,惊地说话声都大了几分,“你说的,不会是秋叶吧,可是寒露那时候待秋叶跟亲姐姐似的,天天围着秋叶转呐……”

    “小点声吧你,行了行了,不说了,快拿饭回去吧,侍候不好老爷,看夫人怎么罚你!”另外一个丫鬟似有忌讳,赶忙截断话头,二人取饭出了大厨房回仁德院去了。

    墨菊听完二人的对话,觉得奇怪,回紫庭院学与了烈云知道。

    烈云听了直夸墨菊做得好,墨菊还没摸着头脑,却听烈云又转身吩咐翠竹,往后几天设法接近那个说寒露的丫鬟,打听寒露与秋叶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并务必打听得不着痕迹。

    翠竹看墨菊一脸茫然样,扶额长叹,只好解释给墨菊听。

    烈云所设之计,就是要以药凉伤身之名,把噬魂汤从在大厨房熬制给挪到紫庭院来,即使程锦思不放心派寒露过来,但在自己院子里对药做手脚,最起码要安全许多。而这计的关键一环,就在寒露,因寒露从始至终,都是直接经手那碗药的人。而墨菊的发现,对此计可谓大有帮助。

    几日过后,也不知翠竹用了什么法子,果真从那丫鬟嘴中,套出消息来。

    原来,一年前寒露还只是仁德院的二等丫鬟,但因其与程锦思心腹一等大丫鬟秋叶是老乡,所以秋叶平日对寒露格外照顾,而寒露也待秋叶似亲姐姐般,对秋叶说的话言听计从。

    秋叶一年前因忘记给烈云送药而致烈云有恙一事,被程锦思不顾主仆情谊给发卖出府,府内下人都信以为真,可这丫鬟却是看见事情经过之人。

    那天秋叶根本不是因准备去坛济寺上香之事而耽误了给烈云熬药,分明是在酉时喝了寒露倒的一杯茶水后,秋叶困乏极了,说回屋躺一会,让寒露一刻钟后叫自己,而寒露却突然向程锦思告了假,说家中老子娘病得严重,要回去看一眼。

    结果,等秋叶醒时,烈云已被周婆子打晕送回紫庭院。秋叶心知自己罪责难逃,也来不及找寒露对质,只能先向程锦思请罪,再图后路。谁成想,程锦思竟然怒极直接发卖了秋叶出府。

    仁德院一等大丫鬟少了一个,周婆子看寒露平时跟秋叶走得近,人又踏实肯干,就禀了程锦思让寒露补了秋叶的缺。

    这丫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看在眼里,有心为秋叶鸣不平,可寒露现在已是程锦思身边心腹,自觉斗不过,只能把秘密烂在心里,却被翠竹给套了出来。

    到了中秋夜宴行计之时,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烈云席间显露寒症,乃事先服用了墨菊通知烈府暗卫准备的寒凉之药,而丝雨请来的张老大夫,确有其人,只不过那晚丝雨在半道遇见的张老大夫乃是由烈八假扮的,骗过了崔府包括崔老太太在内的所有人。

    寒露每晚熬药送药,药是凉是热,瞒不过她,所以寒露这关也最难过。幸好,有了那则消息,知道寒露心中有鬼,正好以鬼吓之。所以才有了松鹤堂院门前的那声低喊,而烈一,隶属烈云暗卫中武功最高之人,也正是趁寒露心惶失措之时,出手换了当时寒露盘中之药,寒露之前已确定过药是温热的,此时饱受惊吓,进屋之前必不会再确认第二遍。

    而进屋之后,若在平时,这药肯定会先交予程锦思手中,但今晚烈云势已做足,又祭出“寒症损胞宫”之说,所以今晚的药,势必不会先交予程锦思,而只要崔家其余三人,不管谁先拿着药,计划就成功了。

    “郡主真厉害,这一环扣一环的,我想破脑袋可也想不出。”墨菊望着烈云,眼里似出现星星。

    翠竹不忍再看,主动提出去外间值夜。

    屋内主仆三人吹灯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