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莞这个遍地物质女孩的地方,这样的女孩子凤毛麟角。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这种气质由内而外,表里如一。但她对我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好感,大概也没留下特殊的印象,以至于我第一次打电话约她吃饭时,费了半吨唾液描述好半天自己她才隐约记起似乎见过我。

    由于生活压抑苦闷,对人又极度不信任,心情十分郁闷,可找个人喝酒都不知道找谁。现代人活得太累,几个人聚在一起喝点酒都暗藏心机,各怀鬼胎,因此我喝酒宁愿找女人小酌也不想找男人痛饮。

    那次老乡聚会后的一个星期,我打电话给刘云,告诉她我是摆度,想请她出来吃饭喝酒。但刘云一开口就狠狠打击了我一次,她纳闷地问:“摆度是谁?我不认识啊。”

    我很失望,自尊心深受伤害,压抑住火气缓和了一下语气提醒道:“真不记得了?你好好想想,咱们上个星期才见过的。”

    刘云沉默片刻,很认真地说:“很抱歉,我真不记得了。”

    我操,一听这话我差点疯掉,这是很没面子的事情,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打这个电话。但我不死心,挣扎着说:“上星期老乡聚会咱们在一个桌子上吃的饭,还碰过杯喝过酒呢,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你就不记得啦。”

    刘云说:“你让我好好想想。”她沉默片刻,突然惊喜地说,“哦,我想起来啦,你是我左手边那个大胖子吧?”

    我差点哭起来,沮丧地说:“姐,我只有一百二十斤,无论如何都挤不进胖子行列。”

    刘云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哦,那你就是我右手边那个瘦子吧。”

    我欣喜若狂,说:“差不多吧,那应该是我了。”

    刘云说:“那你打算请我吃什么呢?”

    我想了想,说:“韩国烧烤吧。”

    刘云一听显得很兴奋,欢天喜地地说:“好啊好啊,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韩国烧烤啦?”

    其实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以为她会客套一番,然后随便找个便宜的地,大家随便吃点东西聊聊天。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实在,她哪里知道当时我早已是负资产。但在女孩子面前我一贯是打肿脸充胖子,我想也没想就很豪爽地答应说:“行,咱们就吃韩国烧烤吧。”

    鉴于刘云对我的第一印象不够深刻,我单独请她吃饭那天开场白是这么说的,“我叫摆度,摇摆的摆,度量的度。可我的同学和朋友们都不这么叫我,他们喜欢叫我摆三锤。意思是我一般打架都是冲人随便摆三锤,然后白挨人家三锤。这回你记住了吧?”

    刘云露出两颗大门牙笑了,略带羞涩地说:“记住啦。以后我就叫你摆三锤吧。”

    我说:“行,哪怕你叫我摆三刀都可以,只要下次再打电话的时候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刘云给我的印象的确是个涉世不深的女孩,看上去像个未诣世事的大学生,可实际上她已经二十七岁了,跟我一样,大学毕业四年多了。她的涉世不深体现在她的表里如一,表里如一又体现在诸多方面,譬如她坚持认为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因为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坏蛋。

    在我看来她这一点简直不可理喻,她才接触了几个鸟人,就以为她的生活圈子可以包罗万象?她大概还没有意识到此刻我这只大灰狼正不怀好意,对她垂涎三尺。

    刘云虽然不是性感类型的女人,不过每次看到她的尖削锁骨,我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激荡。

    跟刘云吃过那顿饭以后的很多天里我再没有主动联系她,那会我正忙于四处筹钱注册自己的公司。注册资金需要十万块,我家里给了我五万,资金缺口还有五万。我之所以敢开公司单干,一是我手头丰富的客户资源,二是我还有很广阔的人脉关系。虽然我暂时身无分文,可五万块钱我还没太看在眼里,只要我愿意,随便开口跟哪个同学或者朋友都可以借到。

    我是商学院国际贸易专业毕业,我的同学和校友中已经有那么一部分先富了起来,千万大富豪可能还没有,但百万小款随手一抓一个,人家随便拔根毛就够我吃几年的。毕业才仅仅四年,分水岭就这么明显,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一比较,我才发现最不济的差不多就是我摆三锤啦。

    我打电话给大学时同宿舍的一个哥们,如今他已然百万身家。

    上学时我们关系很好,毕业后又前后脚来到广东。刚来广东时他还没联系到合适的单位,就先在我租的房子里借宿,与我大被同睡,混吃混喝了一个多月。后来广州一家外贸公司跟他签了约,他临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我请他吃饭,为他饯行。那晚我们都喝大了,他喝大了以后信誓旦旦地给我说,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辈子都会记住我对他的好。之后我去过几次广州见他,前两年他的生活过得很惨淡,我去他那里做客还是我请他吃饭喝酒。

    但我没想到的是,两年之后他说发达就发达了,从公司挣到第一桶金后很快自己出来单干,业绩一年比一年好。他曾自豪地在我面前炫耀过,一年能挣一百万。那可是一百万人民币哪,换成十块的票子可以铺满十亩地。

    电话打通后我随便问候了几句,就直奔主题,向他说明了我的状况。同学在电话里却突然沉默了,好半天没出声。

    我的心一凉,估计没指望了。果然,同学沉默半天后开始跟我哭穷,把自己说得比杨白劳还可怜。我的心彻底凉透了,我就不信,他再困难还能比我更难?

    我失望地说:“既然你不方便,那就算啦,不让你为难了。”

    同学似乎还有些须愧疚,又很豪爽地说:“要不这样吧,过几个月我借给你十万。下次你来广州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请你去资本主义狠狠奢侈一把。”

    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

    挂了电话我的心情很沉痛,他老母的,越有钱越抠门,当年我的好心都他娘的喂狗了。再过几个月老子都饿死了,你那些钱留着给我烧纸钱吧。

    我又给另外一个同在东莞的同学打电话,这个同学自己也开了公司。同样,他最困难的时候跟我借过钱,他当时说的是倒个手,一个月之后就还。这个同学上学时是个出了名的老实人,老实得甚至木讷,正是鉴于这一点,我把刚发的两万块钱年终奖借给了他。他拖拖拉拉拖了半年才还,导致我那几个月都是借钱花销。

    我向他说明情况后提出借钱,声明钱只是倒个手,公司注册完就还给他。东莞的同学比广州的要豪爽很多,满口答应,说是明天就汇到我账上。

    我很高兴,这回总算没有信错人,好歹还有不那么忘恩负义的人。一高兴我有些得意忘形,随口说:“要不咱们出来吃顿饭吧,有日子没见了。”

    同学说:“好嘛好嘛,你是老大,我什么都听你的。”