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说:“摆三锤,我知道你是个千里挑一的好人,我不求你别的,只求你这一回,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帮我继续把戏演下去?我父母年纪大了,受不起这种刺激。”

    我无奈地说:“青果,我知道你也是个好姑娘,比谁都孝顺,也比谁都会过日子。你的确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可你这么好的姑娘我无福消受,我也就求你这一回,你找别人演戏吧,我早已黔驴技穷。”

    “摆三锤,”青果咬牙切齿地说,“你自己的承诺你就得兑现,必须承担这个责任,没有别的选择。不兑现我就跟你同归于尽,反正我这辈子都没脸回家了。”

    看着青果一副不成功则成仁的样子,我吃惊不小,习惯了她的柔弱,一旦强硬起来还真有股子唬人的气势。她把我唬住了。我说容我考虑考虑,婚姻大事总得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吧。

    青果给了我三天考虑时间,并命令我三天后必须给出答复,她父母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呢。我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搞不好真的会出人命。而且这件事我根本没法子跟自己的父母开口,他们不可能同意,他们要的媳妇跟青果的身份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我一咬牙一跺脚说:“得,我跟你回去。就算做回雷锋吧,你我都是千里挑一的好儿女,不能做让老人伤心的事啊。不过咱们可说好,这是在演戏,你可不要假戏真做。”

    青果哭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不知道她在哭什么,我不同意的时候她不哭,我一同意她倒哭得如此伤心。女人真是莫名其妙。我纳闷地问:“你哭个什么劲?我这不是答应你了嘛。”青果抽噎着说:“我觉得我被人鄙视了。”说完她又哭了两声,接着说,“我没想到这种事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我不怪你。

    我无言以对,扪心自问,我从心底确实一直太看不起青果和她家人,可我有什么资格鄙视人家呢?

    青果哭完了说:“摆三锤,你真是个好人。可像你这样的好男人为什么就不能真正属于我?”

    这句话真让我伤心,我算什么好男人?身无长物,头无片瓦,连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我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啊。我撕了一张纸巾给青果擦干眼泪,捏着她的手说:“我觉得你才真的伟大,万里挑一,你所做的都是为了父母,这年头像你这么孝顺的女孩子不多了。”

    现在想来,当时我们俩抱头痛哭的情景十分荒唐可笑,我们不像是去参加婚礼,倒像是奔赴沙场,把自己搞得又悲壮又伟大。其实我们哪配做雷锋,说到底我们都是为了自己。雷锋同志要是知道我们这么糟践他,会从坟里跳出骂人的。

    青果家在长江边上,我知道青果家里很穷,不穷青果也不会十六岁就远离家门来广东淘金。可我没想到青果家会穷成那样,房子虽然是砖瓦房,可完全是毛坯的,没有经过任何装修,家里连套象样的家具都没有。最让我感到难以容忍的是,寒冬腊月天气冷得人没地方呆,想找个火炉烤火都找不出来。那些天可把我给冻坏了,家里跟外面一样阴冷。

    好在青果的父母在广东两年干了点活,多少攒了点钱,我出了一部分钱把酒席给办了。办酒席那天天气十分阴冷,天上还飘着雪花,我穿着一件皱巴巴地西服冻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泪,每桌一圈酒敬下来,我脑子直犯晕,又冷又饿,差点一头载倒。

    就这样,我在青果家里挨冻受累一个多星期,酒席办完,几个亲戚家礼貌性走动了几天,实在受不了了,提前一个人杀回了东莞。

    回到东莞我看到哪哪都是青山绿水,各种蓬勃葱郁的热带植物高大青翠,根繁叶茂,心情一下子就舒畅起来,在心里发誓下次就算是刀架到脖子上,我再也不去青果家那个见鬼的小山村了。

    几天之后,青果从家里回到我身边,我觉得必须跟她好好谈判。我告诉她,戏演完了,咱们各自收场吧,以后谁也不要干涉谁的生活。青果不表态,低眉顺眼地说:“现在名义上我已经嫁给了你,在我的父老乡亲面前我还必须跟你把戏演下去。我现在可以不干涉你的生活,如果有必要,你还能跟我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